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兒走了,洪濤也該準備出征了。根據溪羅撒族人打探來的消息,青宜結鬼章帶領的吐蕃軍隊預計在四月中北進,按照路途算的話,他們比自己距離涼州要遠一點,沿途還要路過仁多泉城。
那里也是西夏的一座軍堡,打下來肯定沒問題,但總得耽誤幾天,所以自己只要在四月下旬趕到涼州就來得及。
晚去幾天還可以占點便宜,幾萬吐蕃軍隊突然入侵,勢必要驚動附近的西夏軍隊,他們全得去試圖攔截或者回援涼州城,那樣的話自己沿途就碰不上太大規模的敵軍了,行軍過程相對會容易不少。
四月十五號,馬尾城外旌旗招展、號炮震天、人聲鼎沸…不對,新軍沒有旌旗只有信號旗,平時還都是卷著的。
也沒有號炮,傳遞簡單的命令都用銅號。更沒有噪雜的人聲,每百人為一隊,平時天天練,閉著眼都能站對位置,用不著交流。
馬匹和橐駝的嘶叫倒是不少,它們好像也感覺到了大戰即將來臨,有些激動或者說有些不安。但隨著馬鞭的呼嘯聲,還是別叫了,低頭拉著車趕緊走吧,走慢了就得挨鞭子。
“本官的馬尾城就交與苗大人了,如有意外不要猶豫,立刻帶著這些孩子和廂役撤回南宗堡,固守古骨龍城。如何處置馬尾城我已經和蔣大人交待過了,他會把這里炸成一片廢墟,萬萬不可貪圖一城一池的得失。”
前軍都已經看不見了,洪濤卻還逗留在城門外和留守的人挨個交代呢。最后是苗魁,他是接到命令帶著五百天武步軍和一千禁軍來增援的,在洪濤回來之前他就是馬尾城的保障。
但洪濤不覺得苗魁和蔣大郎能守住這里,假如自己真的吃了敗仗全軍覆沒,那夏人軍隊數量就不會少。與其在這里和敵人死耗不如放棄,免得馬尾城沒保住再把湟州也丟了。
“大人不可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此次出征必將大獲全勝。只要末將在,馬尾城必須在,我和蔣大人就在此恭候大人凱旋。”苗魁還是不太聽話,耿耿著脖子非要唱反調。
“末將也和苗大人共進退…”都說學壞容易學好難,蔣大郎也學壞了,跟著苗魁一起起哄。
“得,算我沒說,你們愛咋滴咋滴吧。高俅,你不會也打算帶著弟弟妹妹們在此與城共存亡吧?”這要是放在平日里,洪濤必須撇開瓢嘴把這兩個二貨教訓一頓,深挖他們的思想根源。
但是眼下這種場合不太合適教育人,只好作罷。其實一旦自己戰敗不歸,他們真是愛干啥干啥。就算大宋全滅了,和自己有個毛關系。
唯一還有點留戀的就是兒童團和青年團的這些孩子,他們大部分要跟著自己一起出征,但化學實驗室里那些不打算向軍職發展的孩子只能留下。如果她們也跟著這座城一起煙消云散,自己這些年的心血可就真算白費了。
“官人請放心,大上已經準備好了三輛箱車,一旦情況有變,就會帶著弟弟妹妹們直取湟州城,再帶上王四和所有工程師,用最快速度去往渭橋鎮找王冠王大人和高翠峰高判官,商議后事。”高俅用只剩下八根手指的雙手給老師抱拳行了一禮,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給出了答案。
“…成,有你在官人我就放心了,逃跑你應該也有天賦!”洪濤使勁兒拍了拍高俅的肩膀,又想起這孩子的奸臣身份了。一般來講,奸臣都有逃跑天賦,所以撤退的重擔才交給他負責執行。
既然他半個字不差的記住了,洪濤也就沒啥可擔心的,一把抱起宸娘上了馬,在幾名特種兵的簇擁下,跟著一大溜箱車向前跑去。
“蔣大人,我等堅守不退大人反倒不喜,此人還未戰就已經備車要逃,大人為何如此欣喜?”
