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
楊豐扛著斬艦刀傲立陣前。
他身后八千蕩寇軍混亂列陣,這些半個多月前的老百姓,至今連最起碼的列陣都很難做好,實際上他們也從來沒進行過真正的訓練,八千人用三天時間武裝起來,第四天就登船然后用了十天時間到達懷安軍,再花一天時間攻破云頂山城,一天時間穿過龍泉山脈到達柏茂渡口登岸,一天時間抵達成都…
哪有時間訓練啊!
也就是剛武裝起來的時候,由仙尊指揮著練習了幾次,再就是每天晚上仙尊通常都會召集軍官培訓一下,好在這段時間已經足夠他們知道自己歸誰指揮了,此時這些身上穿著步人甲,端著各種武器的士兵,在那些宋軍士兵出身的軍官指揮,主要是咒罵和棍子甚至鞭子抽打下,亂哄哄地按照盾矛弩三層列成圓陣,期間還不時有亂子出現,看得對面蒙古軍一片哄笑。
當然,再看看楊豐,他們也就立刻不笑了,因為楊豐身后的陣型正中立著他們大汗的九斿白纛。
“帶過來!”
楊豐傲然地說道。
一隊士兵抬著一個個大筐子走上前,把一筐筐人頭倒在他面前,這是云頂山城守軍的,駐守云頂山城的一個蒙古千人隊,在他的進攻面前支撐了僅僅不足半小時。
這座要塞的優勢就是地形。
云頂山城實際上是一片略微平坦的山頂平臺,周長七點二千米,形狀南北拉長但很不規則,絕大多數地方沒有城墻,但卻有懸崖峭壁,只有中斷的位置才以條石壘成墻,南北東三門,北門干脆就修在斷崖下,東南二門前面是向下蜿蜒的兩米寬山路,而且這山路實際上是山脊,就跟倒立的刀刃一樣,這樣的環境基本上什么云梯,沖車,乃至投石機之類的重型攻城武器就統統別想了,就是前赴后繼扛著梯子迎著箭雨和檑木石頭往前頂。
冷兵器時代只要有足夠的物資,內部別出什么問題,這樣的城堡完全就是令人絕望的。
但前提是別來個開掛的。
比如一個刀槍不入,一蹦比城門都高,而且拖著一個六米長大刀,一刀就能讓城樓塌半邊的,倒霉的蒙古勇士在這樣的敵人面前還能怎么辦?
他們也很絕望啊!
不到半個小時一千多守軍被他獨自斬殺了三分之一,剩下幾百人被亢奮涌入的蕩寇軍給亂刀砍了,雖說蕩寇軍沒有經過訓練,但砍人誰都會,被楊豐手中斬艦刀一刀砍斷好幾個蒙古士兵的場面,刺激得腎上腺素飆升的烏合之眾們不能打也能打了,冷兵器時代戰爭就是這樣,再強的軍隊也怕被熱血燒糊腦子的,而楊豐最大的本事恰恰就是帶節奏然后讓人跟著他一起發瘋。
這些人頭堆積在他腳下,立刻讓對面敵軍一片躁動,尤其是作為核心的那一千正牌蒙古騎兵,更是紛紛怒不可扼地咒罵著。
楊豐冷笑一下。
然后他上前一步,就像踩爛一顆西瓜般,一腳把一顆人頭踏爛,那些蒙古騎兵罵聲更高,就連他們的指揮官拜延八都魯都拔出刀來,原本此時成都的守將應該是紐璘,他是蒙古在四川的最高統帥,但紐璘被楊豐劈了所以換成其副手拜延八都魯,這也是蒙古軍名將,八都魯這個名字還是鐵木真給起的,然而他們的憤怒并沒有讓楊豐收斂,這家伙若無其事地冷笑著不停一個個踏爛那些人頭。
拜延八都魯終于忍無可忍,隨著他手中刀一指,一隊蒙古騎兵立刻上前,但沒有直接沖擊正面,而是切向蕩寇軍圓陣側翼,并且在疾馳中不斷射出利箭。
蕩寇軍立刻一片混亂。
甚至有人下意識地想掉頭逃離。
“鎮定,本仙在此!”
