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長!”楊越小心翼翼地進了牛再栓的臥室,老牛穿著絨衣,側躺著對著墻,“我回來了,連長!”
“回來就回來,整那么大動靜干啥?還要我出門迎你啊?”牛再栓道。
楊越知道老牛這個人,平常很大氣,但是偶爾會莫名其妙生個氣,跟個小孩子似的。他坐在床邊,摸摸索索地從包里拿出一條將軍,放在牛再栓的枕頭邊:“連長,本來我是想給你帶瓶好酒的,可是十六師不是禁酒么,所以我給你帶了條煙。”
牛再栓轉過身,看也沒看楊越一眼,拿起煙道:“喲,哪來的啊?”
“眼鏡蛇那順來的,他煙多。”楊越嘿嘿嘿地笑。
“算你有良心!他那不拿白不拿。”牛再栓坐了起來,罵道:“狗日的球娃娃,去了那邊這大半個月沒一點消息,你干啥呢你在?”
楊越悄悄道:“集訓呢,不讓帶手機。帶了也用不了,事情多。”
“你集訓?進空突營還要集訓?”
“啊,差不多吧!”楊越點點頭。
牛再栓道:“趁早別干了,打報告我把你調回來,什么玩意兒!”
“不是!”楊越知道牛再栓會錯意了,只好明說:“是我集訓別人,八百多個呢!”
“八百個?吹牛逼呢吧?”牛再栓抬頭看著楊越,死活不信啊:“你跟誰學的啊?我跟你講,空突營是好,但吹牛逼的臭毛病你可別學啊!”
“是是是!”楊越連忙點頭稱是。
牛再栓瞧出了楊越臉上的表情,那是不想計較的意思。他瞬間明白了,楊越沒有吹牛。而且他這個人,不吹牛,至少不經常吹牛,尤其在正經事情上。
“你真幫空突營訓練新兵?”
“嗯!”楊越閉著眼睛,緩緩的點頭,“真的,一去就把我扔選拔集訓隊了,還找了個少校給我當副手!”
“…”牛再栓覺得他要收回記憶里楊越不吹牛逼的印象。
楊越接著道:“我就總感覺,我要是不離開十四師的話,眼鏡蛇遲早要給我一個營長當當。”
牛再栓直接笑出了聲,“你就扯淡吧!我去看新聞聯播了。”
“別走啊,還早呢。”楊越勸阻道。牛再栓一揮手,“老子是怕你再說下去,印象崩塌…”
楊越哈哈大笑,隨手從牛再栓的床頭柜上順了包茶葉,自顧自地跟著出來,坐在連部辦公室泡了一杯茶。牛再栓出門沒多會,就聽見二排長吹哨子:“防化連!全連集合,看新聞!”
楊越抬手看了看時間,八點五十。
新聞聯播是每日的政治學習科目,必看。首播是在七點整,三套重播是在九點整,據說也是為了方便東六區的人。
聽著外面各班排集合的口號聲和腳步聲,楊越心里有些癢,他站起來,看著窗外,黑壓壓的人群被一波一波帶到了燈光球場上。
“值班員同志!三排帶到,應實到四十二人,請指示!”
“稍息!”
“是!”
“值班員同志!二排帶到,應到五十四人,實到五十四人,請指示…”
楊越翹首以盼,卻發現一排的帶隊干部不是張朝封,而是二班長。正納悶呢,突然感覺身后有個人。楊越猛一回頭,張朝封那壯碩的身影就撲面而來。
“你這個慫貨娃娃!”張朝封上來就是一拳,打在了楊越的胸口。
這一拳的力量是真大,楊越一下沒把持住,一屁股坐在了茶幾上,“臥槽,輕點!打死我沒關系,別再把連長的花花草草給砸碎了,你賠不起!”
張朝封冷著一張臉,“狗日的,錘死你都不解恨!”
楊越嘻嘻笑道:“你不用看新聞聯播啊?”
“老牛特批了,我今晚陪你浪!”張朝封招了招手,門口兩個人影擠了進來。楊越定睛一看,原來是歐陽山和朱笑。張朝封沒好氣地說:“老子跟你講,自從你走后,我就接了你的盤子去喂豬。歐陽現在已經是我們的司務長了…”
“可以啊!”楊越一把摟過歐陽山,感覺那單薄的身體終于壯實了一些,看來進了后勤就是不一樣,人精神了不說,肚子還鼓起來了。
“歐陽,你這在廚房里是偷吃了多少肉啊?”楊越打趣道。歐陽山眼睛潮紅,看上去想哭。楊越趕緊一擺手,高興日子,別掉麻油,省著點去涼拌豆腐吧。
這貨四年了,仍舊傷感,動不動就鼻頭發酸。
“副連長!”朱笑向楊越敬禮,楊越指著自己的便裝,沒穿軍裝,就別來這一套了。走走走,郭廖也馬上下哨了,服務社走起!
張朝封跑去請假,牛再栓二話不說就準了。等郭廖和張毅飛一下哨,六個人就一起奔向了服務社。其他人不敢喝酒,楊越自己就直接整了一瓶英雄本色。喝著喝著,他首先就沒憋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都是酒精作祟,楊越心頭發麻,他想他們,在十四師的每日每夜。憋了那么久,總算是逮住機會釋放出來了。
張朝封深吸一口氣,拍桌子:“老板娘,拿酒!”
歐陽山急了眼,“不能喝啊,挨處分的!”
張朝封一甩手,“有什么不能喝的!你們一個一個地走,我一個一個地看你們走!你們爽了,我特么不爽!我當兵為什么啊?老子家里開店的,大把錢等老子回去賺!不就是因為你們這群慫瓜洋芋?草特么,大不了老子這個兵不當了!”
他擰開酒瓶蓋子,往自己的碗里倒,楊越一伸手摁住了他,“別胡鬧!”
“你敢攔我,我翻臉給你看!”張朝封罵:“當初那一拳是打輕了,你再試試看!看老子能不能錘到你滿地找牙!”
楊越閉著眼睛,緩緩地松開了手。郭廖朝張毅飛一呶嘴,后者嘴里還咬著豬蹄子呢,瞬間就明白了班長的意思,自己拿個碗裝了一些菜,然后出了門,蹲在路邊當哨兵。
郭廖接過張朝封手里的酒瓶子,“你們是軍官,我特么又不是。有本事就讓我提前一年復員,謝謝他家八輩祖宗,我開心地不得了!這酒,我也陪你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