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陽盯著金甲壯漢,對方氣息、氣勢之間的變化,眼神、表情、肢體的細微動作,無不再說明一件事,他現在非常震驚,他想要逃走了。
不是戰敗逃走,而是對方覺得,現在離開,是比戰斗更重要的事。
所有的變化,都是從他施展出誅心矛開始。
能施展出誅心矛,強行誅心太昊麾下輝耀大神官,那必然是最強最完整的版本。
不是太微天帝,那就只可能是執掌誅心矛的星官。
秦陽瞇著眼睛,保持著一檔思字訣的狀態,捕捉到所有細微處,連續確認了至少三個呼吸,才確定一件事。
對方震驚的,只是他施展出誅心矛。
并不是震驚,他以誅心矛將輝耀大神官誅心。
這種看起來不大的區別,實際上卻是天差地別。
前者只是震驚太微天帝復蘇了,后者卻是震驚太微天帝為什么要跟太昊天帝作對。
細細品一下,愈發讓秦陽確定了一個在亡者之界就生出的猜測。
三天帝之間,絕對不是同氣連枝,鐵板一塊。
上古神戰,以魔宗覆滅為起始,再追蹤導火索,便是太微天帝親自出手,強行擊殺了悟出魔劍法門的修羅。
修羅悟出的魔劍法門,起始也是被人偷偷加了私貨的。
那個時候,他就知道,所謂的大戰,最開始就不是意外引起的,連導火索都是被人設計出來的。
他也曾想過,太微天帝本身,是不是也是被人設計的。
畢竟,打到后面的時候,三天帝里,太微天帝的仇恨拉的最高,以至于在最后一口氣的時候,被活活鎮壓了無數年。
太昊和太一,肯定是沒有太微這么慘。
當年太微費勁心力,好不容易即將復蘇的時候,太一的力量曾經出現過,說明太一肯定已經先一步復蘇了。
而太昊更不用說,都有閑工夫向著亡者之界滲透了,肯定也是已經復蘇了。
最后最慘的,就是打響了第一槍,還落得一個遺臭萬年名聲,復蘇都沒完成,便被秦陽拉著陪葬,最后一口氣被亡者之界直接掐滅的太微。
還沒回來的時候,秦陽就猜測過,三天帝之間,是不是也是各有想法,他們之間也有競爭,太微是不是被其他倆天帝坑了。
如今,看到這位金價壯漢的表現,秦陽便基本確定了。
這家伙在沒來之前,似乎就知道,太微與太昊之間有不合,不合到麾下的大神官與星官以命相搏,都不會讓人意外的地步。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秦陽無從確定,只知道這次念頭一動,套了個馬甲,施展誅心矛,純粹為了順手甩鍋,看樣子十有八九是甩成功了。
對方已經先入為主的相信,這種事絕對會發生。
當然,裝成兩個人,最根本的原因,還是沒敢太急著跟肉身合一,也是害怕會在塵埃未定的時候,引出更大的變化。
他的劫,只是不讓他完整的復活,他即將復活的那一刻,才是最關鍵的時候,十有八九也是劫最強的一擊。
狗世界把他變成了別人的劫,這就是一線生機所在。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秦陽手腕一抖,塑料黑劍上劍光涌動,面對對方的問話,他也不吭聲,不承認也不否認。
這貨能跟輝耀大神官平起平坐的,自然也是太昊麾下的大神官之一。
就是現在還不知道對方的權柄巨象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這個東西,擊殺了對方也并沒有什么意義。
身為大神官,太昊分下的權柄,才是最重要的東西,所謂的大神官本人,只是一個工具人而已。
唯一不變的只有權柄而已。
只有在知道了權柄是什么,再一擊將對方秒殺,才有機會,將對方的權柄具象奪走鎮壓。
不然的話,縱然是用誅心矛這種極端的法門,將對方誅心,也并沒有什么鳥用。