楊豐大吼一聲。
那些士兵立刻就鎮定下來,很顯然神仙是非常管用的,再說馳射的騎兵弓其實殺傷有限,很難穿透這些士兵身上的重甲,呂文德在軍械方面非常大方,基本上隨便蕩寇軍取用,所以八千蕩寇軍倒是足足有三千套步人甲,此刻這些鐵罐頭和前排的大型盾牌很好地保護了后面的士兵,那些神臂弓手在軍官催促下,居然也開始和蒙古騎兵對射起來。
拜延八都魯面無表情一揮手,他身旁一名將領拔出刀,緊接著向前一指,列陣的三千步兵立刻向前。
這些步兵應該是投降的宋軍。
必須得承認,哪怕四川戰場上也同樣有大量宋軍投降,比如說和劉整齊名的大將楊大淵及其家族,后期元軍對四川的進攻,主要就是楊大淵家族負責,這些步兵比蕩寇軍更像標準的宋軍,重型步人甲,棹刀,戰斧,神臂弓讓楊豐恍如回到從前,
他不無唏噓地長嘆一聲。
緊接著他縱身躍起,拖著斬艦刀直沖向前,他不能讓這些步兵接近到他們的神臂弓射程,他的烏合之眾撐不住神臂弓的直射傷亡。
就在他沖出的同時,拜延八都魯毫不猶豫地長刀一指,一直沒動的三百重騎兵立刻催動戰馬,逐漸形成雁翅陣型,密集靠攏后夾著長矛撞向蕩寇軍的圓陣,那些馳射的輕騎兵則斜插陣后準備沖潰散的蕩寇軍,而蕩寇軍已經亂了,三百人馬具甲的重騎兵踏著雷鳴般馬蹄聲急速拉近,恍如三百頭恐怖的怪獸,此刻他們的腿在顫抖,他們的手也在顫抖,他們不由自主地轉身,他們的大腦中只剩下了恐懼。
就在這時候,落在敵軍步兵中的楊豐手中斬艦刀化作一道寒光,前方十幾名敵軍的身體驟然斷開。
所有進攻的步兵全停下了。
然后他們難以置信地看著低著頭,雙手持刀以弓箭步擺著造型的楊豐,還有他面前那些正在墜落的,還帶著愕然表情的,被腰斬的死尸,下一刻…
“仙尊神威無敵!”
蕩寇軍中一個女子的聲音高喊。
“仙尊神威無敵!”
無數聲音高喊。
“殺韃子,奪回家園!”
小玉站在圓陣中心的戰鼓前,揮舞著紅色旗幟高喊。
“殺韃子!”
“報仇!”
“搶回老家!”
無數聲音混亂地高喊。
幾乎同時,楊豐手中斬艦刀再一次橫掃。
而也就是在這時候,蒙古重騎開始沖擊蕩寇軍,但他們面前的蕩寇軍士兵卻沒有人逃跑了,那些剛剛被帶起節奏的士兵,站在自己祖祖輩輩生活的土地上,帶著當年成都屠城的仇恨,看著他們無敵的統帥,所有人盡管在顫抖,但卻沒有后退的,他們幾乎是發瘋一樣吼叫著,斜撐著他們手中的長矛,用肩膀扛著他們面前的盾牌,下一刻恐怖的撞擊來臨,數十公里時速狂奔的戰馬,硬生生撞上了密集排列的人墻盾墻和長矛的叢林。
但是卻沒有撞開。
結陣步兵的威力在這一刻顯現。
盡管蒙古人的長矛穿透蕩寇軍士兵的身體,盡管他們的戰馬撞碎后者的盾牌,盡管他們的刀砍下后者的頭顱,但后者沒有后退的,哪怕這些烏合之眾們甚至不懂如何反擊,可是依然到死也阻擋著他們的戰馬,哪怕身體被長矛穿透,這些十幾天前的平民百姓也依然支撐著他們的盾牌。
然后蒙古重騎兵的噩夢到了。
僅僅不超過三丈外,無數神臂弓舉起來,然后無數弩箭射出。
再沒有什么訓練,這樣的距離上也不會射空的,密密麻麻的弩箭瞬間撞在蒙古重騎兵身上,擊穿他們那堅固的鎧甲,穿透他們的身體,當沖鋒被阻擋住后,戰場上無敵的重騎兵就成了靶子,甚至很快就有蕩寇軍士兵抓住他們硬生生拽下馬,用刀扎進他們的鎧甲縫隙。
遠處的拜延八都魯難以置信地悲吼一聲。
這是他最精銳的部下啊!
這都是真正的蒙古勇士啊,從沒敗給過宋軍,今天居然讓這樣一支連列陣都做不好的烏合之眾給擊敗了。
然而他的厄運還沒結束。
幾乎就在同時,在他的步兵處傳來一陣鬼哭狼嚎般的尖叫,然后就看見三千步兵仿佛得到命令般,不顧一切地掉頭拋棄他們的武器,就如同后面有一頭狂暴的巨龍在追趕一樣撒腿就跑,而且互相擁擠,互相推搡,甚至互相踐踏著,幾個將領還想阻止士兵的潰敗,但幾乎眨眼間就被淹沒消失在無數大腳下。
而在他們后面,一個偉岸的身影背負左手,右手拖著巨型長刀拔地而起,緊接著落地再次躍起,僅僅幾個起落之后,就已經如神靈天降般落在他面前。
“韃子!”
這個恐怖的敵人不屑地冷笑一聲。
緊接著他舉起了那把甚至比步兵長矛還長的巨刀,四名拜延八都魯的親兵立刻吼叫著上前,但下一刻那巨刀凌空斬落,僅僅一刀,最前面的兩名親兵連人帶馬一刀兩斷,帶著鮮血向兩邊倒下。
拜延八都魯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戰馬,那戰馬的頭顱正在滑落,他再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身體,他的身體正中如張開的門縫般向兩旁推開,下一刻他的內臟帶著鮮血噴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