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2 主宰
“啊，相隔四百多年沒有品嘗過這個世界的酒了，味道果然和我預想的一樣。”
他喝了一口酒，瞇起眼睛嘆了口氣，鼻子下面的八字胡微微顫動：“改變了發酵的工藝，原料也不再填入水果，更難喝了，難道是為了便宜？唉為了酒精可以不在意味道，不在意工藝，一些世界已經開始用有毒的酒精…沒有甜味和農作物的清香，嘿！
沉溺于虛假精神享受的凡人——哪怕因此慢慢摧毀自己的肉體。”
一杯高腳水晶杯里不過十幾毫升的酒，這個面色蒼白的老男人用了五分鐘的時間才喝進了肚子，他發表了長篇大論，表示了對這杯酒發展方向的不滿與對凡人的藐視，又回味了一番這杯酒的味道。
“正因如此，才會給你們地獄可趁之機，不是么？”白河摸了摸手里的木棍。
“您的公司和我們干的不是同樣的勾當？而且你比我們魔鬼可是缺德多了，我們不過是讓人付出代價獻出靈魂而已，而你的公司…呵呵。”老男人笑了笑，目光下移：“從進來開始，你就握著這根棍子，有什么特別的意義嗎？”
白河目露寒芒：“我要試一下能不能在你打破我的腦袋之前先下手為強。”
老男人喝下了餐后的紅茶，托著杯子，笑瞇瞇地看著白河：“如果我真的想打破你的頭，你大概是抵擋不了的。”
“和偉大的九獄之主阿斯摩蒂爾斯的本體相比我未必有多少勝算，但都是信標降臨出的化身，那還誰怕誰呢？說不定你還不如我呢。”
白河撓了撓頭，有些昏昏欲睡地看著眼前這個清瘦的黑衣男人，單看這個人一副老學究的模樣，許多人的第一印象大概會是某個宮廷里的學者，絕對不會把這個家伙和名震多元宇宙、臭名昭著的下層界之主聯系到一起去。
偽裝是魔鬼的天賦，不如此無法誘騙人類奉上靈魂，不過一般的偽飾很難瞞過白河這個水平的選手，眼前的老九給他一種奇怪的感覺，白河竟然無法從他身上找到一絲一毫魔鬼的氣質，這讓白河暗暗提高了警惕。
“看這個。”阿斯摩蒂爾斯微笑著向酒館內一指，這間名為博倫圣都的酒館仿佛突然陷入了奇怪的氛圍之中，白河抬起茶杯，默默地看著酒館里的人開始酩酊大醉，翩翩起舞，最后開始互相斗毆。
他們從寂靜陷入了瘋狂，四肢和五官漸漸出現了非人的模樣，赫然在向魔鬼轉化。
白河微微抬了一下眉毛，正在酒館里耍酒瘋的凡物被阿斯摩蒂爾斯的魔力根據不同的欲望，向地獄的低階魔鬼轉化。暴食、色yu、傲慢、妒忌…多種多樣的欲望隨著阿斯摩蒂爾斯的小曲在酒館中蔓延。
這些表象并不在白河的感官之中，他所注意到的是驅動這種變化的的力量層次。
眼前這個欲望轉換法術，分明是根源法術的某種形態。
白河如今才明白為什么上界眾神對地獄如此忌憚。
他吐了口氣，抬起一只手，接住了一只從頭頂飛過的酒杯，隨著酒杯握在他的手中，酒館里狂舞的一群正在向魔鬼轉化的活人動作頓時凝固在了半空中，仿佛整個畫面隨著白河這個動作定格下來，正在彼此飛撲的半魔人紛紛身體一僵，栽倒在地。
“精彩的魔法，不愧是九重地獄之主。”白河輕描淡寫地放下杯子，看著倒在地上的一群半魔怪物：“不過這里終究不是您的地盤，這么搞…影響似乎不太好吧。”
“呃。”老男人盯著白河的手，透過表象看到被白河的長矛強行擊破的魔法外殼，心照不宣地打起了哈哈：“親愛的兄弟，我只是聽說你已經接觸到了世界的真實，心里有些不信，因此來驗證一下你…
——是否真的有資格幫助貝爾參與地獄的政治。”
老男人插起十指，雍容的風范之上猛地散發出一股威嚴。
“我已經成功地幫助你撤換了不合格的手下，難道這還不夠？”
阿斯摩蒂爾斯大笑起來：“朋友，我生存的年月悠遠而長久，自然見識過無數運氣好的家伙，無論是凡物還是神祇都是如此，不過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不是單純運氣好就能夠擁有的，能夠接觸到根源之力，本身就說明他的能力非同凡俗。”
“你就沒有考慮到運氣好到超越常識這種情況？”白河古怪一笑。
