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二章 割肉的秦王楚
秦國使團下榻的館驛。
“砰！”秦王楚狠狠的砸了一下桌子，怒吼道：“這個該死的趙王，他分明就是在訛詐、是在威脅寡人和大秦，在威脅這整個天下！”
作為五國國君之一，秦王楚理所當然的也從咸陽來到了邯鄲之中，親眼目睹了魏國的滅亡。
這件事情對于秦王楚的刺激顯然不小，畢竟要知道在這場戰爭之中除了魏國之外，秦國是另外一個被趙國攻破了都城的國家！
誠然秦國的情況遠較魏國為好，但有一點是必須要提的，那就是現在的秦王楚實際上還是趙國人的階下囚呢！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秦王楚這也算是和魏太子增同病相憐了。
坐在一旁的兩名秦國重臣呂不韋和蔡澤的臉色都是十分的難看，顯然看上去也是被今天在龍臺正殿之中發生的那一幕給刺激到了。
蔡澤看了一眼呂不韋，發現呂不韋整個人愁眉緊鎖似乎還在思考著什么，于是便不再猶豫，開口說道：“大王，老臣覺得…”
“夠了！”秦王楚直接打斷了蔡澤的話，轉頭對著一旁的呂不韋說道：“武成君，汝來說說汝的意思。”
蔡澤呆了一下，一絲怒火從臉上閃過，但很快就被蔡澤自己給掩蓋了下去。
呂不韋看似發呆，實際上就等著蔡澤開口呢，果然這蔡澤一開口就被秦王楚堵了回去，讓呂不韋的心中不由得有一種想要狂笑的沖動。
事情果然和呂不韋想得一樣，自從離開咸陽之后，秦王楚對于蔡澤的態度就明顯冷淡了許多。
呂不韋心中得意，但是臉上卻一點都沒有顯露出來，而是趕忙開口答道：“大王，以臣之見，恐怕這一次大王必須要給出足夠讓趙國人滿意的條件了。”
秦王楚的眉毛跳動了一下，露出了十分不情愿的表情，過了半晌才道：“什么樣的條件趙國人才會滿意？”
呂不韋嘆了一口氣，裝模作樣的猶豫了片刻，然后用一副下了很大決心的模樣開口道：“將上郡和河西地割讓給趙國。”
“什么？”秦王楚驀然瞪大了眼睛，喝道：“武成君，汝瘋了嗎？”
說實話，由于這些年來趙國騎兵的強大再加上義渠國的獨立，秦國長城防線對于趙國人來說幾乎等同于虛設，因此在長城防線的東側上郡割讓給趙國其實也不算什么。
但關鍵就在于這個河西地，也就是當年魏國的西河郡。
在失去了函谷關之后，這里對于秦國來說就是一個至關重要的、防備趙國入侵的緩沖地帶和防御前線。
一旦失去了這兩個地方，整個洛水以北的關中地帶就都落入了趙國人的手中，秦國人不但失去了緩沖地帶，而且就連此刻秦國東方最重要的要塞陰晉城也有了危險。
只要有了河西地，那么趙國人隨時都可以渡過渭水切斷陰晉城和關中之間的聯系，讓陰晉城徹底成為一座孤島。
如果把秦國當成一座府邸的話，那么函谷關就相當于秦國的院墻和大門，上郡和河西地就相當于秦國的堂屋大廳。
一旦這些地方都被趙國人所擁有的話，那么趙國人就可以自由的出入秦國人的老家關中，隨時隨地來到秦王楚的臥室——咸陽城之外敲門了。
這就是為何當年吳起在占據了西河郡之后，整個秦國數代君王不惜拼死奮戰將秦國的國力幾乎打垮也要讓魏國不得寸進，秦孝公時更是不顧重重阻力堅決支持變法的原因。
因為當時的魏國只要再成功的前進一步，秦國就亡了！
好在隨著魏文侯的去世和吳起的出走，加上商鞅變法讓秦國迅速強大起來，這才讓秦國逃過一劫，并由此浴火重生一步步發展壯大起來。
在兩百多年之后，秦國又要面對如此艱難的情況了嗎？
秦王楚顯然很難接受這樣的結果。