之前出其不意的欺負一下賤人奶媽,還有點可能,但想要秒了這位金甲壯漢,恐怕就沒那么容易了。
自己的肉身,是最初的原裝,在亡者之界歷經數百年的磨練,現在又身負著融入了真龍逆鱗的第三顆金丹,強上加強,近乎維持著恒定的不朽狀態。
這個壯漢卻能跟自己的肉身打個五五開,壯漢的權柄十有八九也是能加強肉身的。
所以說,體修是真的討厭,強到一定程度,基本上就不可能被秒殺了。
現在縱然不能徹底打死這位壯漢,也要讓他將錯誤的信息帶回去,拖延時間也好,讓上古天庭內部生出亂子也好,終歸都是好事。
劍光落下,秦陽的肉身也在同一時刻動了起來,有了秦陽在場,多少能影響到一點的時候,肉身能發揮出的戰力,便會直線飆升。
金價壯漢繼續跟秦陽的肉身近身肉搏,砰砰砰的對轟聲,煉成一片嗡嗡的轟鳴,劍光見縫插針,順著交戰的間隙,劈在了金甲壯漢身上。
無往不利的劍光,此刻卻仿若化作了實質,與對方身上的金甲碰撞到一起,發出一陣金鐵交鳴之聲。
秦陽面色不變,手中的劍光凝為實質,凌空一刺。
霎時之間,劍刃周身,空間隨之扭曲,十數里的距離,仿若被拉近到了身前,劍刃直接刺中了金甲壯漢裸露在外的手臂。
他那仿若燃燒著火焰的眼睛,驟然變得空洞,此刻的所有念頭,盡數被斬。
可是預料之中的停頓卻沒有出現,他雙目空洞,身體卻依然循著本能,與秦陽的肉身繼續對轟。
秦陽面色不變,沒什么可意外的,繼續以塑料黑劍斬出一擊,一步一步的走向金甲壯漢。
金甲壯漢的眼神一直保持著空洞狀態,而秦陽的肉身,卻已經全力爆發,力量在燃燒,氣血在燃燒,肉身的狀態,全程保持著高消耗狀態。
哪怕是負荷越來越大,他也能靠著第三顆金丹,將肉身維持在恒定狀態,可是那金甲壯漢卻不行了。
保持著極限狀態的對轟,積聚的力量,沒法宣泄出去,他體表的金甲,率先承受不住,一點一點的崩裂開來,崩碎成齏粉。
當他身上的金甲全部崩碎之后,手握塑料黑劍的秦陽也已經出現在他身后。
將塑料黑劍丟掉,秦陽緩緩的伸出一只手,貼在對方的后背上。
瞬間,積聚的力量,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地方,秦陽的后背率先炸開,凝聚出的身形崩碎,化作了水身。
水波蕩漾,不斷的宣泄著力量,沉默有條不紊的讀條。
當讀條完畢的瞬間,秦陽的水身轟的一聲崩碎成一片水霧。
每一絲細微的水霧,都裹挾著勁力,向著四方飛射而去,遠處的云層,轟然崩碎,大地之上,瞬間便千瘡百孔。
遠處的神樹樹干表面,都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小洞。
幾個呼吸之后,水霧凝聚成水滴,重新飛回來,凝聚成秦陽的身形。
秦陽揉著腦袋,暗暗嘀咕。
沒有肉身,可真是太脆了,只是碰一下對方,就被秒了。
失去了塑料黑劍的持續加持,金甲壯漢空洞的眼神,再次凝聚出神光,一么符文加持在他的身上,讓其所有的秘術法門,神通詭術,統統都被禁止。
只剩下最后的肉身,還能跟秦陽的肉身對轟。
秦陽手中虛握,再次凝聚出一支誅心矛,猛的投射出去。
金甲壯漢想要逃,可是他的金甲已經崩碎成齏粉,又被閉著眼睛的秦陽肉身死死纏住,避無可避,逃無可逃。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誅心矛,劃破長空,拖著一道金色的長線,穿空而來。
他怒喝一聲,不閃不避,連中上百拳,肉身被打的布滿了龜裂之后,他一把抱住了秦陽的肉身。
飛遁而來的誅心矛,沒有絲毫停頓,正中他的后背上的一絲裂紋。
咔嚓一聲,似是瓷器崩裂,誅心矛微微一頓,穿心而過,連同秦陽的肉身一起洞穿。
