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東西的確是送人頭的。
它唯一的價值就是讓楊豐檢驗了自己部下六甲神兵的槍法。
三百名六甲神兵從它進入四百米范圍開始,在楊豐的親自考核下,豎起表尺玩遠距離狙殺,先打前面那些做為主要動力的牛,結果一輪射擊還沒結束,所有的牛全倒下了,不要小看黑火藥槍,這東西是十一毫米口徑,初速也是超過四百的,緊接著就是那些推塔的金兵,這樣的距離上人形靶的難度對疏于訓練的六甲神兵的確有點高,不過沒了那些牛以后僅憑金兵推攻城塔的速度已經無法用龜速來形容了。
烏龜絕對比他們更快。
然后楊豐直接搓了五千發子彈交給那些士兵打靶玩,不過沒用完三千發子彈那里就沒人了,那些大冬天累得汗流浹背,而且還得不斷承受死亡的金兵很痛快地扔了這破玩意,拖著那些牛的死尸一臉憂傷地回軍營吃肉去了。
這次進攻同樣沒開始就結束了。
至于那攻城塔…
留在外面當風景吧!
原本準備用火箭和火藥球箭射它的張叔夜也沒必要浪費這些東西了。
不過這倒是給了張叔夜啟發。
當知道五雷銃最遠殺傷距離甚至超過兩里后,這位此時汴梁城里唯一楊豐還保持幾分敬意的老人,向楊豐提出一個請求并得到滿足,然后按照他的請求,六甲神兵以伙為單位,分別以輪崗形式常駐南熏,宣化,大通和朝陽四門,至于職責就是充當狙擊手。雖然他們的槍法欠佳,但十人一組也足夠了,然后狙殺城外的金軍騎兵,只要有進入兩里射程的就給他一槍,這些狙擊手全部都在幾十米高的城樓上,而且本身六甲神兵視力都是飛行員級別,一里外的騎兵絕對可以鎖定瞄準,至于更遠距離的…
那還是算了!
狙擊手不是隨便抓個人就能當的。
一個能計算彈道的人在這個時代完全可以說是偉大數學家了,楊豐不認為自己手下那些士兵在幾個月里能晉級到這個水平。
倒是望遠鏡可以有了。
以望遠鏡確定目標,并且進行大致上的測距,然后以表尺射擊,這樣基本上就可以保證在六百米內對于騎兵進行狙殺,反正金軍騎兵都是一隊隊的,打不中目標也差不多能打中附近的,只要別把子彈射天上就行,六百米距離表尺還是很管用,尤其是這些士兵是居高臨下射擊,這樣相對來講更容易瞄準。
“子彈飛出去不是直線。”
楊豐給張叔夜解釋。
“它和射出的箭差不多,都是一個弧線,哪怕正對著目標,實際上子彈飛出后也是下落的,只是距離近下落幅度微不足道,但距離遠這個下落就很嚴重,所以真正的槍口直指,反而子彈會落在目標前面,必須和弓箭的仰射一樣,槍口斜指目標上方。
但這就需要計算彈道。
還需要準確知道目標距離多遠。
我們不能指望士兵有這本領。”
他邊說還邊畫示意圖。
“這是會圓術啊!”
張叔夜頗為驚悚地說。
“類似,但不盡相同,會圓術求的是這個弧的長度,我們要的是這個弧下降的量,表尺和前面的照門組合起來就是調節這個的,但只是一個大概調節,距離近還算管用,真要到兩里外同樣也是聽天由命。這樣的距離用五雷銃擊中一個騎兵的成功率,并不比用九牛弩做同樣事情成功率更高,所以不浪費子彈就只能限定在一里內,尤其是一百丈內,這樣的距離只要士兵不出錯基本上百發百中。”
張叔夜繼續保持著他的驚悚。
很顯然對于資政殿學士,簽署樞密事來說,一個軍漢要殺死敵人居然還得懂會圓術也未免太驚悚了,話說這個全大宋估計也沒幾個會的,他還是因為興趣原因看夢溪筆談才知道,至少他不認為被楊豐打成豬頭的莫儔會懂這個。
話說那莫儔可是狀元及第的。
“國師,快看!”
這時候原本蹲在一旁看得一臉懵逼的禁軍統制姚友仲,突然站起身指著城外喊道。
楊豐和張叔夜同時轉頭。
遠處一隊金軍騎兵正策馬而來。
“報數!”
楊豐對一名舉著望遠鏡的士兵喊道。
后者立刻報出望遠鏡上密位刻度。
“金軍騎兵在戰馬上高度。”
姚友仲立刻答出。
“計算距離!”
楊豐再次發出命令。
旁邊一名專門培訓的士兵立刻拿算盤計算很快得出距離…
“一百五十丈!”
他說道。
“狙擊組表尺一百五十丈,瞄準最前方敵軍!”
