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授得…大人所指之處乃湟州城,此處為河谷平灘,自是比周圍山嶺低許多。我家官人說了,此圖還有誤差,但正負不超過三十步,可為作戰之用。夜襲馬尾城就是用此圖為佐,此次我家官人又憑此圖襲殺了西夏大將嵬名阿吳及其所部萬余。大人若不信,可等朝廷捷報。”
富姬確實能看懂等高線圖,她平日里往來于邊關敵境,除了販售米囊子花膏之外,還有一個重要任務就是測繪當地山川河流。當然了,測繪的人不是她,而是她隊伍里的兩名特種兵。
“哦!那本官倒是要好好學學駙馬的神技…嵬名阿吳,此事當真!”沈括手里也有洪濤寫的一整套簡單測繪方法和測繪工具制作資料,只是完全靠自學有點吃力,見不到實物更是迷茫。
現在看了湟州地圖又聽了富姬的解釋,立刻就決定也要把鄜延路的地圖繪制出來試試看。但是剛走回帥案內側,還沒坐下就又站起來了,嵬名阿吳這個名字讓他有些吃驚。
“軍國大事豈能兒戲,此人和一干將領的首級只待積雪開化就會送往開封。不光有首級,還有印信旗號,做不得假。”富姬就知道沈括不會全信,早想好了答案。
“此等大事應早些讓朝廷知曉,正有朝廷監使在米脂城,不妨請來親口講與徐大人聽。”王詵取得了戰功沈括肯定跟著高興,雖然由于大雪封山來不及把一干人眾首級送往開封,但讓徐禧先聽聽,轉由他上報朝廷也不失為好辦法。
“此事官人交代過,除了沈大人莫要與外人提及。如沈大人沒有別的吩咐,姬還要忙駝隊出關之事,不知可否方便。”
一聽到徐禧果然就在米脂寨,富姬心里全踏實了。她來找沈括除了拿通關文書之外,更主要的是打聽徐禧的動向。
“此時還要出關!不可不可,夏人初敗定會卷土重來,此時出關太過艱險。不如這樣,待我修書一封,富娘子可轉道環州如何?”
聽聞富姬還要從鄜延路出關,沈括把頭搖的和撥浪鼓一般。此時的鄜延路邊境到底在哪兒還沒定下來呢,附近剛剛打過幾場大戰,夏人牧民肯定也都跑光了,就算有再好的貨物,找不到人也沒法換。
沈括一直以為富姬的駝隊是王詵用來補貼軍資之用,同為邊關守將,他對湟州的處境也略知一二,并不認為這么做有什么不對。
荒山野嶺的朝廷又不給充足錢糧,如果不靠走私拿什么養兵?自己能幫襯一二就幫襯,總不能眼看著王詵的下屬輕易丟了性命。
“如此也好,多謝沈大人提醒。此處為寨堡,想來沒有上好酒肆。駝隊中有我家官人釀造的好酒,路上還打了兩只黃羊,今晚還請大人賞光到我營中坐上一坐。”富姬演的很像,故作恍然大悟外加后怕的樣子,然后開始回禮,人家提醒的對自然不能失了禮節。
“如此甚好,晉卿真乃全才,腹中有溝壑,還精通庖廚之技,酒水更是猛烈…不知多幾位客人可否?鄜延路兵馬總管種大人斷不會來,但朝廷監使徐大人和李中貴同在米脂寨,本官出面相邀即可。”誰說搞技術的人就一定情商低,沈括能做到這個位置情商低的話早就被遠竄崖州了。
他這么做的目的是在給洪濤拉人緣呢,就算不是一路人也不妨正常接觸。當然了,王詵和種家的恩怨他就不想摻合了,那不是一頓飯幾句話就能平復的。
“如此就有勞沈大人了,姬先回去準備,戌時自會派人來接…不知徐大人和李中貴居在何處?”
