隊伍一路向東,幾乎沒有遇上任何預想中的敵人。
沒有精銳的晶簇軍團,沒有回援的大股部隊,一路上,高文親自帶領的這支部隊僅僅遭遇了幾次小規模的游蕩晶簇——那些已經失去控制的怪物漫無目的地在平原和丘陵之間游蕩,見到戰車便不顧一切地沖了上來,然后被輕而易舉地消滅干凈,根本算不上什么威脅。
這一情況一直持續到巨石城支離破碎的高墻出現在觀察兵的視野中。
擔任觀察員的士兵車回到車內,摘下多功能戰術目鏡,臉上帶著一些驚愕:“報告,前方發現大片凍結痕跡,有廣域魔力反應!”
琥珀的視線透過車廂觀察孔,看著外面的廢墟街景,她看到大片大片的冰霜覆蓋在那些坍塌傾頹的磚瓦木梁表面,微末的血色染紅了殘垣斷壁之間懸掛的冰晶,在城區外圍,這些冰雪的數量還不算很多,但隨著隊伍越發深入,一個可以用冰天雪地來形容的世界漸漸出現在眾人眼前。
厚厚的堅冰覆蓋著整個內城,無數尸體殘骸都化為了冰冷的雕塑,呼嘯的風卷起層層雪花,撲打在坦克車的鋼鐵裝甲上,這座城市的核心地區遭遇了一場冰封,這冰封的威力之大甚至讓人懷疑是寒冬再次回歸了這個世界——在這本應日漸轉熱的時節里。
琥珀驚愕地看著外面的景象,忍不住喃喃自語:“這是…怎么回事…”
“一個非常強大的…廣域魔法,傳奇級別的,”萊特也忍不住暗自咋舌,“我從沒見過類似的法術。”
“白騎士,下車步行,”高文若有所思地通過觀察口看著外面的冰封之城,隨后突然下令,“其余車組和士兵提高警惕,低速行進。”
白騎士乘坐的裝甲卡車很快停了下來,萊特帶領著他的精銳牧師們跳下卡車,手握戰錘來到了隊伍前方。
高文也帶著琥珀和瑪姬離開了車子,他跳到地上,金屬戰靴重重地踩踏著那些堅硬的寒冰,后者隨即發出虛幻空靈般的清脆碎裂聲,那聲音顯然不是正常冰晶應該發出的。
高文彎下腰,隨手撿起幾塊碎裂的冰凌,隨后一邊向其灌注魔力一邊慢慢捏碎,那些看似實體的冰塊立刻清脆地開裂,緊接著便化為了隨風飄散的魔力微塵,一點點消融在空氣中。
琥珀看到這一幕頓時瞪大了眼睛:“啊…這些冰都是用魔法制造出來的?”
“真是好久沒看到這一幕了…斯諾的‘寒災’,”高文腦海中浮現出了對應的回憶,他一邊輕聲感慨著一邊看向旁邊臉上帶著些許茫然的瑪姬,“維多利亞是什么時候突破到傳奇巔峰的?”
“傳奇巔峰?不…維多利亞她應該只是傳奇初級…”瑪姬愣了一下,緊接著緊張地問道,“您知道這里出了什么事是嗎?為什么這里如此安靜——敵人和山地軍團好像都…”
“不用緊張,”高文打斷了瑪姬,“既然這里已經冰封,她和山地軍團肯定就還活著。當然,一些額外的東西應該也活著…”
他話音剛落,前方探路的士兵便突然高聲喊道:“長官!這里有很多冰封的巨人!”
