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個想法被廂役們知道,洪濤馬上就得變成真正的馬蜂窩,所有火箭估計都得射在他身上。
可人民總是愚昧的,往往就愿意相信這種滿嘴口號山響的人。估計他們現在正對帥司大人豎大拇指呢,別人都躲在雪坑里,大人爬那么高當活靶子,跟著這種官打仗有奔頭!
事實證明確實有奔頭,這位帥司大人打仗的本事真不咋地,就是命好。
南北兩邊的敵軍幾乎同時發起了進攻,但都被一窩蜂壓了回去。這次夏人沒選擇退守,不到一炷香時間又發起了第二波沖鋒,是真拼命了。
這時王大如期引爆了霹靂彈,可是雪崩的位置沒按照常規來,而是向北偏了。一大片巖石被積雪壓塌,帶著半個峭壁垮了下來,連帶著積雪吧山口北側堵得嚴嚴實實。
山口這邊也受到了積雪的波及,但情況不嚴重,一兩米厚的積雪掩埋了幾十人,很快就被挖了出來,毫發無損。
這時嵬名阿吳的親軍就只能單獨承受火箭攻擊了,一窩蜂的威力雖然沒有馬蜂窩大,但和普通弓弩比起來也強多了。主要是夏人已經被這種鋪天蓋臉的攻擊模式嚇破了膽,又沖鋒了一次就再也不敢上前。
眼看著最后一條退路消失在眼前,溜溜奔波了一天一夜的他們徹底放棄了。精神這股勁兒一松,整個人就全軟了。
嵬名阿吳也是人,他也絕望了,派了兩個會說漢話的手下過來表示愿意投降,但不能隨意殺戮他這些族人。
“本官是大宋駙馬都尉王詵,我先天起誓不會無故殺戮任何一個人。”洪濤已經從峭壁上爬下來了,正在一片熱烈、崇拜的眼神中琢磨是不是要沖鋒一次,結果敵人先投降了。
他強忍著沒笑出聲來,抬出了自己最顯赫的身份,同時也沒忘了讓廂役們準備好一窩蜂。自古詐降就是慣用手段,聽了那么多評書千萬不能陰溝里翻船。
嵬名阿吳確實投降了,他手下的親兵也確實沒力氣跑了,很多人的手腳都已經凍傷,整天還被身后不時出現的冷箭招呼,能跑到這里全憑一股子執念,結果全被這一頓火箭和天崩地裂給打碎了。
別說反抗,連站起來的都沒幾個,任憑廂役們捆綁成一串串,拽著爬上了山坡。
“大人為何不走?”王大和青年團的孩子們早就從峭壁上繞路爬了下來,看到還有一百多廂役守在山口處,自己的官人也在其中,很是不解。
“北面還有敵人的援兵,官人斷后,剛才的事情你怎么想?”洪濤覺得很是內疚,如果不是王大碰巧炸塌了峭壁的巖石,現在那些廂役肯定已經在幾米深的積雪下面了。而且這個心思王大肯定也明白,她會如何想自己呢。
“官人是萬人敵,區區幾百廂役如何比得!”洪濤是臉皮厚,王大這些孩子是根本不知臉為何物,反倒顯得那么耿直。
“如果以后由你帶兵,遇到此種境遇該如何處置?”吧嗒吧嗒嘴,這都是自己教的,沒臉就沒臉吧。
“…我倒是沒想起用積雪退敵…可以先讓廂役沖鋒,然后帶著弟弟妹妹趁亂爬上峭壁,敵人就追不上了。”王大歪著頭想了想,同樣也選擇了拋棄廂役,真不愧是個好學生。
“最好的辦法就是盡量別出現這種選擇,人總是會犯錯誤的,尤其是在大勝的時候。官人這次就是教訓,做人還要謙虛低調些才好。回去之后和弟弟妹妹們詳細講一講,讓她們也記住。”
王大的選擇不能說錯,但她沒抓住事情的關鍵。只要出現這種情況就說明已經錯了,如何彌補都是錯。
在回去的路上洪濤遇到了蔣二郎和幾十名特種兵,看他們的樣子很狼狽。這一天一宿的追蹤襲擾顯然也不太好受,為此還損失了十八名隊員,連尸骨都帶不回來。
