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不敢繼續沖六甲神兵,以為某這里好欺負嗎?”
姚友仲冷笑道。
金軍的突圍是從黎明前開始,估計是想借著人最困的時候,一舉突破宗澤的防線,后者所部因為都是義軍改編隊形最亂,而且又卡在金軍向東直奔白陘道的大路上,原本就列陣警戒他的金兀術在黎明之前就做好進攻準備,以所部三千具裝騎兵為核心,近萬騎兵在黎明的曙光初現之時突襲清化。
他成功了。
他順利沖開了宗澤的陣型。
然而…
宗澤有五萬大軍,而楊豐只給他劃了一個小鎮做防區,他的一線頂多能容納一萬步兵的陣型,所以宗澤的另外四萬人在防線后又列了整整四道防線,在之前雙方對峙的一天里他還埋了無數拒馬。
突破一線的金兀術緊接著撞上了第二道防線。
金兀術的具裝騎兵的確很猛。
他們又瘋狂地沖開宗澤的第二道防線,然后他們面前還有第三道。
郭永為了避免防線在這里被突破,同樣也是為了避免像楊豐所說,金軍進入河北各地造成更大破壞,立刻把他的督戰隊,也就是楊豐的六甲神兵調了上去。
一線以河北當地人為主的宋軍拼死抵擋,后面六甲神兵步槍攢射,金兀術的具裝騎兵,或者說他的鐵浮屠最終還是沒有突破宗澤的第三道防線,帶著對六甲神兵的恐慌,遺尸超過三千的金軍不得不放棄進攻退回萬善修整,而宗澤也沒有進攻。
緊接著對他那邊放棄了希望的金軍開始沖擊姚友仲。
“那就讓他們見識一下!”
姚友仲冷笑道。
進攻他的是楊豐老熟人,岳云時候用千斤巨斧劈,或者也可以說砸沒了的大拚。
這個名字搞笑的家伙可是正牌金軍名將,這時候職位甚至略微高出金兀術一點點。
因為姚友仲所部正面同樣埋了密密麻麻的拒馬,大拚的前鋒換成重甲步兵。
全身多重鎧甲舉著沉重盾牌,排著密集隊形的金軍步兵在后面同樣下馬的弓箭手掩護下洶涌向前,但卻在神臂弓的射擊中不斷倒下,為了打開突破口,沒有倒下的金軍繼續向前狂奔,頂著神臂弓的射擊就像阿金庫爾戰役中的法國重步兵一樣沖進斜插地面的木樁林。緊接著又撞上宋軍手中密密麻麻的長矛,和上次在汴梁城內一樣,長矛林中無數手持短柄斧的步兵上前,然后是后面放下神臂弓拿起斧槍的神臂弓手,然后是舉著弓在戰線后瞄準金軍面門射擊的弓箭手。
冷兵器時代步兵的交戰和電影中是不會相同。
兩支全都是重甲的步兵在一丈距離內用他們手中長矛兇猛地護刺,長矛中間刀斧手擁擠上前在不會超過一米的距離,用他們手中的斧錘甚至狼牙棒互相猛砸。
這是真正的血戰。
斧頭在鮮血可以濺滿全身的距離砍開對手的頭顱,比拳頭略微大點的鐵錘在手都能掐住對手脖子的距離砸斷他的肢體,狼牙棒帶起的碎肉會甩到自己臉上。
刀在這樣的戰斗中反而最少見。
那只是備用的。
除非是棹刀這種級別的。
浴血的搏殺中死尸在戰線上不斷堆積,在這樣的戰斗中士兵的武藝反而不重要,重要的是意志,重要的死戰不退的勇氣,尤其是雙方弓箭手都在近距離射擊的情況下,畢竟不是誰都能忍受吐口唾沫堪堪都能砸到的距離外,有人正用弓箭瞄準自己的臉甚至眼睛,而信仰…
哪怕是神棍信仰傍身的宋軍士兵這一點上絲毫不輸兇悍的金軍。
雙方瘋狂地廝殺著。
而就在同時,一些金軍重步兵還在拔除拒馬。
他們進攻的真正目標就是這個。
依靠重步兵的浴血廝殺纏住宋軍的同時,一條不算太寬的攻擊通道被清出,緊接著金軍殘余重步兵匆忙后撤,而顧不上追擊的宋軍士兵以最快速度重整陣型,下一刻金軍的具裝騎兵洶涌而至。但也就在同時宋軍中一支支三眼銃伸出,具裝騎兵前鋒撞擊長矛陣的一刻密密麻麻的火焰伴著巨響出現,受驚的戰馬嘶鳴著一片混亂,雖然因為重甲保護那些具裝騎兵多數只是輕傷,但沖鋒的受阻帶來了致命的后果。因為緊接著一柄柄斧槍當頭劈下,而那些刀牌手依靠長矛的密林阻擋住騎兵,毫不猶豫地擁擠上前,用他們手中鋒利的戰斧砍向騎兵的馬腿,一匹匹戰馬悲鳴著倒下馬背上的騎兵不等掙扎起來,同樣一柄柄戰斧就砍在他們腦袋上。
但金軍沒有就此退卻。
他們也沒有退卻的余地了,此時天井關被阻的消息已經傳遍全軍,如果不能打開一條生路,他們將被困死在這里。
