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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河西岸廣袤的平原上炮聲隆隆,硝煙彌漫,兩支龐大的軍團相對列陣,綿延近十里的戰場上超過一百‘門’大炮不停地對轟著,刺耳的呼嘯聲不斷劃破天空,沉重的實心炮彈帶著強大的動能不斷撞擊在對方陣型中,撞碎木制的盾車,撞碎巨大的櫓盾,撞碎那些士兵們脆弱的身體,盡情展示著戰爭之神的威嚴。
“穩住,后退者斬!”
中軍旌纛下,一身銀‘色’盔甲的吳三桂舉起雁翎刀吼道。
他身旁旗手揮動旗幟。
這片土丘前方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陣型中,某一群開始后退的士兵身后,手持長柄大刀的督戰隊上前,在刀光翻飛中,十幾名逃兵立刻被砍翻在地,剩下的戰戰兢兢跑回去繼續列陣。
這是冀東的決戰。
多爾袞親自指揮的四萬八旗‘精’銳對吳三桂的四萬關寧軍,另外還有三萬江浙軍,這也是雙方各自能夠調動的全部機動力量。
話說此時的清軍也很尷尬了。
他們雙方都沒有急于進攻,都在以大炮轟擊對方,想‘逼’迫對方首先進攻,無論多爾袞還是吳三桂都很小心,前者至今依然無法攻破‘玉’田和豐潤,甚至還損失了不少‘精’銳。尤其是背后的豐潤,這座冀東三角中最弱的一個角居然讓兩千八旗健兒殞命,哪怕清軍用大炮轟開城墻,卻依然沒能夠突破進去,這座縣城的守將很顯然是個守城的奇才。而吳三桂等的就是這一刻,當清軍在豐潤血戰失利的時候,他突然結束觀望,以手中最強的力量殺出開平,直搗清軍后方‘逼’迫多爾袞跟他決戰。
“大帥,韃子進攻了!”
突然間他身旁親兵說道。
清軍陣型左翼大批騎兵沖出來,最前方是鑲白旗的旗幟,吳三桂立刻舉起御賜千里鏡,從里面迅速找到了那旗幟下的將領。
“多鐸!”
他冷笑道。
“梁指揮使,你看呢?”
他轉頭問身旁的梁誠。
“大帥,最好等等。”
昨天才剛剛趕到的梁誠說道。
“傳令給胡守亮,不要動!”
吳三桂說道。
旗手揮動旗幟,明軍陣型后方的騎兵中,吳三桂的親信,率領著包括三千吳家家奴在內七千騎兵的胡守亮,帶著一臉的疑‘惑’傳達下去這個命令,已經做好出擊準備的騎兵繼續等待。而多鐸率領的八旗‘精’銳,則直沖向明軍,萬馬奔騰的氣勢讓他們正對面一支明軍開始出現‘混’‘亂’,清軍后方中軍的令旗揮動,多鐸的大軍頂著炮火直沖過去,明軍的小范圍潰敗再次出現,后方督戰隊繼續鎮壓。
吳三桂身旁令旗揮動。
他前方俯瞰戰場的高地上二十‘門’大炮迅速調頭,新式的炮架讓這項工作很快完成,通過瞄準裝置重新瞄準的大炮驟然噴出火焰,炮彈不斷打在沖鋒的清軍騎兵中,原本開始‘混’‘亂’的明軍逐漸穩住。
但多鐸的騎兵卻驟然退卻。
試探結束。
清軍中軍令旗再次揮動,真正的主力重步兵立刻向前,那些全身重甲的八旗‘精’銳跟在一輛輛加寬的盾車后面,手持鳥槍硬弓甚至車載弗朗機炮,迅速頂著明軍炮火向前,目標正是剛剛在試探中表現不佳的明軍位置。
與此同時清軍的大炮也開始瞄準明軍大炮位置轟擊。
他們正面明軍的大炮也加快了‘射’擊,炮彈不斷落在清軍中,將那些盾車打得粉身碎骨,但卻并不能阻擋清軍的前進,在無數盾車的重重保護下,早已經習慣了這種戰術的清軍繼續向前。
很快他們進入明軍‘射’程。
在明軍的偏廂車和大型櫓盾后面,密集的利箭和子彈不停向外‘射’出,但絕大多數都無法穿透盾車的保護,隨著清軍的接近,看著這些兇悍的蠻族,明軍開始逐漸變得慌‘亂’起來。零↑九△小↓說△網很快當盾車移動到距離他們不足十米遠處時候,清軍的反擊開始了,盾車后面子彈和強弓‘射’出的利箭密集飛出,甚至都能直接‘射’中明軍沒有絲毫保護的面部,這種近距離對‘射’帶來的恐懼,讓明軍終于開始崩潰。
吳三桂看了看梁誠。
后者還是搖了搖頭。
老吳面無表情地下達命令,后方預備隊立刻上前。
清軍中軍命令發出,第二支進攻的清軍上前,緊接著全線進攻就開始了,所有清軍重步兵全部向前,盾車的洪流開始沖擊整個明軍陣型,更多的明軍開始出現潰敗。督戰隊毫不留情地不斷砍殺著那些逃兵,‘逼’迫他們回去堅守自己的崗位,與此同時一支支預備隊也被填上去,雖然瀕臨崩潰但明軍戰線依舊還在支撐。
吳三桂干脆上馬,帶著自己的親兵和那面荊纛沖下土丘,向戰場方向沖去。
“這還不如闖逆啊!”
