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九十八章 正義、意志、真相大白
天地更換，火炮消失不見，士兵消失不見，戰場所有的嘈雜消失不見，炮彈轟鳴炸開泥土的灰蒙戰場一瞬間轉化成堆滿殘敗兵器暗色空間的那一刻。
“方然，你來了。”
融化在白晝光明里的女性身影搖曳著碎痕破損的戰裙，在那數千米巨大光鎖構成的‘球型’前轉身，溫和美麗的聲音悠長的響起。
“人型....編號....”
平原大小的狹間轟然展開，衣擺被喧囂磅礴蕩起，黑眸緊緊盯著千米光鎖核心中的‘渺小’身影，瞳孔動搖著沉重警惕，聲音嘶啞低沉。
方然從沒忘記，紫禁狹間的那個夜晚，那個一直立場搖擺不定掛著優雅禮貌微笑的身影，和在場任何一個人都不同，鮮紅如血的眼眸里充斥的是徹頭徹尾以對整個‘人類’為對象的惡意和危險。
“兩個國家集團的碰撞，三十多個國家參戰，數以億計的人們被卷入戰爭，所帶來的就是這幅景象，”
仿佛是光芒編織的戰裙，白金的長發一同飄蕩，梵爾琳茵站在那巨大的光鎖之前，抱著自己一側不停流著血的手臂，眼眸低垂的看著方然輕嘆。
“A級編號第八位，‘戰爭’的力量在這個時代變的無比強大，已經可以開始干涉現實。”
她回頭看向被自己封鎖在無數條光鎖中心的殘破身影。
“他的本體在現在最慘烈血腥的索姆河戰場，只能算是邊緣戰場的這里只是他一道弱小的分身，可以出現在任何一處戰場的他，只要存在就會立刻引爆還在焦灼對峙的戰況，甚至慢慢擴大規模...”
“再這么繼續下去...”
梵爾琳茵看著周圍狹間里無數堆積著的殘破坦克和各種火炮長槍，亂葬崗一樣漫步在狹間的平原之上，微光的眼眸抬起抱著手臂的她有些出神像是在喃喃自語：
“早晚有一天，他能出現在現實世界的吧。”
無與倫比的沉重感慢慢降下，壓的方然感覺有些呼吸困難。
“有什么我...能幫你的么...”
握了握銀斷龍牙的劍柄，能感受到那顆核心還在承受著‘無限’的力量激活，看著那道不可思議磅礴瑰麗的光鎖之前的女王身影，話語猶豫遲疑但還是緩緩開口。
然后他看見女王第二次對著自己笑了。
那果然是像是光一樣很美的輕輕笑容，有種像是長輩的溫暖...
“這個狀態的你留下的話，的確是一份值得依靠力量，但那也會讓他的能力影響到我們，而且不是這個時代的你，即使出手也沒有意義。”
“在你眼里這些不過是發生過的歷史幻象，就連我在你眼里也可能只是虛假，最重要的是...”
黑眸微微睜大，方然看著女王的身影在對自己微笑，像是引領者的溫和教導。
“這是我們需要守護的時代，方然，需要你的那個還在未來。”
像是有明亮的風吹過，狹間里的這一刻，
青年席卷著漆黑的身影對望著那道光明，感受到了某種憧憬和仰望。
“但是我真的很高興，方然，我見過很多參加者，很多人都在獲得了力量之后慢慢舍棄原本的自己，因為有了其他更渴望的目標，或者厭惡曾經的弱小稚嫩，變的更加冷靜、成熟、干練...”
“在參加者的道路上走的太遠，而忘記了為什么出發。”
這個時代，還算是很年輕的梵爾琳茵對著方然輕輕的說道，然后微光的眼眸帶著笑意溫和。
“可你和他們都不一樣，哪怕埋藏了自己曾經的夢想，你也沒有舍棄自己只是單純見不得有人死在自己眼前的本心，所以雖然有些唐突，”
站在狹間略微黯淡喧騰的風里，方然看到封鎖著A8戰爭分身的巨大光鎖充當不夜宮女王的背景，輕聲但是正式的問道：
“方然，你愿意成為我的騎士么？”
思緒僵直，黑眸訝然的不可思議，披著奧古長夜一般的漆黑斗篷站在狹間之中，看著遠處平原中心的身影，站在封鎖‘戰爭’分身的光鎖之前對自己開口發問。
方然，你愿意成為我的騎士么？
華美的如同光一樣的女性聲音在腦海里不斷回響，方然有些不知所措的愣住張了張嘴覺得應該說些什么，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成為騎士...等等，這個意識是...
讓我成為零騎....？
想了想自己穿上純白零騎禮服的樣子，荒唐感不知從何而來。
“為什么...突然這么說...”
語氣略微躊躇，方然有些不解她話語中意思的問道。
“我只是在想既然你決定進入夜戰世界，那至少應該有個老師一樣的角色來教會你些事情，除此之外...”
得到的是梵爾琳茵并沒有什么深意的對他簡單笑笑：
“大概就是我總放心不下你這樣讓大人心疼的孩子吧。”
沒有任何可以懷疑的地方，哪怕沒有秤牌的幫助，方然也知道眼前這個人沒有在騙自己，倒不如說這樣的人根本也有必要說謊。
“這種事情也能看出來么...”
