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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9章 尤二姐奔走大觀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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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  卻說這日下午,林黛玉正在瀟湘館里讀書,忽聽紫鵑進來稟報,說是孫二爺家的尤姨娘來訪。

  林黛玉心下就有些莫名其妙。

  要說因為干姐姐阮蓉的緣故,她同尤二姐倒也并不陌生。

  可尤二姐獨自登門來訪,卻還是破天荒頭一回。

  林黛玉稍一琢磨,便猜到對方多半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她心下卻是不憂反喜,若只是尤二姐的事情也還罷了,如果涉及孫家,倒正好能還上些許人情。

  故而林黛玉一面命紫鵑把人請進來,一面又在梳妝臺前略略打扮齊整了。

  等她挑簾子到了外面,尤二姐正捧著茶,仔細端詳這屋里的擺設。

  因見林黛玉自里屋出來,尤二姐忙撇了茶碗,笑著起身相迎道:“早知道林姑娘蕙質蘭心,卻不曾想連這屋里,也收拾的如此雅致。”

  “不過閑著沒事兒做罷了。”

  林黛玉也笑了笑,與她分賓主重新落座,卻是開門見山的問:“姐姐來我這里,莫不是有什么事情?”

  這直白的,倒讓尤二姐一時忘了要說什么。

  不過她馬上又反應過來,再次起身道:“說來原本不該麻煩林姑娘的,可我一時也想不出別的由頭,只好假托蓉姐姐的名義,先進到這園子里面再說。”

  假托阮蓉的名義?

  林黛玉聽了這話就有些莫名其妙,這大觀園雖說男子出入多有不便,可尤二姐這樣沾親帶故的女眷,卻從未受過什么阻攔。

  偏聽她話里有話的,又不似是隨口語病。

  于是忍不住奇道:“姐姐這話是何意,難道還有人攔著你不成?”

  “倒不是針對我。”

  尤二姐搖頭一笑:“而是你們府上的邢姑娘。”

  接著,便把邢忠一門心思想要女兒做妾,幾次三番被拒之后,求到了邢夫人面前,卻反被邢夫人當成籌碼,要勒索孫家一筆的事娓娓道來。

  “現如今那邢家舅舅,被攔在府門外,連個肯幫著通傳的人都沒有,沒奈何求到了隔壁寧國府,我那姐姐又推到了我身上。”

  尤二姐說著嘆了口氣,無奈道:“因這事兒到底牽扯到我家二爺,所以我也只好硬著頭皮混了進來,好歹讓他父女之間,也能有個音信往來。”

  林黛玉小時候,對這大舅母的印象,其實是好過二舅母的,但隨著時日漸長,對其的印象卻是每況愈下。

  但她還真沒想到,邢夫人為了撈銀子,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當下心中一股任俠之氣橫生,正色道:“姐姐稍安勿躁,我這就讓人把邢姑娘請來。”

  頓了頓,卻又補了一句:“但若邢姑娘不愿意為妾,姐姐今兒瞧著我的面子,卻也萬不可強求!”

  尤二姐自是滿口應了。

  于是林黛玉便喊過紫鵑,命她去藕香榭請邢岫煙過來說話。

  誰知紫鵑這一去,卻是小半個時辰方才回來,而且去時形單影只,來的時候也是孤獨一人。

  “怎么回事?”

  林黛玉便蹙眉道:“難道還真有人敢攔著不成?”

  紫鵑卻忙解釋道:“姑娘誤會了,我去了藕香榭才知道,邢姑娘并不在那里,聽說昨兒就住進櫳翠庵了。”

  說到這里,她忍不住遲疑的看向尤二姐。

  林黛玉見狀便道:“有話直說就是,便是看我姐姐的面子,尤姐姐也不會在外面亂傳!”

  紫鵑這才補了句:“聽說是因為勸四姑娘去靈前盡孝,結果兩下里爭執起來,所以才連夜去了櫳翠庵。”

  林黛玉聞言心下又是一陣厭煩,她雖然也早就猜到,這其中必然有什么因果,但賈惜春這等做法,卻著實讓人難以接受。

  自家府上都烏煙瘴氣的,也難怪寶玉總埋怨世間污濁!

  這時紫鵑又繼續道:“后來我就找去了櫳翠庵,卻又聽妙玉師太說,中午邢姑娘剛用過飯,就被蘅蕪苑那邊兒請過去了。”

  去了蘅蕪苑?

  這下林黛玉終于明白,為何紫鵑沒有把人請回來了。

  她與薛寶釵本就不睦,連帶著底下的丫鬟也是暗暗較勁兒。

  若邢岫煙是在別處,紫鵑不用吩咐,也就徑自尋過去了,可換成是在蘅蕪苑里,便無端多了些忌諱。

  莫說是她,就連林黛玉也不禁蹙眉,一時不知是該派紫鵑去請人,還是等到邢岫煙從蘅蕪苑里出來再說。

  尤二姐也知道這兩人的競爭關系,眼見林黛玉似有為難之處,當下忙起身道:“要不我干脆過去找她得了,反正理由也是現成的,就說是香菱托我送些東西過去。”

  黛玉見她連理由都想好了,便也沒有攔著,只是請她先等一等,然后從寢室里翻出一本小冊子,交到尤二姐手上。

  “這是香菱近來新作的幾首詩,你帶過去請寶姐姐幫著指正指正。”