金軍里面可不只有女真。
實際上這十二萬大軍里面女真士兵的數量不足一半,剩下全是漢軍和算他們仇人的契丹,只不過這些契丹士兵同樣仇恨宋軍而已,真要說句良心話,宋金聯合滅遼這件事上,北宋是扮演了一個背信者角色,宋遼已經和平很久,而且還有盟約,宋遼之間的矛盾無非幽云,但遼國也不是從宋朝手中獲得的幽云十六州。
那是石敬瑭送給他們的。
而不是他們以武力搶到手的。
此后盡管宋遼交戰數十年,但遼國沒奪宋朝寸土,宋遼邊界依舊維持在當年柴榮北伐的界線,然后根據檀淵之盟維持了一百多年的和平相處。
是宋朝背后捅了遼國刀子。
所以契丹人在無力與女真人抗爭的情況下,愿意跟著他們一起,用攻宋來發泄亡國的仇恨,但如果金軍面臨失敗了,他們也絕對不會有什么忠心,他們會毫不猶豫地用女真人的血來同樣發泄仇恨,所以此刻粘罕必須打開一道突破口,給他部下的漢軍和契丹人希望以維持內部團結。
就在大拚向姚友仲進攻同時,距離這片戰場不遠處,完顏活女率領的金軍也在向宋軍發起猛攻。
他的對手是韓世忠。
但韓世忠沒有完全防守。
他的戰術和姚友仲不同,后者是御營司整編訓練出來的,絕大多數都是汴梁一帶舊禁軍,士兵的單兵素質并不高,但紀律性高,被國師洗nao得意志頑強,一個多月的高強度訓練后戰術配合好,但韓世忠部下全是一直跟著他轉戰河北的精銳,士兵本身素質高,但紀律性和意志與姚友仲部差距甚大,有信仰和沒有信仰的軍隊在這一點上立刻區分開。
所以他的防守以進攻為核心。
就在他的步兵死死阻擋住金軍同時,一支約千人的騎兵突然從他的陣型中殺出,直沖完顏活女。
后者此時正率領騎兵列陣,等待前方步兵清理拒馬,這種實際上就是削尖木棒斜插進泥土的拒馬林,對于騎兵的限制作用極大,在步兵沒有清理出足夠的寬度前,騎兵是無法投入戰斗的。
在看到宋軍騎兵殺出后,這擊敗種師中的金軍猛將,毫不猶豫地率領騎兵迎頭撞上。
宋軍騎兵的前鋒是三個都在三四十歲的將領,三騎幾乎并行,三支端平的長矛直刺入金軍騎兵的陣型,三支長矛同時穿透三名金軍身體緊接著三人棄矛,然后同時換上了最適合馬上混戰的武器,左右兩人一個鞭一個锏。實際上這是宋軍騎兵最喜歡使用的武器,刀很少用到,力氣足夠的都用鞭锏錘,當然,這時候的錘也叫骨朵,力氣不夠的則是錐槍,因為只有這些才能有效破甲,但中間最年輕的將領手中卻是一個很獨特的…
他手中的是連枷。
或者也叫釘頭錘。
三人恍如三頭猛獸般瘋狂揮動他們手中武器,兇悍地將一個個金軍騎兵砸落馬下,哪怕同樣悍勇出名的女真猛將,也無法阻擋這三人,而阻擋不住他們就阻擋不住他們后面洶涌的騎兵,被激起兇性的完顏活女推開阻攔他的部下親兵,拎起一支狼牙棒催馬上前。
“報個名字!”
他獰笑著說。
“王勝!”
左邊那將領揮手一锏。
完顏活女一轉頭堪堪躲過。
而就在同時中間那人手中連枷呼嘯著落下正砸在完顏活女的狼牙棒上,哪怕完顏活女之悍勇也被砸得晃了一下,緊接著王勝手中鐵锏落下,完顏活女被逼得不得不后退,他身旁一名金軍將領急忙掄錘上前,那連枷再次呼嘯落下,釘頭錘的鐵鏈在錘柄上一卷,實際上是一個小號狼牙棒的硬木制包鐵鑲三棱釘錘頭,一下子鑿進了這名金軍將領的額頭。
“成閔!”
那宋軍將領猛然一甩,將死尸從馬上扯落同時獰笑著說。
完顏活女怒吼一聲,手中狼牙棒凌空砸落,王勝的鐵锏立刻擋開,緊接著成閔的連枷落下,一下子撕開了完顏活女肩頭的鐵甲,撕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完顏活女慘叫著后退。
兩名親兵不顧對面宋軍騎兵的錐槍急忙上前擋住王勝和成閔,完顏活女調轉馬頭想走,突然間下意識般一抬頭,一個冰冷的東西驟然刺入他的右眼然后刺入他的大腦,他左眼最后的畫面,是五丈外宋軍騎兵中間那個之前突然消失的將領…
“解元。”
后者舉著弓微笑說道。
可惜完顏活女已經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