富姬心里這個樂啊,要是沒有沈括的提議,想找到徐禧還得費一番功夫。如果他縮在軍營里不出門,保不齊得等好幾天。這下好了,不光出門,還有了大概時間,就缺個行進路線了。
“本官會邀徐大人、李中貴先到營里來,屆時由你一并接去,省得跑來跑去。此處不比延州,禁軍、廂役、蕃兵聚在一起,行走甚是麻煩。”沈括自然不知道富姬心里如何打算,隨口就定下了地點。
這頓飯自然是吃不上了,天色剛黑,富姬就帶著三名隨從親自來接三位大人赴宴,幾個人連同親兵剛剛走出營門,就遭到了一名身著軍服的禁軍軍官突襲。
由于事發地點就在軍營門口,這里又是一座邊境寨堡,誰都沒意識到危險,更沒有心理準備。
三位大人連甲胄都沒穿,結果很容易就被這名刺客得了手,兩支弩箭幾乎把徐禧和李舜射了個對穿,然后又舉刀撲向了沈括。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富姬擋在了沈括面前,用她的身體幫沈括擋了一刀。再然后扮作駝隊隨從的王大和王二就撲了上來,兩柄短刀一上一下插入了刺客的胸腹。
這時沈括的親兵也反應了過來,接連又是兩刀,這名刺客算真死透了,就算放到后世也救不活,脖子都快被砍斷了。
“這這這…豈有此理!富娘子、富娘子,你可安好?”沈括畢竟是個文人,帶兵上陣沒問題,但面對面廝殺差很多意思,臉都嚇白了,身體哆嗦了半天才想起詢問富姬的傷勢。要是沒有她的舍命一擋,自己恐怕也得躺在地上。
“我家官人的甲胄確實厲害,只是外衣破了。”富姬的小臉也是煞白,不是嚇的,而是緊張。
這一切都是事先演練好的套路,她的外衣下面有一層鏈甲,全由好鋼編制,是洪濤專門讓王大頭的徒弟給打造的。
由于把鋼條打制成鋼絲太麻煩,做成一個個相連的小環更麻煩,所以數量不多,一共就那么幾件,富姬就有一件。
駝隊不是軍隊,不允許穿戴金屬甲胄,這在大宋境內是犯禁。可是沒有必要防護洪濤又不太放心讓富姬一個人四處轉,才想出這么一個折中的辦法。
當初把這件鏈甲給富姬的時候,可把這個女人感動的不善,在她看來這就是愛啊,還是濃香型的。
“那就好、那就好…快喚郎中!徐大人、李大人!”此時沈括也顧不上去琢磨王詵的創造發明了,轉身趕緊去看徐禧和李舜的傷情。
“沒救了,此人忒是歹毒,弩箭上還蘸了毒…”王大和王二砍倒刺客之后,第一時間就湊到了徐禧和李舜身邊,看似像查看傷勢,其實是要看看兩個人死透了沒。
“大人,刺客乃羌人,不知為何穿了種大人營中的甲胄…”親兵也沒閑著,他們把刺客渾身上下搜了一遍,發現了n多羌人的特征,比如紋身、服飾、掛飾和長相。
“可惱、可恨!傳我命令,關閉四門捉拿羌人細作,再把種大人叫到我帳中…富娘子,此處不是久留之地,還是速速去吧。唉,可惜本官還有諸多問題不曾寫下來…”
沈括現在腦子里是一片亂麻,羌人怎么混進來的?為何穿著種鄂下屬的甲胄?寨中還有幾個?朝廷特使死了該如何匯報…富姬一行人是否該懷疑根本就沒想,只是為沒時間給王詵回信而感到惋惜。
當晚米脂寨就封鎖了,連同附近的清邊寨、撫寧城一并嚴查,不許任何人通過。但富姬一行人例外,她們在封鎖之前就離開了米脂寨,走得特別急還不會引起別人懷疑,逃離是非之地不急成嘛。
要說女人辦事有時候也有好處,她們心細,只要不過于慌張和感性就是大優點。為了盡量避免嫌疑,富姬并沒直接回湟州,依舊按照原計劃拿著沈括的親筆信去了環州。
出關后又做成了一筆大買賣,還新開辟了一條商路,這才帶著幾十匹戰馬和橐駝向著湟州方向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