聽著梵爾琳茵看穿了自己決意的話語，方然下意識的摸了摸臉苦笑。
“畢竟，這樣下定決心的眼神我已經見過了太多次。”
她光明一般純白的身影站在平原狹間的中央，光鎖龐大卻只能成為她的背景，裙擺蕩開在戰亂耕犁的土地之上。
“那方然，能告訴我你的答案么。”
張了張嘴，又無聲沉默一下，最后緩緩的呼出了口氣，揉了揉臉方然微微苦笑的輕聲開口，拽了拽夜之巡禮環在肩膀上的寬大圍巾，藏進臉頰。
“那個...在我的時代也有一位特別照顧我的長輩，雖然現在的她可能還不是參加者，但是在我剛剛覺醒的那段時間里，一直是她在暗地里幫我處理各種問題，幫我隱藏身份，”
“假如沒有她的話，那段我最弱小的時間里應該會遇上不少的麻煩。”
方然低笑了一下，想起了在沫水琳瑯的那個庭園里，那道深藍色華裙的身影，最開始的自己還在誤會是她在背后操縱著自己的巧合。
“她一直希望我能善用這份力量，承擔起某種責任...”
雖然我今天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解放了的銀斷龍牙劍尖垂落在地面上，漆黑挺拔的身影抬起頭仰望著被光鎖封印著的‘戰爭’分身，想起水琳瑯方然有些出神，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負擔，他黑眸有些黯淡的聲音低落。
“但是我沒能回應她的期待。”
說到這，方然放下視線看向了自己的前方，那道穿著白色戰裙的身影。
“那位長輩和您一樣，在我看來都是很厲害、很偉大的人，擔心著世界安危這樣龐大的問題，貫徹著抵御著這些強大敵人的正義榮光，”
搖了搖頭對著微光眼眸一直注視著他的梵爾琳茵像是平常的他一樣開口，想起了那個還在馬車里等著自己，給了自己鼓勵讓自己面對本心的少女。
“怎么說呢，在我眼前遭遇危險，能幫的我會幫一把的，能救的我也想去救，不想見到什么人在自己眼前死去，可是充其量也就只是這些了，”
“雖然在追出來的路上一時熱血上頭決定了踏入夜戰世界，但說實話，那只是我出于想守護好自己身邊的人的自私而已，去面對著這樣強大的敵人守護整個人類什么的...”
方然拽起漆黑的圍巾，把臉遮住的黑眸低垂開口：
“說到底，我沒有您那種龐大的....正義...”
從方然開口的那一刻起，梵爾琳茵就一直安靜的聽著，沒有出聲打斷，那雙蘊含著無數微光的眼眸一直注視著眼前的青年。
“抱歉，讓您失望了...”
一直等到他說完，梵爾琳茵才低下眼眸輕聲的重復著：
“正義么....”
然后她轉身看向了自己所封印的‘戰爭’分身，突然輕笑的開口：
“方然你知道么，雖然被人冠以了‘救世主’之類的稱呼，但其實我沒有人們，也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無私、奉獻、正義凜然，”
發梢上仍舊暈染著微光的身影抬起了自己的手臂，破碎的衣袖手臂上鮮血的傷口無法止住。
“我終究也只是人類而已，會有感情，會有私心，會說謊話....”
方然黑眸一愣，看著她的身影，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也想象不到她會是她說的那副樣子。
“假如可能的話，今晚我可以再付出些代價早點趕去，或者想些其他的辦法拼盡全力、竭盡思考，動用我所有的智慧去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但要是無法做到...”
梵爾琳茵轉頭看向方然，那是一個歉然的眼神。
“我就絕對不會讓奧蕾莉亞去到那里。”
緩緩睜大的黑眸，方然驚異的沒想到梵爾琳茵會說出這樣的話，先入為主的，他似乎搞錯了什么。
眼前的光影并非無私的圣人，但或許正是這樣，她才值得那么多人的追隨...
“但是那是她的意志，我沒法阻止，或許在你看來我做的是很厲害的事情，但我想做的只是守護這片土地上人們的意志罷了。”
“無論那份意志是正確還是錯誤，是喜悅還是悲傷...”
光影轉身飄落，來到方然身邊，明明披著看起來挺拔幾分的夜之巡禮，方然還是感覺面前的女性比他高出幾分。
“而這一切，不過是出自某個保護了一下自己的領民被母親夸獎了的小女孩。”
女性的手溫暖的摸了摸他的頭頂，看著有些不知所措的青年微笑的說道，像是無比安心可靠的長者在開導自己的后輩。
“只有守護全世界人的正義才叫正義么，想要守護一個人的正義就不是正義了么？正義本身...”
“并沒有大小之分。”
“無論什么時候，你需要做的都只是貫徹你自身的意志...”
看著眼前黑眸睜大，哪怕有著強大力量也不過還只是個未成熟的孩子，撫摸著方然的頭頂，梵爾琳茵看著他的神色安靜了一個瞬間，然后低聲的笑著開口：
“哪怕是面對我的時候。”
身體僵了一下，從見面開始方然的驚異和復雜被她察覺，張著嘴卻話語無措的那個瞬間，方然還沒開口解釋的話語被她輕笑的打斷。
“雖然你還沒有明白你的內心，但是安心吧，方然，你并沒有讓任何人失望。”
不可思議的，由眼前這個人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
有股強烈的被認同感和安心釋然。
“好了，你該回去了，這個狹間里我只能封鎖住他一個夜晚，還有人在等著你的，不是么。”
驟然的回神，方然看到眼前的光影笑著抬起了手，一個和來的時候相似的光紋在地面上亮起傳送法陣。
看著已經轉身再次走向了‘戰爭’分身的光影，這個晚上從她這里得到了不知道多少重要的話語，方然無聲的翕動了一下嘴唇。
謝謝您。
踏入了光芒法陣，打算離開，只是在他抬起腳的那一刻，透過海基的視野他看到一直走的那道光影略微停了一下，輕側了一下臉龐呢喃低語。
然后他聽到了一句讓他渾身劇震，黑眸停滯的輕聲話語！
像是最后一條線索化作拼圖咔嗒嵌入！
“幫我向卡洛兒....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