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聽前頭本來不想搭理他,無奈這二皮最后一句掛上了正事,這特么還真成了村民向農技工作者討教了,只得回答道:“沒問題,煤砂罐透氣性好,是養蘭科植物的好盆子,就是新燒出來的罐子火氣重,最好泡溪水里沖刷一段時間,或者埋地里一陣子也行。”
答案不重要,關鍵這就是搭上話了,李君閣哈哈大笑,揉著林昭的肩膀說道:“您看專家就是不一樣啊!一句話就解決我的大問題,以后我可多向您請教才行!”
說完又轉頭對林奶奶問道:“對了我林叔呢?”
林奶奶說道:“他這幾天都在蘭場忙活,說是你那倆盆蘭花正到了關鍵時期,經常飯都是我送去的。”
李君閣拍著腦門:“哎喲這事情是我不對,這不成了周扒皮了嗎?”
說完又對林昭說道:“林叔可是能人啊,我那兩盆花,一盆春蘭還好說,一盆可是夏蕙,要讓它們同時開花,可也是有難度的。”
林昭一聽就來了興趣,剛想開口又看了周素英一眼,只能訕訕的低下頭,表示堅決跟老媽站在一方。
周素英說道:“我們母子就是來看看老太太的,跟他沒關系。”
李君閣笑道:“嬸子我幾個月前可沒說錯吧?您看林奶奶現在,每天這么多奶奶媽媽陪著,花草伺弄著,現在這精氣神可跟在城里不一樣了吧?您看這周圍一圈花草,可都是林奶奶親手栽種的喲!”
又對司星準使眼色,叫他趕緊去蘭場將旺財叔叫回來,司星準還想賴在秋丫頭身邊,結果被李君閣嗖嗖嗖幾把眼色飛刀甩過去,只好灰溜溜地跑了。
周素英說道:“我們娘倆這次來,本來是想將老太太接回城里的,現在這個樣子看來,老太太確實待在你們李家溝比縣城里合適,唉…”
李君閣笑道:“本來就是嘛,我們李家溝水土可養人,待會你看到旺財叔就知道了,他的變化更嚇人!”
周素英將頭一擺:“別跟我提他。”
李君閣趕緊說道:“不提不提!我都懶得去叫他!對了您見到我們做好的戲服沒?有好多套已經做好了,喏,就是那邊畫畫那丫頭設計的。”
說起這個周素英又感興趣了:“那小姑娘挺厲害啊,能工善畫的,設計的衣服我也看了,很漂亮!”
李君閣說道:“她現在可是美院的高材生,我李家溝產品的包裝設計,網站美工,包括現在的女紅設計,可都是她的手筆,怎么樣嬸子,有沒有興趣來我公司,跟她合作一把,你們搞點現代感的設計出來?”
周素英還真是心動,可是一想到自家那口子,又是心亂如麻。
李君閣說道:“我這公司又不是只開在李家溝,夾川也有分部,就是經常開著我的商務別克在夾川晃蕩被你瞅著那倆小子在負責。”
這定語老長,聽得周素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現在又多了倆女生,他們常一起玩。”
李君閣大驚:“這情報我還沒掌握呢!除了小白還有誰?”
周素英說道:“還有一位是你大堂哥飯店的領班,叫小紅,估計是另一位的女朋友。”
李君閣突然回過神來,意味深長地賊笑道:“嬸子,你對我李家溝的事情挺關心啊。”
周素英臉一紅,支吾了一陣才找到借口:“我媽在這里,我當然要關心!”
得嘞,看著你一本正經的口是心非,我都不忍心揭發你了,李君閣在心里暗自嘀咕。
這時林旺財著急忙慌地跑來了,說道:“哎呀素英你來了,怎么不提前告訴我,哦不,告訴我媽一聲!那中午我們一家好好吃頓飯!”
李君閣暗暗點頭,旺財叔今天穿著老款的卡克衫,一看就是二十年前的款式,絕對是嬸子當年給他買的,衣服雖老,保養得卻好,看得出主人很珍惜。現在他也注重打理了,頭發往后梳得整齊,剛從實驗室出來,身上還套著白大褂,鼻子上還架著金絲眼鏡,一副科研人員文質彬彬的模樣。
周素英一看那老衣服眼圈就紅了,李君閣暗自喝彩,旺財叔干得漂亮!這分加得妥妥的!
結果下一句就直接扣成負分了:“皮娃!快跟我去實驗室那邊看看!那兩盆蘭草出大事了!”
李君閣滿腦門黑線,這旺財叔的情商是沒救了!
氣壞了,我還不如不叫你過來呢!拉著林旺財說道:“旺財叔,天大的事情今天你也給我撂下!”