阿斯摩蒂爾斯嘆了口氣：“這種家伙更加可怕，因為這種家伙你永遠也贏不了，即使他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蟲。”
“哈。”白河頗為驚訝地看了老九一眼，沒想到這個boss居然會有這種領悟。這莫非是億萬年來和凡人主角打交道得到的領悟么？
“對于這種存在還是成為朋友比較好，你說是么？我的兄弟。”阿斯摩蒂爾斯眨了眨眼。
“哈哈哈。”白河大笑：“既然你這么說，那本龍當然要給你這個面子。不過閑話扯完了，你到了我的面前，究竟是為了什么目的？”
“首先是救回我親愛的手下了。”阿斯摩蒂爾斯敲了一下桌面，腦袋湊近了白河：“她雖然沒什么本事，但是我忠心的手下實在太少，所以能夠多一個還是要多一個。”
“釋放扎瑞爾不是什么大問題，不過陛下準備怎么對付貝爾呢？”白河討價還價道：“我可不想過幾天聽見他暴斃的消息。”
“貝爾是個好部下，我準備讓他長期承擔臨時領主的職責。”阿斯摩蒂爾斯笑了笑。
“哦？”白河驚奇起來：“你竟然準備原諒他？”
“為什么不？一個能力高超的屬下，懂得靈活地外交以針對無腦的對手，懂得與敵人妥協交易形成對自己有利的局勢，知道在弱勢時擺正自己的位置，知道在合適的時候打破規矩，你能想到世界上比這更完美的手下了么？”
“他這么完美，你居然不晉升他？”白河更加驚奇。
貝爾認為九獄之主不重視他，然而聽阿斯摩蒂爾斯的話，口吻雖然有些怪異，顯然也是充滿了欣賞。
“他是如此完美，所以我很早就決定考驗一下他，不過現在看起來，我的這位親愛的部下耐心不太充足，已經暴露出了對我的規矩的漠視，既然如此，他就只好繼續做他的代領主了，至少這幾百年里，他能夠品嘗到權力的滋味。這是他曾經對我的忠誠的獎賞。”阿斯摩蒂爾斯怪笑了一聲，語氣中也是充滿揶揄。
“幾百年。”白河心中暗暗為貝爾默哀了一下，顯然這位大兄弟的一舉一動都在阿斯摩蒂爾斯的計算之中，阿斯摩蒂爾斯如此做派，顯然是有特別的途徑利用貝爾。
不過比起貝爾，這個九獄之主顯然是更合適的合作伙伴。
“這樣我的損失該如何處理？”白河翻個白眼：“老九陛下，不要欺負我實力弱小，就無視我的利益啊。”
“這個好說，我們為什么不建立長期的合作關系呢？”阿斯摩蒂爾斯單腳踩著凳子站起來，身軀前傾看著白河：“難道我們兄弟兩個不應該精誠合作，把世外樂園好好地經營一番嗎？”
“陛下竟有此意？倒是和本龍不謀而合。”白河哈哈一笑：“不過這個世界被我‘開發’之后的結果，恐怕不是陛下所樂見。”
“我不在意你用那種辦法開發它。”阿斯摩蒂爾斯瞇起了眼睛：“我的好朋友，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的源力的來源，你的行事風格比大多數的惡魔都要可怕，即使狄摩高根恐怕也無法想像你對源力的貪欲與饑渴，不過這和我有什么關系呢？這個世界崩潰了的話，地獄在費恩又多了一個新的據點，受盡痛苦的人民的心也需要新的寄托，我們有著很大的合作空間啊。”
“讓我盡情破壞之后你再站出來充當建設者，你用地獄的源將世界重建之后吸納信仰收割靈魂？這個套路真是有點迷之熟悉，我見過的兩個人類國家就喜歡這么折騰小國，不過我很喜歡。”白河邪惡地笑了起來。
“那就合作愉快了。”阿斯摩蒂爾斯離開了座位，走出了酒館大門。
這個老男人的身影在門口處消失，仿佛突然一陣氣流在酒館內掃過，法術影響下半魔化的人類，飛濺的殘羹冷炙，混亂中打成碎片的酒器，赫然以一種奇怪的動作開始變化，仿佛錄像倒帶一般，人類以完全不符合常理的姿勢反向恢復了過去一段時間他們做過的所有動作，最終變成了在九獄之主魔法影響前的模樣。
人們依舊飲酒作樂，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生命出現了那么幾分鐘的空白。
注視著魔鬼之王離開的方向，白河雙手交叉放在鼻子前面，露出一雙略顯陰鶩的雙眼之中暴露出一直隱藏的忌憚。
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