事實上，任何一位秦國國君都很難接受這樣的結果，要強這種基因，早就已經深深的刻在了老秦人的血液之中，每一次的讓步都讓老秦人無比的難受。
這簡直就是在割秦王楚的肉！
呂不韋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道：“大王莫要忘了，若是給不出趙國滿意的條件，那么趙國的大軍就要進入關中了啊！臣敢問大王一句，如今的大秦，可還有和趙國作戰的本錢？”
秦王楚瞬間啞然，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現在的秦國還能打嗎？
雖然秦王楚很想說能，但是他的內心非常的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是——
能個屁！
要知道在睢陽之戰中，作戰最為堅決的就是秦國所在的中路軍，而與之對應的是，損失最為慘重的也正是秦國的軍隊。
整整十五萬秦國戰前所能夠派出的最強精銳部隊，只有三萬多一點人回到了關中，其余的人不是死在了睢陽，就是成為了趙國人的俘虜！
更別提李牧現在還帶在三萬騎兵留在咸陽之中，天天消耗著咸陽城巨量的糧草，更讓整個關中的秦國人都噤若寒蟬，絲毫不敢任何動彈。
就連秦王楚自己的性命，那也是趙丹一句話就能夠決定的事情！
在這樣的情況下，秦國還怎么和趙國人打？拿什么來和趙國人打？
秦王楚臉如鍋底，完全說不出一句話來。
呂不韋繼續說道：“大王，現在的大秦正是最危險的時刻，如果不能夠用足夠的利益打動趙國，讓趙王將征伐的目標轉移向其他國家的話，那么大秦就真的危在旦夕了！臣請大王為了大秦之江山社稷著想，暫且忍了這一次吧。”
一旁的蔡澤臉色變幻數次，看上去有些猶豫，但終于還是忍不住說道：“武成君，就算是趙國這一次放過了大秦，可是大秦將河西地以及上郡割讓給了趙國，今后趙國來襲又該如何是好？汝這根本就是賣國之舉！”
呂不韋沉聲道：“當年的大秦同樣丟失過河西地，但是在經過數代先王臥薪嘗膽勵精圖治之后，不是照樣能夠卷土重來了嗎？如今趙國勢大，大秦既然無法和其相抗，那么就應該暫時避其鋒芒徐圖發展！難道和趙國拼個魚死網破就是綱成君想要看到的事情嗎？更何況大秦就算死了，趙國也未必能破！”
“如今大秦尚有五萬將士被趙國俘虜，只有將這兩處地方割讓給趙國，換取趙國釋放這些將士，然后讓李牧那個家伙從咸陽離開，大秦才能夠有翻盤的機會！綱成君，汝口口聲聲說吾乃是賣國之賊子，那么汝倒是說說，汝有何妙計能夠比吾的計策要更強，對大秦更加的有利？”
呂不韋的這番話聲色俱厲，讓蔡澤無話可說，只得郁悶的閉上了嘴巴。
秦王楚看了看呂不韋，又看了看蔡澤，最終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十分痛苦的閉上了雙眼，緩緩開口。
“寡人決定了，就依武成君所言，將上郡和西河郡割讓給趙國，以換取趙國人撤出咸陽，歸還大秦的五萬被俘將士吧！”
說完這番話之后，秦王楚站了起來，意興闌珊的扔下了一句話。
“寡人累了，明天的會議就由武成君代表寡人全權出席吧。在離開邯鄲之前，若是沒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那么就都由武成君汝自己決定，不要再來煩寡人了！”
此時此刻，秦王楚心中只想早點離開這座注定只會帶給自己痛楚和羞辱的城市，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