那一幕令人難以遺忘——無數的晶簇巨人被冰封在堅冰內部,它們身上覆蓋著一層剔透的冰層,仿佛穿著怪異的鎧甲般立在陽光中,它們成群結隊地集結在城堡區的廣場、階梯和道路上,還維持著集結時的各種姿態,仿佛直到凍結的瞬間,它們還沒有意識到凜冬已至。
似乎圍攻巨石城的大部分晶簇巨人都被留在這里了。
琥珀驚愕地看著眼前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良久才突然出聲:“這是那個北方公爵弄的?要是她有這個本事…怎么沒早用…”
“這是傳奇法術‘寒災’,但我懷疑維多利亞并不能熟練使用,而在不熟練的情況下,寒災是無法殺死任何一個敵人的——維多利亞應該是在意識到有援軍之后才用了這個法術,把本來可以及時回援紅楓的晶簇軍團暫時留在了此處,”高文隨口說著自己的猜測,同時又有點感慨,“看起來比不上當年的斯諾啊,當年斯諾可是把這一手寒災玩出花來的…”
萊特來到高文身旁:“我們怎么處理這些…冰雕?”
“敲碎,趁著它們還冰封的時候敲碎,”高文看了白騎士們手中的沉重戰錘一眼,又看了看周圍的戰車和士兵,最后看向那些晶簇巨人,“只把這個最大號的留下來,提前鎖住,等‘解凍’之后說不定能送回后方當研究材料。”
“它們還會解凍?!”萊特先是驚愕了一下,緊接著趕緊指揮戰士們執行高文的命令,“趕快行動起來,敲碎這些冰雕…”
白騎士們掄起了他們的救死扶傷錘,開始挽救這些已經墮入扭曲的靈魂,高文則邁步向著不遠處的坡道走去:“我們去里面看看維多利亞的情況吧,寒災的中心區看起來是城堡內庭,她應該正在里面等著我們。”
在城堡內庭區,高文和琥珀等人很快便找到了同樣處于冰封狀態的山地軍團,以及被山地軍團的騎士和法師們簇擁在中間的維多利亞女大公。
最后的山地軍團以及他們的君主便被凍結在內庭區的人造冰山內,遠比外面更加厚重的冰層將整個內庭近三分之二的區域都凍結成了一個整體,恐怕白騎士的戰錘也無法將其撼動,透過那晶瑩剔透的冰塊,高文能清晰地看到那些疲憊但堅毅的士兵,看到那些傷痕累累的騎士,看到那些已經拔出短劍的法師和侍從,當然,也能看到正緊握著法杖,還保持著冰封時最后一個表情的維多利亞維爾德。
看到同樣被冰封的維多利亞之后,高文的表情顯得有點意外。
所有人都震懾于這個傳奇法術的強大和絢麗,高文則暫時收起意外,開始按照記憶中的情報解釋著這個法術的情況:“斯諾維爾德當年創造了寒災,它是一種能夠將整個戰場暫時凍結的法術,召喚出來的冰塊甚至可以將實力較弱的傳奇強者都冰封進去,但它本身其實并沒有殺傷性——所有冰塊都是魔力產物,被凍結的單位都只是暫時靜滯在魔力場中而已,隨著寒災結束,魔力場消散,被凍結的目標都會重新恢復自由活動的能力,所以它只能用來暫時控場,卻不具備直接的殺傷性…”
“我怎么覺得這個法術有點問題呢…”琥珀表情古怪地看著內庭中的巨大冰山,“那要是施法者跟著一起被凍在里面了…這個‘寒災’還有什么用?大家一起暫時凍起來冷靜一下,然后等‘冰’化了繼續打么?”
高文看了維多利亞的方向一眼,短暫沉吟之后說道:“是這樣的,當年的斯諾并不會把自己也凍進寒災里面…
“我也想不明白維多利亞是怎么把自己一起凍上的。”
琥珀:“…啊?”