眨眼間,金甲壯漢的瞳孔擴散開來,誅心矛也隨之消失不見。
他的嘴角帶著一絲嘲笑。
看著眼前面對面的死人,他還是猜錯了。
他以為這個死人能跟他硬碰硬的對戰到現在,對方其實也只是一個尚未復蘇的強者。
他避無可避,想要以同歸于盡的方式,逼著那位誅心星官收手。
可是對方卻根本不在乎,一同擊殺了同伴。
臨死之前,他看著全程都沒有睜開眼的這位死人,終于明白了。
對方不是不屑與睜開眼,也不是有限制,而是因為,他不是死人,而是一具最純粹不過的尸體。
純粹的尸體,是不會睜開眼睛的。
沒有心,沒有意識,自然也不會在乎誅心矛。
誅心成功,秦陽的神情卻沒有絲毫放松,他飛身來到金甲壯漢身前,一只手觸碰到對方的腦袋。
然而,技能卻完全沒有反應。
秦陽眉頭一蹙,就知道沒這么簡單。
他伸手一抓,抓住了塑料黑劍,二話不說就上去開始洗地。
全力斬出了上百劍,確認就算是自己,這會兒應該應該被洗干凈了之后,秦陽便看到,對方體表遍布的裂紋,開始崩碎。
一層一層,仿若蛻下的甲殼,露出里面純黑色的鋼鐵之軀。
一股可怕的威壓,從他的身體內升騰而起,那座巨門上綻放出的光輝,全部收斂,凝聚到金甲壯漢的身體上。
肉身沖上去,卻只是轟擊到了光柱上,那光柱如同實質,不可撼動,秦陽瞬間施展出十數種法門。
從塑料黑劍,到弱水之身,統統都無法洞穿光柱。
秦陽果斷的放棄,他知道,他的劫,終于要來了。
金甲壯漢最后的嘲笑,不只是在自嘲,他也是在嘲笑秦陽。
秦陽的肉身飛回來,秦陽準備五位合一了。
就在這時,光柱籠罩著的黑色鋼鐵之軀,忽然動了。
他閉著眼睛,瞬間洞穿了空間,以最純粹的力量,與秦陽的肉身對轟到一起。
這一次,崩碎的卻是秦陽的肉身。
可怕的力量,由內而外的爆發,秦陽手臂上的血肉,崩碎成齏粉,隨風消散,而后是肩膀軀干、腦袋…
短短一瞬,秦陽肉身上所有的血肉都隨之崩碎,只剩下骨架還在殘留著。
細密的鱗紋,自骨骼表面浮現出來,那是屬于真龍逆鱗的力量,將所有不屬于秦陽的力量,統統排除在外,擋住了最后的防線。
下一瞬,所有的力量,驟然爆發。
秦陽的骨架,倒飛出去,撕裂了空間,重重的撞到了神樹主干上。
那在天火和雷劫之下,依然能得以保存的主干,被秦陽的骨架裹挾著力量,直接洞穿,從神樹主干的另一邊飛了出去。
伴隨著倒飛出去的軌跡,撕裂的空間里,隱約能看到一個個秘境顯現出來。
但是當那股可怕而純粹的力量,宣泄出去的瞬間,那一個個顯現出來的秘境,便瞬間崩塌。
秦陽的骨架,劃破長空,墜入到內海里,裹挾的沖擊力,瞬間掀起了萬丈海嘯,如同一個擴散的漣漪,向著周圍擴散開來。
黑色的鋼鐵之軀,緩緩的收回了拳頭,他被巨門上落下的光柱籠罩著,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如同烈日,綻放出刺目的光華,整個世界都在微微顫抖著。
天空中的烈日,仿若也失去了光彩,消失不見,整個世界,只有那純黑色的鋼鐵之人的雙目中,綻放出的烈日,才是唯一。
霎時之間,整個世界,仿若有億萬人,在同時吶喊,虔誠的禮贊。
“禮贊,太昊。”
“禮贊,天帝。”
秦陽目視著對方,感覺中,卻仿若自己在仰著頭,費力的仰望。
他自嘲的笑了笑。
“堂堂天帝,親自駕臨,我可真是有牌面。”
為了阻止他復活,至于么?
什么叫天地不容,這就叫天地不容。
臉黑到飛在罡風層,都能被狗屎糊臉的地步。
現在,他知道金甲壯漢的權柄是什么了,就是這具純黑色的鋼鐵之軀。
他的權柄,都是太昊分下的,太昊本人自然也能掌控這部分權柄,甚至掌控力,還在金甲壯漢之上。
只需要一個投影,所能掌握的力量,就強到,差點秒了他的肉身。
這就是真正的天帝,所能擁有的力量么?
