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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四章 一騎紅塵妃子笑

  “瑤妹是否有些怕我?”

  楊豐笑著問許瑤。

  后者剛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趕緊把頭低下,聽他這樣一說更是臉色一紅,甚至忽略了他那不太恰當的稱呼。

  他這不是廢話嗎?

  哪個沒見過血的大家閨秀,看他坐在死人堆里悠閑喝茶,還不留下點心理陰影什么的,許瑤這算是心理素質好的,心理素質不好的估計看見他得哆嗦,這些內地的大家閨秀可不是李秀這樣西域長大的,或者趙倩這樣野性十足的,人家琴棋書畫無不精通女紅廚藝樣樣拿手,平常日里就喜歡坐在樹蔭下繡個花下個棋,哪跟他那倆女人一樣上火直接拔橫刀,原本他還是人家眼中幽默風趣文采風流不時yin得一手好詩,絕對的翩翩濁世佳公子呢!

  突然間一下子坐尸山血海里背襯著殘陽喝茶了。

  這形象落差太大了,人家一個少女哪受得了如此刺激。

  “念往昔,繁華競逐。嘆門外樓頭,悲恨相續。千古憑高,對此謾嗟榮辱。六朝舊事隨流水,但寒煙芳草凝綠。至今商女,時時猶唱,后挺遺曲!許家乃江南世家,難道還不明白,沒有鐵與血,一切終究都將在鐵與血面前化為煙云,到那時只好哀嘆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了!”

  說完他策馬向前。

  許瑤在后面有些茫然地看著他的背影,很顯然此時一顆芳心已經徹底被他攪亂了。

  楊豐把她親自送到高要,交給當縣尉的許遠后,當天就返回廣州,并沒再搞什么事情,許遠也不可能因此就把女兒給他,更何況給他也還得做妾,許家好歹是世家,許敬宗哪怕謚號繆,那也是正經的高陽郡公,這樣的人家又不是趙國珍這樣已經淪為蠻夷的,怎么可能讓自己女兒給人做妾,哪怕他已經給楊國忠去信為許遠開脫也不行,許遠還不至于為這點幫助賣女兒。

  至于收許遠…

  那就更不可能了。

  許遠原本是劍南道監察御史,到高要屬于被貶,如果緊接著楊國忠看在楊豐面子上重新啟用,那最少起步也得是郡一級,楊豐的碎葉城哪有符合他身份的職位?更何況他在高要頂多算貶官,去碎葉那簡直就是流放萬里之外了,那可比在高要做縣尉慘多了。

  所以這種事情楊豐連開口都不能開口。

  實際上他那個碎葉城除非哪天有流放過去的,否則別指望有哪個內地官員會喜歡跑去這種絕域,他那里能留住的注定只有一些大頭兵,罪犯,蠻夷,還有走投無路的窮人,就連寒門子弟都不會喜歡去那里,更別說是世家了。實際上楊豐也不喜歡用這些人,這些有背景的人都難保證忠心,與其要這些人,他還不如自己培養呢,那些軍隊提拔起來的軍官,由他親自培訓一下,治理地方的才能不比這些官員差,更重要的是還對他忠心耿耿。

  楊豐就這樣在許瑤留戀的目光中和她作別,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

  最多帶走顆芳心。

  可憐徐瑤站在高要城頭,默默地目送了他半小時呢,直到他乘坐的小船在西江上實在看不到了才離開。

  回到廣州后楊豐同樣緊接著走人。

  他的工作已經完成,他就是配李皋做顧問,指導那些船廠制造新船的,而廣州如果不造新船的話,那么他就已經把所有船場指導完了,甚至他到廣州時候,明州船場的第一艘鳥船都已經下水試航了,用那邊的督造所送來的公文上形容,那是真正在海面疾若飛鳥,這樣他也算完成任務,剩下的事情由李皋自己負責,他得趕緊走了。

  不是回長安,而是直接回碎葉。

  他獨自返回。

  至于李秀,趙倩等人,則在隨后先回長安,然后去涼州。

  她們就算是返回碎葉,不可能在冬天前走到,而一旦入冬那邊就大雪封路了。

  所以她們只能先去涼州的封常清那里,明年開春再去碎葉,不僅僅是她們,已經加入碎葉軍的南霽云也一起,還有正在貴州招募士兵的謝雄和他招募的士兵,這些人也都一起到長安會合然后去涼州。李秀等人路上的安全由南霽云負責,有那幾名安西軍老兵為軍官,再加上趙倩的三百家奴,足夠她們安全到達長安,然后會合謝雄之后組成一支千人級別的軍隊都沒任何問題,沿途走隴右和河西都是自家人的地盤,也不可能會出什么危險的。

  而楊豐必須在最短時間內返回碎葉去,因為他還有件事急需解決。

  拿著李隆基賜給他,可以隨意調用任何一座驛站馬匹的金牌,他沿著從嶺南通往長安的驛道,每一座驛站換一匹馬,就這樣開始了一日超過一千五百里的瘋狂奔馳,出韶關,過衡陽,長沙,在岳陽渡江,至荊州轉湖廣路驛道北上過襄陽渡漢江,然后走商洛道出牧護關進入關中。

  在馬背上整整兩天兩夜不眠不休后,仗著超人的體格支撐,他在第三天上午就沖進了長安城,然后連衣服都沒換臉都沒洗,帶著一身厚厚的塵埃,懷抱著一個小木箱手舉金牌直接進了大明宮。

  “貴妃,您的荔枝!”