萊特帶領著他的牧師們用了不短的時間才完成高文的命令,他們敲碎了城堡內城區發現的所有“冰雕”——或者說錘死了每一個被冰封起來的晶簇,而守在城堡內庭的高文則等了更長的時間才等到寒災的效果結束,等到魔力消融。
就在眾人眼前,那規模龐大的冰山幾乎瞬間便崩解消散,冰封在里面的山地兵團幸存者們一個接一個地恢復了清醒,這些忠誠戰士們的思維似乎仍然停滯在之前的狀態里,他們先是在本能慣性的驅使下忙亂了一陣,隨后才愕然地發現周圍站滿了全副武裝的陌生士兵。
高文等到混亂稍稍平息,才邁步向前走去,他跨過空氣中那些仍未消散干凈的魔力結晶,對臉帶驚愕的維多利亞伸出手:“沒想到會在這種狀態下見面——幸好我來的還不算太晚。”
“是您…是您在攻打紅楓?!”維多利亞仿佛這才反應過來,慢了半拍地伸出手去——這種失儀的情況在這位女大公身上可不常見,然而考慮到她剛剛經歷的變故,這一切都顯得可以理解,“我真的沒有想到…啊,城堡外面的那些怪物…”
“已經處理了,我認識‘寒災’,”高文笑著說道,“不過我很好奇,你就不擔心有不了解寒災的人靠近這里么?冰封解除之后,那些突然恢復活動的晶簇巨人可意味著巨大的危險。”
“在整個安蘇,有能力來救援山地軍團的人都肯定認識‘寒災’,這是維爾德家族的象征力量,”維多利亞說道,“不過…我也確實沒想到會是您…”
“恐怕現在整個安蘇也只有南境還有完整的軍事力量了,”高文搖了搖頭,接著看向剛剛完成任務返回的萊特,“你帶著白騎士們治療傷員,這里有很多人需要急救和祛病術。另外去把食物拿來,再準備干凈的飲水…”
戰士們立刻開始了行動,緊張有序的救援工作隨即展開,受傷的山地軍團將士們很快得到了有效的治療和安撫,隨車帶來的大量食物和飲水則補充著這些疲憊之人的體力。
在一片緊張繁忙又井然有序的救援中,維多利亞強行打起精神向高文詢問著目前外部的局勢。
“很遺憾,王都的騎士團并沒有能力出來力挽狂瀾,他們現在應該正拼盡全力守衛圣蘇尼爾城。西境軍團至今沒有出現在戈爾貢河附近,他們可能會直接被填進圣蘇尼爾的戰場。東境軍團已經全滅了,目前整個東境處于無人管束的狀態,我正在想辦法維持那里的秩序…”
高文一條條說著自己掌握的情報,可這每一條情報都讓維多利亞的情緒更加低沉。
“我沒想到情況竟已經糟到這種地步…”這位女公爵眉頭緊皺,她平日里是個很少流露豐富表情的人,但今日她的所有表情都不再隱藏,整個人甚至都顯得格外生動,“我還以為東境會存留一部分主力與這場災難對抗…卻沒想到他們比山地軍團的情況更糟。”
“這場災難就是最先從他們那邊爆發的,”高文說道,緊接著有點好奇地看著維多利亞,“其實我有一件事很好奇…你的寒災為什么會把自己也冰封起來?據我所知,當年斯諾在創造這個法術的時候并沒有會連施法者一起冰封的問題。”
維多利亞沉默了一下,現場的氣氛在這幾秒鐘內似乎有一點點尷尬。
“其實我并沒有掌握這個法術…”女公爵最后還是不得不坦然相告,她拿出了那枚家族傳承的淡金色雪花護符,語氣中頗有些慚愧,那是愧對祖先的慚愧,“寒災在很多代之前就已經失去傳承,維爾德家族的這份力量象征其實一直是建立在這枚護符上的。”
北方的維爾德家族在很多代之前就失去了對“寒災”的傳承么…
高文心中突然有點唏噓,感慨著歲月變遷的力量,但很快,他的目光便被維多利亞手中那枚護符獨特的材質光澤所吸引了。
“你知不知道制造這枚護符的材料是從哪來的?你們熔了一塊永恒石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