太昊俯視著秦陽,目中燃燒的烈日,仿若要將秦陽直接燒死。
“太微的力量…”
太昊低聲自語,微微搖了搖頭,伸出一指,隨意的點向了秦陽。
那一指,仿若跨越了空間,在秦陽的感知之中,無限放大,讓他避無可避,只能立地受死。
秦陽靜靜的看著對方的一指落下。
下一刻,姍姍來遲的人偶師,面無表情的攔在了他的前面。
人偶師伸出一只手,抵在了那一指上,他的血肉偽裝,瞬間崩碎成齏粉,露出那張僵硬的笑臉。
轉瞬,人偶師退后一步,那張僵硬的人偶臉,變成了面無表情,瞬間步入千足蟲的第二形態。
再退后一步,那張僵硬的人偶臉,便化作了憤怒的第三形態。
至此,退后三步,攔住了這一指的力量。
正在舉目打量這個世界,尋找太微蹤跡的太昊,扭轉了腦袋,開始打量人偶師。
“原來是人族的人偶師,茍延殘喘的不死者。”
太昊轉過身,正對著人偶師,以人族的禮節,揖手一禮。
“讓吾看看,在如今這個時代,你還剩下多少。”
話音落下,那渾身漆黑的鋼鐵之軀,握拳凝聚力量,再次一拳轟出。
最純粹的力量,直接洞穿了空間,沖到了人偶師身前,仿若與其面對面的硬碰硬。
人偶師的眼神沒有絲毫變化,毫不猶豫的與其硬碰硬的碰到一起。
“墨陽…”秦陽喊了一聲。
人偶師卻寸步不讓,語氣也沒有絲毫變化,依舊是平鋪直敘。
“我不想看到你死在我面前。”
秦陽張了張嘴,什么也不說了。
他其實想說,哪怕是這次不成,他其實還可以往生,別說現在太昊只是意識投影駕臨,掌控著黑鐵之軀的權柄。
哪怕是太昊親自駕臨,他也可以回到亡者之界。
那片太昊永遠不可能駕臨的地方。
但現在,他笑了笑,這話永遠都不可能說出口了。
別人為了他搏命的時候,他已經不可能茍了,也不可能轉身逃走。
甚至連轉身這個動作,都做不出來了。
他怕最后活下來了,也會活在悔恨和自責之中。
秦陽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嗤笑一聲。
這狗日的世界,肯定早就算好了。
感受著自己正在趕來的肉身,飛身去與肉身匯合,既然搏命,那就搏到底吧,死也死個痛快,大不了回到亡者之界,往生而去,重新再來。
秦陽飛遁而走,太昊微微搖頭。
“人偶師,你要護著的人,又一次逃走了。”
人偶師沒有絲毫反應,繼續死死擋在太昊面前。
“冥頑不靈,何其愚蠢。”
太昊再次伸出一只手,凌空一踏,仿若腳踏世界,再次一拳轟出,仿若有一個世界的力量,被其凝聚,裹挾在他的身體內。
可怕的力量,一拳轟到了人偶師的人偶之軀上。
霎時之間,人偶師的第三形態崩塌,重新恢復了人形的第一形態。
但是那可怕的力量,還在繼續,人偶師那似乎永遠不會有損毀的人偶之軀表面,一絲裂紋浮現了。
伴隨著神光浮動,人偶師臉上的僵硬笑容消失不見了,整張臉上再也沒有了表情。
他的身后,一個幻影被轟了出來。
那個笑臉僵硬的人偶師,
緊跟著,又被轟出來一個幻影,面無表情的人偶師。
再次微微一頓,又一個幻影,脫身出來,憤怒臉的人偶師。
每轟出來一個,人偶之軀的表面,浮現出的裂紋,便會多出來一些。
再次微微一頓,一圈神光浮現,又一個面帶哀傷的人偶師幻影浮現了。
只不過,這個幻影還保持著人族的樣子,與人偶師穿上血肉偽裝的樣子一模一樣。
他緩緩的睜開眼睛,臉上保持著哀傷的表情,看著太昊天帝,淡淡的道。
“太昊,這么多年沒見,你的屁話還是這么多。”
下一刻,便見笑臉幻影、面無表情的幻影、憤怒的幻影,不斷的后退,與面帶哀傷的幻影,融為一體。