  卻原來香菱畢竟是出自薛家,身份上難面有些尷尬,故而寫了詩詞,也不好請薛寶釵幫著品評,便請托到了同樣才華橫溢的林黛玉頭上。

  一來二去的,林黛玉倒與她亦師亦友。

  卻說尤二姐得了這幾首詩,心下更覺踏實,當下謝過林黛玉,在小丫鬟的引領下趕奔蘅蕪苑。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卻說薛寶釵因對邢岫煙十分賞識,故而也便比別人早一步,得知她與賈惜春之間的矛盾。

  這次將邢岫煙請來蘅蕪苑里,也是覺得一個女孩子家,總在尼姑庵里難免惹人閑話,想著干脆留她在蘅蕪苑里住上幾日,等風波過去了,再設法讓兩人重歸舊好。

  到了下午,恰巧李紈又登門造訪,三人便湊在一處說些有的沒的,卻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邢岫煙就不必多說了,先后得罪了賈惜春和姑姑邢夫人,雖不后悔,心下卻難免有些惴惴。

  而李紈此來,實際上是為了薛姨媽,此時因撞見邢岫煙一時不好脫身,那心思卻早飛到里間去了。

  至于薛寶釵么…

  她原本揣度著,母親最近異常的舉動,是同孫紹宗有什么干系——可昨兒試探了一番之后,卻又沒能證實這種猜測。

  眼下瞧李紈時不時的,向寢室里張望,心下頓時又起了疑竇,想想傳聞中這位大嫂子,慣會弄些假鳳虛凰的勾當,難道說是…

  想到其中種種,她便忍不住臉上發燙。

  不過若母親真與李紈有什么,倒也未必是件壞事。

  畢竟哥哥、嫂子都是不省心的,自己又年紀漸長,終有一日要同母親分開。

  若能嫁給寶玉也還罷了,若是嫁給旁人,母親形單影只的,也著實讓人放心不下。

  屆時若能有李紈陪在左右,說不得也能排遣寂寞。

  這一番念頭雖是出自孝心,但薛寶釵臉上的紅云,卻也不由自主的重了幾分。

  眼見這閑聊,就要朝驢唇不對馬嘴的方向發展,忽然間鶯兒進來稟報,說是孫家的尤姨娘到訪。

  堂上三人皆是一愣,隨即薛寶釵便奇道:“她來做什么?咱家何曾與她有過什么往來?”

  鶯兒忙道:“聽說是受了香菱的囑托,送了幾首詩詞過來,想請姑娘幫著點評點評。”

  “原來如此。”

  薛寶釵點了點頭,心下卻更為疑惑了,因為香菱請林黛玉幫著斧正詩詞的事兒,她是早有耳聞的。

  而這兩年來,除了年節時送些禮物,她卻從未見香菱送來只言片語。

  雖依舊狐疑不解,但人都已經到了,總不好拒之門外,故而向李紈、邢岫煙告聲罪,便主動起身迎了出去。

  林黛玉與尤二姐還算熟識,故此相互間也就隨意許多。

  而薛寶釵與尤二姐,卻只是在人堆兒里見過兩次,連話都未曾說過,自然不好缺了禮數。

  卻說不多時,薛寶釵同尤二姐并肩從外面進來,就見那堂上只余下邢岫煙一人,不見李紈的蹤影。

  薛寶釵情知李紈必是去了母親那里,一時心下也不知該是什么滋味。

  正下意識的,想要為邢岫煙和尤二姐介紹,尤二姐卻搶先笑道:“邢姑娘果然在這里!”

  眼見邢岫煙也大方見禮,道了一聲‘尤姨娘’,薛寶釵這才恍然記起,邢岫煙在孫家住了十幾日,與尤二姐自然也是認得的。

  當下笑道:“既是熟人,我這里也就不多費唇舌了。”

  說著,將手里的小冊子一揚,笑道:“難得香菱這回送了詩詞過來,妹妹不妨也幫著品評品評。”

  邢岫煙正待推托,尤二姐忽然收斂了笑容,道:“其實除了香菱之外,還有人托我給邢姑娘捎來個口信。”

  邢岫煙一愣,隨即似乎是誤會了什么,臉上驟得起了一層潮紅,竟還勝過了薛寶釵之前的所有積累。

  有心要問個清楚,可那點絳朱唇微微張合了幾次,卻始終吐不出半個字來。

  薛寶釵見狀也不禁生出了誤會,心下替薛蝌嘆息一聲,口中卻是嬉笑道:“我看看大嫂子哪去了,你們聊你們的。”

  說著,作勢就往里間走去。

  尤二姐這時也終于反應過來,知道她們誤以為自己是在替孫紹宗捎口信,于是忙道:“姑娘誤會了,托我傳信的不是旁人,而是令尊!”

  說著,又把邢忠被拒之門外,不得不求助于寧國府的事情,簡單敘述了一遍。

  邢岫煙聞言頓時色變,咬著櫻唇遲疑半晌,卻堅決的搖頭道:“煩請姐姐會去告訴我爹,就說我眼下不能跟他去孫家。”

  “這是為何?”

  尤二姐當下就是一愣,之前邢忠可是親口說過,女兒已經應允了婚事,這怎得又出爾反爾了?

  難道是畏懼賈赦夫婦不成?

  可那賈赦自以為說一不二,卻又那里能影響的了孫紹宗的私事?

  別的不說,就連賈迎春在兩者之間,怕也會選擇孫紹宗而不是自家父親。

  尤二姐覺得莫名其妙,一旁要走沒走成的薛寶釵,卻大致猜出了邢岫煙的心思。

  當下忙把尤二姐拉到一旁,悄聲點醒:哪有正經女子,會在成親就住進男人家中的?

  尤二姐這才恍然大悟,連忙道:“姑娘莫怪,也是我們一時想的不夠周到,您且在這府上稍候幾日,等令尊安置妥當了再來接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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