他前方的箭垛后,十名士兵立刻將表尺調整到一百五十丈,緊接著全部瞄準了目標扣動扳機,槍聲驟然間響起,然后包括楊豐在內所有人都盯住了遠處。
“一。”
楊豐伸出一個手指說道。
“二。”
緊接著他說道。
幾乎就在同時,遠處的金軍中最前面那匹戰馬驟然間倒下,馬背上的人直接被拋下,因為事發太突然,后面的騎兵根本沒來得及躲避,一下子就從他身上沖過,至于踏沒踏著就不知道了,一個騎術好的還一帶戰馬從倒下的戰馬上越過。
“開火!”
楊豐緊接著說道。
那些士兵再一次扣動扳機。
槍聲響過一秒多鐘后,那個騎術好剛剛越過倒下的戰馬的金軍騎兵突然間墜落,后面那些騎兵一片混亂紛紛掉頭,其中一個沒有穿盔甲的似乎在揮動什么,但距離太遠根本看不清楚,而且緊接著第三輪槍聲響起然后他也墜落在了馬下。倒是那名舉著望遠鏡的觀察員回頭想說什么,正好對上國師嚴厲的目光,也算頭腦靈活的他立刻心領神會地重新觀察,而張叔夜等人因為距離太遠,能隱約看到的只是騎兵戰馬倒下而已,其他細節的東西根本就看不見。
而那些士兵繼續不斷扣動扳機。
雖然他們槍法并不好,畢竟他們用這東西還不到一個月,平常為節省子彈訓練也有限,但十支步槍的攢射仍舊達到了一擊必殺的效果,他們每一輪射擊的結果都是一名金軍騎兵的倒下,很快那些金軍騎兵就不敢再向前全部掉頭逃跑。
至于那些尸體和傷兵就留在那里等死了。
城墻上一片歡呼。
但在這歡呼聲中楊豐笑得很詭異。
“張樞密,你說金軍會不會和談?”
他突然間說道。
“和談?”
張叔夜冷笑道:“割地賠款然后換來金軍滿載而歸,到明年這個時候他們再一次大舉南下,我們就再割地賠款,他們再滿載而歸,后年他們再南下,咱們再割地賠款,這樣一遍遍反復,中原殘破成廢墟,大宋民不聊生饑荒遍地民變蜂起,朝廷財力枯竭無錢無糧,用不了十年困頓如病入膏肓,然后被咱們養肥了的金兵大舉南下摧枯拉朽般鯨吞中原。
國師,老朽還沒糊涂。
和談可以,不割地不賠款,不能給金兵任何好處,否則就打到底,讓他們知道入侵的代價,大宋和遼國的百年和平雖始于檀淵之盟,但那份盟約下面堆著的是兩萬顆鐵林軍的頭顱,宋金若想和平,先堆兩萬顆女真的頭顱吧!”
“呃,袞袞諸公可不一定這樣想!”
的確,張叔夜的頭腦清醒,那些袞袞諸公們就不一定了。
這套黃臺吉玩死崇禎的戰略他當然清楚,張叔夜這樣頭腦清醒的官員也清楚,可問題是這汴梁城里袞袞諸公們不清楚,或者說他們就算清楚也裝不清楚,畢竟他們還有李棁這樣為了和談寧可給敵人送情報的奇葩。對于他們來說膝蓋一軟換回清明上河圖的安逸,哪怕就是臨時的,那也完全是值得的,下一次大不了膝蓋再軟一次,他們用這招數換來了宋遼的百年和平,那為什么不用這一招再換來宋金的百年和平呢?
而原本歷史他們的確也換來了。
他們換來了紹興和約。
但檀淵之盟的前提是遼國根本打不下大宋,尤其是在這之前鐵林軍的全軍覆沒,早就讓遼國明白真打下去就是兩敗俱傷甚至有可能失敗,這樣確立和平對他們也有利。
宋不再惦記幽云,他們也不再惦記滅宋,雙方全部拋開對各自來說不實際的想法,以最現實的姿態來面對這個誰也干不掉誰的現實。
而紹興和約的前提同樣是宋軍戰斗力的不斷提升,是岳云以騎兵對騎兵擊敗金軍那令人瞠目的戰例,是順昌,郾城,穎昌那撼不動的宋軍重步兵,是那堆積如山的鐵浮屠和拐子馬頭顱,這才是宋金同樣和平的基礎,金軍是被失敗逼著停止了戰爭,而到完顏亮時候連他們自己都不想戰爭了。
這才是和平的前提。
但現在…
在金軍面前一通鼓聲十二萬人齊崩潰的宋軍,與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金軍和平…
那不是笑話嗎?
“張樞密,咱們剛才把有可能是來提議和談的金國使者打死了!”
楊豐笑咪咪地說。
“呃?!”
張叔夜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