幻影伸出雙手,一根根虛幻的長線落下,分別連接到人偶之軀的雙肩、雙肘、軀干、雙腿、雙腳…
隨著虛線垂落,人偶之軀的每一個部位,都與虛線連接在一起。
霎時之間,人偶之軀表面的裂紋,驟然遍布全身,表層徹底崩碎,那張已經空蕩蕩的臉上,浮現出了五官。
眼睛里綻放出兩道紅光,嘴巴咧到耳朵根,滿是瘋狂。
身軀里綻放的光輝,也隨之盡數收斂,整個軀體,都變成了連光輝都無法反射的純黑色。
“我是人偶師。”
所有人都覺得人偶師擅長傀儡之道,所以叫人偶師,可是很少有人知道,傀儡和人偶,完全是兩碼事。
人偶師之所以叫人偶師,而不叫傀儡師,也是有原因的。
人是有極限的,人偶便不一定了。
他的人偶之軀,在那個虛影的操控下,鼓動的力量,已經完全超越了極限。
一腳踩下,腳下的空間,便被強行壓縮,隨著人偶之軀消失不見,那些壓縮的空間才驟然炸開。
消失的瞬間,人偶之軀便已經出現在太昊面前。
拳頭與太昊對轟到一起的瞬間,人偶之軀的雙腿也同時抬起,向著中間夾了過來,被太昊的鋼鐵之軀擋住的瞬間。
他的腰身,便驟然扭動了起來,以超越人類極限的方式,旋轉著,轟開了太昊的防御線,一腳踹在了太昊的臉上。
太昊的腦袋微微揚起,鋼鐵之軀的五官,被硬生生的踏平,變成了一個腳印。
轉瞬,他將人偶之軀轟飛,臉上重新浮現出五官,可是被轟飛的人偶之軀,卻毛的傷痕都沒有。
那虛影十指微微一動,人形的人偶之軀被其操控著,恍若野獸,四肢著地,趴在地上,每一部分,似乎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但是氣息,卻越來越強,人偶臉上的瘋狂,也愈發明顯。
人偶師半步不退,擋住了太昊。
而另一邊,秦陽只剩下骨骼的肉身,也終于匯合到了一起。
秦陽站在肉身之后,一跨出,體內便走出了執念化身,步入到肉身體內,再跨出一步,又走出一個意識化身。
而后是記憶化身,神通化身。
四個化身分別步入到肉身之中,他在這一刻,也開重新完整了。
所幸,他現在還是個死人,肉身只剩下骨架,影響也沒什么問題。
四顆金丹,重新在道基之上浮現,仿若明珠點綴其上。
調動第一顆金丹里的備份,消失的血肉,飛速的浮現。
片刻之后,肉身恢復,秦陽睜開了眼睛,抬頭看了看天空,咧嘴一笑。
“與天斗,其樂無窮,有本事你再弄死我一次。”
說著,他拿出了塔香,拉出來化血魔頭,在塔香上一擦,裊裊輕煙便隨之浮現。
煙氣順著秦陽的鼻孔鉆進他的體內,他的生機,開始被重新點燃。
霎時之間,仿若整個大荒世界的生靈,都心有所感。
第一個從亡者之界回來的人,即將在大荒復活了。
這是不符合亡者之界規則的,也是不符合生者世界規則的。
必須要將其抹去,必須要修補這個漏洞。
整個世界的惡意,仿佛都在此刻浮現。
魁山,應白神情一動,拿出了一塊黑色的板磚,板磚微微顫抖著,直欲破空而去。
她手握板磚,輕輕撫摸著表面的應龍浮雕,喃喃自語。
“你去幫他吧,這是應該的,無論成與不成,我都支持你。”
她松開手,板磚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見。
她面帶擔憂,卻根本無能為力,她身為山鬼,離開了魁山范圍,實力會大幅度暴跌,距離越遠,那種跌幅越大,根本幫不上什么忙。
她能活到現在,是因為成為了山鬼,但同樣,這也是巨大的束縛。
遙望著天際,應白喃喃自語。
“一定要活過來啊。”
永夜之地,燭龍顯化出一尊化身,遙望著南方,焦躁的來回踱步。
“太昊親自駕臨,這些狗神祇,非要趕盡殺絕么?