洪濤走了,高俅半秒鐘都沒耽擱,馬上回頭往城里走,絲毫留戀都沒有。看到如此白眼狼的行徑,苗魁又忍不住了,四下里好像只有蔣大郎還算熟識。
“鬼才知道,本官只知道帥司大人絕對不會敗,所以才敢夸下如此海口。這孩子剛來的時候也不這樣,自打入了青年團之后就一天比一天不是東西,可知道他沒過門的媳婦是誰?”
蔣大郎與其說是要死戰不退,不如說是在賭桌上押寶呢。至于說高俅的本性他還是挺了解的,變化的過程更是一天天看在眼里,早就見怪不怪了。
“…”苗魁做人還是比較爺們的,沒有八卦的毛病。
“王大,抹脖子的王大…”蔣大郎明明知道王大跟著帥司大人出征了,可是說這句話的時候依舊不由自主的左右環顧了一下,還把聲音放得很低。
“原來如此…難怪難怪!”苗魁聽聞這個名字之后立刻就釋然了,心中對高俅的一切看法全部化為烏有。看著那個一瘸一拐遠去的背影,眼神里不再有鄙視,全都是濃濃的同情。
其實冬天的山路要比春天好走,只要有雪橇,在積雪上前行更平穩更迅速,所有的坑坑洼洼都被雪填平。但積雪一開化,雪橇就不能用了,車輪和雪橇板比起來,再好的懸掛減震也相形見絀。
為了能盡快走出這片大山,洪濤把新軍分成了三部分,由特種兵帶路分別從三條山路北進,走出山區之后再到集合點匯集。
分散兵力會不會出現危險呢?百分百不會誰也不敢保證,大體上講還是很安全的。
新補充到卓啰和南軍司軍司的西夏軍隊還處于熟悉環境、分派兵力的階段,除了幾個必須占領的戰略支點外,很少往邊境地區派遣大規模部隊。
估計此時他們也分不出太多兵力了,熙河路的宋軍已經開到了蘭州城,雙方劍拔弩張,一場大戰呼之即來,哪兒還有多余兵力往山區里扔。
除了判斷之外,蔣二郎的特種部隊也提前以二三十人馬的規模前出了幾十里。他們會用旗語和望遠鏡定期和后面的大部隊瞭望哨進行溝通,能把發現敵軍的時間提前二個時辰左右。就算是偶然遭遇,洪濤也有足夠時間決定到底是進是退。
這三條路里西路最好走,也就是嵬名阿吳進出的那個山口。這里的坡度還算平緩,沿途的幾條小溪也都被刨開的巨木搭上了臨時橋梁,只要不出現滑坡、滾石之類的自然意外,對箱車來說并不算太難。
另外兩路可就沒這么簡單了,很多地方根本沒路,就是從半山腰被羊群、牛群踩出來的小徑通過,時不時就要用人力頂著箱車不發生側翻才成。
洪濤當然沒謙讓,怎么說自己也算中軍,什么身先士卒、哪兒苦就去哪兒的事兒堅決不能干。那不是打仗,是作秀。主將就該待在最安全的地方,就像人體特意長了一個硬殼把腦子保護住一般。
現在他不光不趕路,還使勁兒壓著行軍速度,一天只許走三十里,慢悠悠的往前蹭。他要等到另外兩支隊伍都出了山區,確定前面沒有危險了自己再出山。
這片大山就是自己最好的主場,啥步跋子、腳跋子的,進了這片大山就算入了墳墓。每座山頂都有瞭望哨,敵人的一舉一動都在自己眼中,真不想出去啊。
洪濤只是在離開馬尾城的時候跨馬而行,那是做給苗魁和禁軍看的,拐過一個彎之后就爬上了箱車,騎馬哪兒有坐車舒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