  他把小木箱放到了正在打麻將的玉環姐姐腳下,然后抹了一把泥漿般的汗水說道。

  玉環姐姐都傻了。

  她拿著牌瞠目結舌地看著已經不辨面目的楊豐。

  正在摸牌的李隆基同樣目瞪口呆地回過頭看著他。

  最后還是他親親好姐姐心有靈犀。

  “豐生?”

  虢國夫人試探著說。

  “呃,難道現在不是該趕緊吃荔枝嗎?這可是真正的嶺南荔枝,我在韶關路邊摘的。”

  楊豐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說道。

  說完之后他把眼睛一閉,仰天栽倒。

  “快,叫太醫!”

  就在他進入夢鄉的一刻,耳中傳來玉環姐姐和虢國夫人同時的驚叫,緊接著也不知道誰就撲到了自己身上,當然,楊豐沒興趣管這些了,雖然他再跑兩天也無所謂,但這種時候最好的選擇不就是睡覺嗎?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我這是在哪兒?”

  他茫然地睜開眼,看著頭頂華麗的帷幔,一邊虛弱地說著,一邊伸出洗得干干凈凈的右手,還有胳膊上新換的睡衣,下一刻,一連串腦袋出現在他視野,第一個自然是他親親好姐姐,第二個是玉環姐姐,然后還有謝阿蠻,最后她們統統都讓開,換成了李隆基那張滿是褶子的老臉。

  “陛下…”

  楊豐掙扎著要起身。

  “不用多禮,你真是兩天兩夜從南海郡一直跑到長安?”

  李隆基按住他難以置信地說。

  “陛下,準確說是三十個時辰,臣是黎明在南海郡啟程,一路上每一座驛站換一次馬,上馬之后以每時辰兩百里狂奔,最多不超過兩刻鐘就換一次馬,夜晚也不停下,臣的雙目能夠夜視,并不受黑夜限制,也就是沿途江河阻擋,再加上一些山路阻隔,但十二個時辰里還是可以跑一千七八百里的。”

  “三十個時辰不眠不休?”

  李隆基瞪大眼睛說道。

  “對,餓了渴了都是在馬上吃喝!”

  “你何苦如此呢!”

  李隆基感慨道。

  “呃,臣當時沒想別的,就是想盡快把荔枝給貴妃送來,這是正宗的嶺南荔枝,臣出韶關時候在路邊摘的。”

  楊豐一臉憨厚地說。

  “忠臣當如是啊!”

  李隆基感動地嘆息道。

  他當然知道他心愛的貴妃這些年吃的嶺南荔枝都是冒牌,玉環姐姐或許真得不知道驛馬速度,但他不可能不知道,他也知道嶺南荔枝不可能在兩天時間里運到長安,就算走最近的湖廣路驛道,那也是近四千里,更何況荔枝道是走南平,那距離更是超過五千,下面的人肯定弄虛作假拿四川荔枝冒充嶺南貨,他也就樂得裝什么都不知道,反正就是哄玉環姐姐開心而已,算起來楊豐的這一箱,那是玉環姐姐這些年吃到的第一批真正嶺南荔枝。

  “以后切不可如此,朕還沒昏庸到為荔枝毀一忠臣的地步!”

  李隆基說道。

  “只要貴妃開心,臣累點也值得!”

  楊豐如那些史冊記載的佞臣般忠心耿耿地說道。

  “陛下,臣該回家了!”

  他看了看外面早就一片漆黑的天色說道。

  “不必,今日留宿宮中即可!”

  李隆基說道。

  “臣還得回家看望母親!”

  “這倒是應該的,給他備輛馬車!”

  李隆基對高力士說道。

  “坐什么馬車,用臣妾的步輦!”

  剝荔枝的貴妃姐姐發話。

  “這,這,這臣豈敢!”

  楊豐趕緊說道。

  唐朝的轎子可不是隨便坐,這是皇帝皇后專用,就是宰相之類也沒資格坐轎子,李綱有病還得李世民特賜才敢坐,至于民間直到唐武宗以后才允許三品以上的乘坐,另外就是有病的和女人,玉環姐姐的步輦可是按照皇后級別,雖然她不是皇后,但貴妃那也就是副皇后了,她的步輦抬楊豐回去這是何等榮寵。

  “讓你坐你就坐,何須如此廢話!”

  拎著一串荔枝的玉環姐姐霸氣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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