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作品是一塊五六百斤的巨石,富有孔洞洼穴,一般這樣的石頭是直接用作觀賞,都不需要再用雕飾的。
不過這一塊空洞較小,直接觀賞的話錯落感有些欠缺,顯得比較單調。
如果用于雕刻,孔洞部分又使之不成材。
要出作品,就得將這些皺漏坑洼之處利用起來,這對創作者的審美和功夫都是一個更大的考校。
石頭叔這個作品就是這樣,皺漏之形處理成山峰,突起之處處理成出岫之云,幾處單調的黃色石紋,被他處理成了云中隱藏的鱗甲,較大的一處,雕刻成了一個正對眾人的浮雕龍頭,須角紛然,活靈活現。
唐建凱一看之下就覺得震撼:“好!霸氣!”
石鶴老頭搖頭贊道:“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盈,音聲相和,前后相隨。恒也。還與道經相合了。”
李君閣說道:“那這作品就該叫《恒峰云龍》了,我也是第一次見到石頭叔利用天然鏤空的石材制作雕件,這造型功夫和以前的又不一樣了。”
就聽石頭叔在身后說道:“那是,刻過《山水同根》,雕過號鼓空腔之后,對空間形體的把握又有了一些進步,這作品我還是很滿意的。”
唐建凱口水都要流出來了:“王大師,這山子什么價錢?”
石頭叔看了看李君閣。
李君閣說道:“這是新作品,還沒有定價位,不過唐哥你既然是小芹姐帶來的,又是來支援我們夾川建設,那就按給玉鋪子營的價錢算吧。這山子不下五百斤,我們就按五百斤作價,也不要大石頭的加成了,三元一克,材料費就是七十五萬,然后按大師工是材料費的兩倍算,工錢算一百五十萬,總價二百二十五萬,如何?”
唐建凱開心得直搓手,對李君閣說道:“這東西要在玉鋪子營,開價千萬,還價到五百萬成交算正常,皮娃地道,這就是半賣半送了啊!”
李君閣看了一眼葉小芹,笑著說道:“小芹姐以前對我這么照顧,她的面子在我這里,值這個數!”
葉小芹完全沒有想到李君閣會來這么一句,又驚又喜,自己在唐總那里的印象,這下子不知道要得到多少加分了。
當著唐建凱不好意思說啥,只笑盈盈地點個頭,表示感激。
唐建凱感慨道:“我算是明白公司里為啥到現在還能時常聽到有人說到你了,老弟,回去我就提請父親,將馬玉河開了!”
馬玉河就是馬大漢的名字,李君閣說道:“這個不至于,我都離開公司兩年了,沒必要再秋后算賬,要不是他逼我回鄉,也沒有這場際遇。”
唐建凱搖頭道:“這可不僅僅是為了你。他馬玉河因為一己之私,讓公司損失你這樣的人才,我如果知情不報,就該輪到我父親找我算賬了,他不會因為我是他兒子就放過我的。”
聽唐建凱這樣說,李君閣也只能搖頭,莫名其妙想到一句話,看蒼天饒過誰!
這時阿音過來了,笑著說道:“二皮,《山水同根》擺好了,要不要看看?”
唐建凱先一步往外走,嘴里嚷嚷道:“在渝州隔了兩米加玻璃,這下可要看個仔細。”
眾人跟在后面往外走,這是葉小芹才有機會對李君閣說道:“二皮,謝謝!”
李君閣笑道:“以前你總給我打掩護的時候,我跟你客氣過沒?我們公司里的幾個老朋友,不存在的!”
龍日鼓,鳳月號,《山水同根》在陽光下,靜靜坐落在青珉石坊的大門兩側。
石頭嬸正拿著長長的竹鼠毛刷子在石雕上刷,這作品不單單是石頭叔的心血,還有她幾十年的任勞任怨無悔付出,怎么愛惜都不為過。
唐建凱蹲在石雕前認真仔細地欣賞雕刻,突然想到什么,跑到路對面篾匠叔房子的花園邊上,向懸天崖那邊打量了一陣,又跑回去蹲了下來。
李君閣笑道:“沒看錯,龍鼓的基座就是取的懸天崖的景色。”
唐建凱摸出手機來:“這個和那懸崖都得拍下來,回去給我父親看看,巴山蜀水,他念叨了好久了…”
梁慧麗在豐年斗碗下對眾人招手,宴席已經準備好了。
除了普通的九斗碗,還有李君從久長居叫劉三娃送過來的一只果香烤大雁,唐建凱是香港人,深井燒鵝的做法應該受他喜歡。
唐建凱對九斗碗贊不絕口,在渝州呆了那么久,突然吃到不辣的川菜,和粵菜異曲同工,讓他對川菜的印象立馬改觀。
席間唐建凱又頻頻舉酒,為老小石頭祝賀,向依達和灑灑道歉,甚至還給阿瑟布菜,比李君閣這個主人還忙。
見眾人都不計較的樣子,唐建凱這才暗暗松了口氣。
李君閣也對這香港第二大富豪家的公子刮目相看,這人比二準剛來李家溝時那天老大他老二的樣子順眼多了,唐家的家庭教育絕對一流。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李君閣和唐建凱越聊越入港,唐建凱也和李君閣勾肩搭背完全放松了。
等到果香燒大雁一上來,唐建凱才露出些微的紈绔氣息,夾起一塊放鼻尖上一過就篤定地說道:“荔枝木!出了粵港,說實話還是第一次吃到真正的荔枝木烤制的燒鵝。”
蘸了些梅子醬放到嘴里一嚼:“好!家鄉的味道啊,就是這鵝肉怎么這么綿實?難怪切得比我家鄉的更細一些,我都吃到了一點脆勁…古怪了,這是怎么做出來的?”