我都躲在這里這么多年了,還是不想讓我好過是吧。
行,你們不讓我好過,那咱們誰都別好過了。
我就要幫秦陽復活。”
燭龍的化身崩碎,永夜之地的黑夜,再次變成了白天,大地震顫之中,燭龍真身騰空而起,直入云霄。
大嬴神朝的邊境,國運的化身金龍顯化出身形,跟在嫁衣身邊。
“新帝,你若是走出這里,神朝的力量,你便無法利用了,我也無能為力。”
“無需你做什么。”嫁衣面色平靜的道,她一步踏出,走出了大嬴神朝的疆域。
嫁衣的身形消失不見,越來越強,而且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生靈的金龍,神情變化了半晌,一咬牙,直接以大嬴神朝國運化身的身份,發布了一個命令。
定天司,巡天使出動,不惜一切代價,把新帝所到之處,化作大嬴神朝的疆土。
這樣,大嬴神朝的加持,便可以再次加持到新帝身上,哪怕付出一些代價,那也值了。
想要通過押寶,得到最大的回報,就要在押寶的那一刻,全部壓上去,一路走到黑,最后要么得到了想要的,要么一無所有。
它現在已經押寶了,新帝就是它最大的希望,也是最后的希望。
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生靈之后,便再也不是當年的它了,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它才看到了希望。
看到了超脫而出,真正化龍的希望。
無論現在新帝要做什么,它都必須一路黑的跟到底,不然的話,可能它現在的猶豫,就是最后化龍的時候,所差的那一絲缺憾。
押寶,那就直接壓上一切,它代表整個大嬴神朝的國運,賭秦陽能復活。
南蠻之地,得到了秦陽口信,安心等著的崔老祖,心有所感,走出了黃泉魔宗。
黑黎,神牛再次掀翻了棋盤。
“下個錘子棋!
你還害怕我們參合進去,在我們的影響之下,秦陽的天劫會變得更強么?
神祇都親自駕臨大荒了,還擔心個錘子。
我忍不了了。”
仡樓站起身,嘲笑了一聲。
“我等你掀棋盤等了好半晌了。”
五行山,山謙老鬼抬頭望著天空。
“世界要變了,這是大勢,誰也攔不住。”
他丟下一直釣不到魚的魚竿,消失在五行山。
一個一個,數不勝數。
當那種惡意浮現的時候,惡意本身,就成了一個選擇題。
秦陽要復活了,你們同意,還是不同意。
因為眾生也是世界的一部分。
當眾生的惡意,匯聚之后,便會化作一股力量。
若這個人是三身道君,不用想,三身肯定涼了。
然而,到了秦陽這,事情有點尷尬。
秦陽立了一個人設,但他將這個人設,貫徹了一生,那這就不是人設了。
因為他而獲益的人,數不勝數,他生前立下的理念,還在死后,鋪開的越來越大,間接的幫助了更多的人。
而且,沒人會跟一個死人爭名聲的,他的名聲在他死后的幾百年,越來越響亮,好名聲的標簽根深蒂固。
而在眾生之意這種事上,實力越強的人,做出選擇的權限就越大。
偏偏整體上,實力強的人,都在東海、南海、南蠻之地、大嬴神朝、大燕神朝、沙海荒漠、海族…
所以說,當那種惡意出現的時候,便會自然而然的變成了選擇題。
無數的人,會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自然而然的在心里點了同意。
那股惡意還沒匯聚,就被來自內部更強大的反對意見,強行擊潰。
甚至于,這股惡意,對于不少人來說,就是一個通知。
秦陽要復活啦,但是他的劫太強了,他一個人恐怕擋不住的,你們還在這里裝死干什么?
去幫忙啦。
有句話叫做,曾經的一切,都是在為人生的后續做鋪墊。
秦陽沒想過的收獲,終于在最關鍵的時刻不期而至了。
而他本人,卻完全不知道。
那股惡意,還沒匯聚,就已經消散的無影無蹤。
他的生機之火,忽的一聲,被重新點燃。
他一步一步的向著太昊與人偶師的戰場走去。
那個伸出雙手,操控著人偶之軀的虛影,遙遙望向遠方,他感覺到了,秦陽重燃了生機,而且,正在走來。
臉上的哀傷表情,慢慢的消散,嘴角緩緩的上翹,那悲傷的臉上,浮現出難以壓制的喜悅。
他肆無忌憚的狂笑出聲。
“哈哈哈哈,太昊,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我都說了,你在說屁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