林旺財一看周素英的臉色開始變得難看,這才趕緊說道:“哎呀,不是…素英別誤會,我不再像以前那樣了…這都是東家的事情,東家的蘭草出大事兒了!呃…這事跟以前那些事兒不一樣…呃…我真的改了…”
見到旺財叔急得汗都下來了,林昭開口了:“媽,我跟他去看看吧,說不定真是出事兒了。”
周素英一聽說道:“那我也去!”說完狠狠瞪了旺財叔一眼。
李君閣反而放心了,有動靜就好啊!旺財叔這豬隊友的分還沒有被扣完!怕的就是連互動都沒有!
四人來到蘭場,一進實驗室林昭跟周素英就抽鼻子:“什么味道?”
林旺財將三人領到一個實驗桌上,打開兩個保溫罩子,這下更是暗香流動,林昭眼睛一下就直了:“這…這都是什么品種的蘭草?”
旺財叔對李君閣說道:“皮娃你聞到沒?這味道…這味道…”
林昭不停地揮著手:“先別說味道,這蕙蘭…這蕙蘭怎么這么像兩頭小龍?”
旺財叔眼圈就紅了,低下頭說道:“昭娃,我早就說過,川滇黔都出異種名蘭,我夾川沒理由不出啊…你看,你看…我真的沒有斷錯…異種,真有異種啊…這是皮娃在碧峰山里發現的兩種蘭草,這個像小龍的,皮娃取名叫‘碧波玉龍’。”
李君閣說道:“這兩品蘭草就是我蘭場的核心競爭力,幾個月來全憑旺財叔悉心照料,現在我蘭場除了幾盆母苗,每品還有一兩百株組培苗,天幸都長得不錯,過了野化那一關,旺財叔的技術,沒說的!”
林昭也驚訝道:“一次組培出一兩百株?我國的蘭花組培技術,什么時候發展到這程度了?”
李君閣拍著林昭的肩膀:“昭娃,有那么一個人,愛蘭如癡,十幾年如一日,一心鉆研蘭草栽培技術,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林昭拿食指抹著碧波玉龍的盆沿,默然不語。
李君閣說完又搖頭道:“這個人啊,前半生倒盡了霉運,錢被人騙光了,蘭協把他開除了,房子沒了,妻子跟他離婚了,兒子也不搭理他了…”
林昭的食指輕輕顫抖起來。
李君閣繼續說道:“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在花鳥市場外頭蹲點賣蘭花,就為了湊幾十塊錢的研究費用。他都不敢逢集去,也不敢進市場,為啥呢?他那蘭花是做了假的,想騙多少錢呢?五十…”
“第二次見他,是在長途汽車站旁邊,跟七十多歲的母親住著一個小單間,就這人家還要拆遷了,正將娘倆往外頭趕呢!可你猜我在屋外看見了啥?兩個架子的蘭花!那蘭花喲,早中晚各得把葉子噴一次,不然車站的灰塵都會將蘭草蒙得綠色都看不見…”
“這個人曾經帶給你們的傷害,我不想替他辯白,我只是想說,如果你是一個想開蘭場的老板,是一個有著兩種異品蘭草的主人,遇到這樣愛蘭如癡技術精湛的人,肯定可以將自己的蘭草托付給他吧?”
林昭聞言點頭。
李君閣卻搖頭:“我坦白說吧,技術上,我是絕對放心的,人品上,我卻信不過!”
林昭猛地抬頭,緊握雙拳,目光中充滿了憤怒的神色。
李君閣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聽我說完,我信不過他的人品是有理由的啊!你看,他上無片瓦,下無立錐,媳婦媳婦跑了,兒子兒子不認他了,玩蘭花的連蘭協都踢他出來,成天在市場買假貨騙人,這樣的人品,你叫我從何信起?”
林昭想了一陣,頹然撒手。
周素英在一邊早就哭成淚人了。
李君閣感嘆道:“姜還是老的辣啊,夾川蘭協主席白老頭,向我一力推薦,說這只是那人時運不濟,遭到了命運的作弄,孟子怎么說的來著?‘故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啊!。”
林昭閉上眼睛,眼角眼淚就下來了。
李君閣繼續說道:“后面的事情,林奶奶應該都告訴你了,雖然你們都是他拂亂之行的受害者,但這么久時間下來,我卻敢說,這位人品真沒問題。不抽煙,不喝酒,不打牌,眼里沒有別的女人只有蘭花。你看他那身衣服,二十年前你媽給他買的,逢年過節才拿出來穿,這是多珍惜多看重?再看看你,一個當老子的,跟你說話像個兒子一樣,還不是怕你一不耐煩轉身跑了?”
林旺財也眼角濕潤:“素英,昭娃,這么些年,我對不起你們娘倆!我,我現在真的改了…過去我那是真該…”r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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