在他身后梁誠自言自語道。
話說明軍的表現的確還不如順軍,至少懷柔大戰時候,順軍主力還沒這么快就頂不住,不過要是明軍真比順軍還強,那大明江山也肯定不會落到今天這種地步,實際上梁都指揮使跟著皇上所向無敵次數太多,都忘記明軍真實情況是怎么樣了。
吳三桂親臨戰場,的確收到了一定效果,尤其是他親手砍翻幾名逃兵后,潰敗的趨勢略有緩解,他身旁兩名親兵甚至挑出了阿巴泰兩人的腦袋,以此來提醒士兵們,皇上在后面看著你們呢!不過這東西的效果也有限,畢竟士兵們都知道皇上不在這里,好在明軍數量多,幾乎接近了清軍的兩倍,再加上火炮的數量更多打得更準,所以隨著吳三桂的荊纛不斷移動,整個戰線終于還是趨向了穩定,不過這時候他手中的預備隊也幾乎全部投入了,剩下只有那支騎兵,他們依然在戰線后方等待著。
“吳三桂還是吳三桂啊!”
清軍中軍的黃曲柄蓋下,多爾袞收起千里鏡笑著說。
很顯然這個老對手沒變,還是保存實力第一,那些家奴組成的騎兵可是吳三桂的根本,除非保命時候是不會拿出來的,這一戰就算戰敗,他無非就是退到碣石山,再不行退到山海關,總之有的是退路,但沒了這三千家奴,他在官場上就沒什么退路了。這個家伙真要拼命了,的確是個難纏的對手,但可惜這種老‘毛’病卻改不了,這也是所有明軍將領們的老‘毛’病,很顯然沒了那個狗皇帝親自帶領著,在大清的鐵騎面前,他們仍舊只是一群垃圾,或許比過去強一點…
但也就一點了。
“此正乃我大清天命所歸。”
他身旁范文程帶著諂媚的笑容說道。
“哈哈,傳令給豫王,像過去一樣給他們最后一擊吧!”
多爾袞開心地說道。
他身旁的令旗揮動,再從試探進攻之后,就退回來待命的多鐸率領的一萬騎兵驟然沖出,帶著勢不可擋的氣勢,兇猛地撞向明軍左翼。
“準備!”
幾乎就在同時,梁誠突然間朝身后大吼一聲。
在他身后被荒草遮擋的陡河河灘上,無數明軍匆忙爬起來沖向一堆堆雜草,緊接著將其搬開‘露’出里面的東西,粗木制造的四輪車上,一根根都能探進腦袋去的黃銅管子斜指天空,這當然是迫擊炮,整整二十‘門’迫擊炮就這樣在河灘上一字排開,這里面甚至包括十‘門’從錦州剛剛運來的。
“開火!”
看著遠處正在沖向戰場的清軍騎兵,梁誠再一次吼道。
連瞄準都沒瞄準,所有迫擊炮旁邊炮手同時將點火桿的火繩杵進點火孔,在接連不斷嗵嗵響起的炮聲中,一枚枚開‘花’彈帶著木管引信內火‘藥’噴‘射’的小尾巴,呼嘯著直沖天空,緊接著向此前早已經瞄準好的戰場墜落。與此同時那些炮兵們以最快速度擦拭炮膛,重新裝填絲綢‘藥’包,抱起二十多斤重的球型開‘花’彈塞進炮口一推到底,然后拿錐子伸進點火孔刺破‘藥’包,將火繩杵進點火孔完成第二輪發‘射’。
多鐸絲毫不知道這些。
他甚至沒看到天空中升起的那一道道火光,他眼中只有前方已經開始潰敗的明軍,下一刻他的鐵騎洪流將像過去很多次一樣撞過去,將這些漢奴踏在馬蹄下砍下他們的腦袋,用他們的血染紅這廣袤的江山,為大清為愛新覺羅家族開創不朽的偉業,把這片富饒的土地永遠踩在腳下,讓他們的子孫世世代代跪拜在旗人的腳下。
此時的他只有無限殺戮的‘欲’望。
“殺,殺光這些漢奴!”
他舉起刀吼叫著。
一萬鐵騎在他身后發出同樣的吼叫,洶涌的洪流席卷而過。
驟然間怪異的呼嘯聲在頭頂響起,他愕然地抬起頭,一道火光緊接著出現在視野,在這火光的后面還有更多火光,如一道道流星般墜落,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第一道火光就直接在天空化作一片火紅的烈焰,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間撞擊在他‘胸’前。就像被狂奔的戰馬撞上一樣,他帶著自己聽不見的尖叫,在無數如雨點般墜落的火星中,在兩塊手指大的彈片擊打中,一下子從馬背上倒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