“別難受,打仗就會有生死。我們的力量還是小,這一口咬得太大了。回去再從蕃人和禁軍里挑二百人補充到隊伍里,湊夠一個營。大郎是指揮使了,二郎也不能落后。不過還是那個問題,大郎的指揮使是朝廷正式官職,你這個指揮使除了本官沒人認可。”
看到蔣二郎情緒有些低落,洪濤還得勸慰和鼓勵。雖然自己的情緒也好不到哪兒去,但這就是一個領導最該干的事兒。
通過這場算不得正經戰役的戰役,洪濤發現之前有點過于樂觀了,也過于依靠武器裝備了。
陸戰畢竟不是海戰,質量并不能完全取代數量。假如自己有一支幾千人的靠譜隊伍,完全能把戰役結束得更漂亮一些。也不至于親身犯險,還差點丟了小命。
“末將不愿再給朝廷賣命,如果不是大人我寧愿跟著花掌柜當跳貨郎。”蔣二郎比蔣大郎看得開,或者說心更冷。
蔣大郎只是埋怨朝廷待遇不公,但心里還是想當官的。他這個弟弟已經對朝廷失去了基本信任,從某方面來講他對朝廷比對敵人還忌諱。
“本官也想和花掌柜一般逍遙,可惜不成。有時候國家是不太完美,可我們不能光抱怨,要努力去改變它。如果大家全都動口不動手,它只能越來越壞。”
提到富姬,洪濤好像有一個多月沒見過這個整天如勤勞小蜜蜂般的女人了,她好像又結識了一位吐蕃貴族,正在開通那邊的商道。為了能把手里的花膏迅速變為有用的貨物,大冬天的還帶著駝隊東奔西走。
她這么賣力氣好像也不是為了什么國家利益,這個詞兒和古代人講共鳴極低。但該講還是要講,物質和精神得相輔相成,任何一樣太弱都不好。
“大人可以憂國憂民,末將就是個草民…”蔣二郎對這番大道理不太感冒,習慣性的就要說怪話,又習慣性的止住了。
“你是營指揮使了,哪個草民能有如此本事,一下就把夏人的幾千精銳全埋葬?給本官講講當時的情景,過癮不?”
這個問題確實不是一朝一夕能講明白的,即便蔣二郎捏著鼻子認可了,那也是因為畏懼自己,不是心服。
“嘿嘿嘿,末將說句心里話,要是都像大人這般打仗忒是無趣。當時末將什么也看不到,連夏人的叫聲也聽不見,天地間只有白茫茫的雪沫飛舞。沒有血、沒有尸體、沒有戰利品。”
有關戰爭的話題蔣二郎還是樂意多說說的,但是吧,這兩場殲滅戰聽起來無比輝煌,實際過程卻索然無味,想吹牛都不知道從哪兒下嘴。
“你還別得了便宜賣乖,趕緊收拾好這些潰兵回去休整幾天,然后本官還有任務交與你。到時候不光有血、有尸體、有戰利品,保證還會有袍澤戰死,滿意不?”
洪濤對這個戰爭販子真是失望至極,這不是賤骨頭嘛,能兵不血刃的殺死敵人還不樂意,非得刀光劍影、血乎淋拉的才好受。
“大人可是要從北面出山了!”一提起作戰蔣二郎的腦子好用極了,馬上就想到了帥司大人想干什么。
“不是大人我,是你!夏人的卓啰和南軍司完蛋了,正副統兵被咱們抓了一個弄死一個,所屬兵將也死傷殆盡。現在他們所統轄的區域里是不是就很空虛了?你這個馬絆子也就不用再整天爬山玩,帶上精銳趁亂去攪合攪合吧。總不能老讓夏人折騰我們,也該讓他們嘗嘗被折騰的滋味,意下如何?”
逮著蛤蟆都能捏出尿來,拼死拼活的弄掉了對方的主力,僅僅是為了軍功嗎?洪濤還真沒這么眼皮子淺,他謀劃的可長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