李君閣笑道:“不是做出來的,是長出來的,這不是鵝,這是大雁。”
唐建凱抬頭看著天上飛著的幾個人字,拿筷子指著說道:“那些?”
李君閣點頭道:“嗯,我們雁場的出品。”
唐建凱說道:“不錯,這都可以算是青出于藍了。”
說完又自失地一笑:“要是被我父親看到這付饕餮樣,又得挨罵了。”
李君閣笑道:“老爺子這么嚴格?”
唐建凱說道:“我家老爺子,六歲學做生意,十二歲做金鋪掌柜,別人說他是天才,其實我最清楚,事業都是做出來的。”
“說起來他還跟你真像呢,你的經營理念來自于家學的《論語》,我家老爺子的經營理念來自先生教授的《大學》,‘知止而后能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是他奉行一生的信條。”
“和你一樣,他在社會傳媒方面一向保持低調,不愿接受記者采訪,不愿在報刊上出頭露面。數十年來,他不戴眼鏡,不戴戒指、項鏈、手表,衣著寒酸。”
說完瞥了李君閣一眼:“不過也比起你來還是差點。”
李君閣笑著擺手:“我就一農村鄉巴佬,何德何能敢于老爺子相比。”
唐建凱卻認真地搖手:“不不不,你們真的很相似,聽我繼續比較,剛剛你說小芹面子的事情,就讓我想起十年前。當時美國地產大跌,一位跟了我父親多年的移民老伙計的女兒,寫信告訴他沒辦法付按揭,銀行要充公她的房子,我父親立即匯了四十萬美元過去,讓她買下了房屋。你們都是重情重義之人。”
“我父親還明白打工仔只靠一份薪金,收入總是有限。因此每遇到好項目,他就會想方設法選幾個伙計入一次股,讓他們賺到比薪金多得多的利潤。”
“有的伙計一時半會兒拿不出錢,他就以私人的名義先替他們墊資。有的伙計想自己創業,只要是走正道,他也給予幫助。”
“經營方式上,我少基地產是出了名的穩健,聽說你們集團至今一分貸款沒有?那你比我父親更加穩健!”
“少基地產有一個著名的‘四分原則’,就是分散、分細、分期、分層。”
“所謂‘分散’是購入土地不應集中在某一區域,而應分散于港九新界各地;‘分細’是設計住宅單位要以越小越好為原則;‘分期’是指分期付款,其目的在于更進一步減低購房者的經濟壓力,這是我父親的首創;‘分層’則是在買入地盤設計規劃時,就要以興建分層住宅,哦,內地叫高層住宅為主。”
“通過‘四分原則’,少基地產推出了大量受到普通市民歡迎的住宅項目,為眾多財力有限的中低收入家庭圓了安居的夢想。”
“剛剛聽了梁鄉長和阿音村長介紹你們集團的發展方式,租地換民宿,民宿入股集團,你們這個‘居者有其屋’的觀念,跟我們集團的理念簡直不謀而合,堪稱神操作。我父親知道一定會鼓掌叫好!”
“要不是清楚知道李家溝跟少基地產一毛錢關系沒有,我都要懷疑是我父親心血來潮跑來李家溝搞事情了!”
“還有就是教育,我父親學歷不高,但是非常重視教育,建中學,捐贈香港中文大學,香港科技大學,香港大學,港元都是以億計,內地的教育項目,到目前為止也支援了四百多項。”
“聽說你們集團承諾,李家溝和山上寨子的孩子讀書,不管讀到什么程度,全部由集團承擔費用?要是我父親知曉,一定會將你引為知己!”
“有機會到香港,我一定要帶你去見見我父親,你們都是一類人!真的太像了!”
既然成了朋友,李君閣見人取小名的毛病就冒出來了,李君閣說道:“哎嘛,凱子哥這么大一頂高帽送過來,這斗魚我都不敢收錢了,得,算我給老爺子的孝敬吧!等等我怎么覺得我才是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