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七章 祭祀儀式
呂不韋在密信之中并沒有撒謊，三天之后，整個咸陽城之中都籠罩在了一片無處不在的悲傷氣氛之中。
為了紀念自己老爹去世兩周年，秦王楚下令整個咸陽禁止嫁娶行車，為自家的父王哀悼一天。
祭祀儀式剛剛結束不久，咸陽宮正殿之中黑壓壓的跪倒了一大片，秦國的文武百官都擠在大殿之中，導致殿內的空氣十分的悶熱，許多身材肥胖的官員們熱得汗流浹背但卻又根本不敢起身，唯恐被別人發現了自己的失禮。
但即便如此，仍舊時不時有一名官員在這一片低低的啜泣聲中突然咕咚一下倒地，然后同僚們就會以羨慕的目光看著早有準備的宮醫們將這個名為悲傷過度實為中暑的家伙被抬出去補水，然后就可以脫離這個苦海了。
而在所有人的最前方跪著的，不消說自然就是年輕的秦國君主秦王楚了。
秦王楚此刻眼眶通紅的跪在哪里，臉上滿是悲戚，看上去像極了一位對于逝世父親感到十分傷痛的兒子。
其實說實話，這已經是秦王楚的老爹秦惠文王去世的第二年了，原本是根本就沒有必要去辦這一次祭祀儀式的。
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為蔡澤的建議所致。由于新近得寵，所以蔡澤在秦王楚面前也是春風得意，大有要壓倒呂不韋的趨勢。
蔡澤也不傻，他自然也知道想要除掉呂不韋的話必須要先讓秦王楚對自己的信任超過對呂不韋的信任，所以為了討好秦王楚而特地出了這么一個主意。
蔡澤告訴秦王楚，如果舉行一場祭祀儀式，不但能夠讓秦國以及天下諸國感受到大王是一個孝子，更可以讓秦國的國民們對大王更加的愛戴，同時還能夠借助這個機會激發秦國國民的士氣來反抗即將到來的趙國侵略者，可以說是一舉多得。
秦王楚本來就是個耳根子很軟的人，一聽到蔡澤這一二三四條好處說出來，自然是心動不已，當下不顧呂不韋的阻攔批準了這個祭祀儀式。
像這種儀式，一般都是冗長得讓人想要打瞌睡的，所以剛剛到了午飯時間，有些不耐煩的秦王楚就站了起來，想要去用餐了。
或許是因為跪久了的緣故，秦王楚剛站起來的時候身體猛的一晃，整個人一個踉蹌了朝著一旁倒去，好在一直跪在秦王楚身后的呂不韋眼疾手快的站了起來，伸手穩穩的扶住了秦王楚。
“大王須要以國事為重，不可悲傷過度啊。”呂不韋低聲寬慰道。
秦王楚感激的看了呂不韋一眼，對著呂不韋點了點頭，然后轉身對著面前的秦國群臣們說道：“好了，諸卿想必也都累了，都先去進食吧。”
剛才臣子們接二連三中暑的情形秦王楚的心中可是和明鏡一樣，如果再餓暈幾個，那么他這個大王當得可就真的是有點那個了。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秦王楚自己也餓了。
或許是因為在邯鄲當質子的時候孤獨慣了，所以秦王楚很喜歡讓大臣和他一起邊吃邊聊。
在過去的絕大部分情況下，陪秦王楚一起吃飯幾乎是呂不韋的專利和恩寵，但是今天則變成了呂不韋和蔡澤兩個人。
飯菜都很簡單，畢竟是守孝期間，該有的禮制還是得遵守，雖然說這個守孝一天的情況本身就已經足夠奇怪了。
或許是因為跪久了的緣故，今天的秦王楚胃口看上去還可以，三下兩下就將自己面前簡單但絕對用心的菜肴一掃而空，然后又將面前的解暑湯一飲而盡，這才十分滿意的長舒了一口氣，開口對著面前的呂不韋問道：“武成君，這幾天睢陽那邊的戰局如何了？”
對于現在任何一個國家的國君和掌權者來說，睢陽戰場的戰況都絕對是每天必須要了解的重中之重，畢竟那里可是整場大戰決定勝負的地方，也是寄托了每一位國君希望的地方。
呂不韋十分恭敬的答道：“回大王，如今四國聯軍和趙軍仍舊處于對峙之中，趙軍看上去似乎想要拖延時間，等待著轉機的來臨。”
秦王楚愣了一下，隨后臉上閃過一絲嘲諷的笑容，說道：“就如今趙國的這個情況，還能夠有什么樣的轉機？簡直可笑！”
對于現在的這個戰爭局勢，秦王楚還是很有信心的，畢竟不管怎么說，單單憑借這區區一個趙國的力量那都是絕對不可能和天下其他所有國家相提并論的。
當年秦王楚的爺爺秦昭襄王治下的秦國那么強大，不也一樣只能夠在六國聯軍的面前采取守勢嗎？
所以秦王楚轉而問起了另外一個問題：“李牧呢？李牧現在的動向如何了？”
比起在睢陽城那邊在秦王楚看來并沒有多少懸念的戰爭，其實這位秦國國君還是更加關心李牧的情況。
這幾年來，李牧這個名字給堂堂大秦帶來了無數痛苦和悲傷，簡直就是一個近乎噩夢一般的存在。
如今在秦國人的民間傳說之中，李牧已經被形容成了來自地府的妖魔鬼怪，老秦人動不動就是用“汝再調皮的話李牧大魔王便會把汝抓到地府去了！”這種話來嚇唬調皮的孩子們，而且相當容易奏效。
呂不韋十分恭敬的答道：“根據前幾天的情況來看，李牧已經集結了趙國邊騎軍團的主力和義渠人合流，眼下率領著兩萬多到三萬的騎兵正在大張旗鼓的南下，目標似乎是少梁城或者陰晉城。看上去李牧可能是想要攻克這兩座城池之中的一座，從而切斷關中和前線主力的聯系。”
秦王楚的眉頭微微的抖動了一下，隨后問道：“之前所制定的堅壁清野策略，現在做得如何了？”
呂不韋答道：“非常的成功，幾乎所有民眾都已經完全撤入了附近的城邑之中，而且臣可以向大王保證，這一次李牧所部絕對無法在關中獲得足夠的軍糧。”
為了阻止這一次的李牧南下，秦國也是付出了相當沉重的代價，那就是如今剛剛生長了一半，眼看還有四五個月就要收割的谷子，全部都已經被秦國人給緊急搶收了，那些來不及搶收的，官府也都下令讓秦國老百姓們在離開前一把火燒掉。
如此一來，今年關中歉收就是必然發生的事情了。但這樣做的好處在于，李牧也根本不可能在這樣的關中獲得多少補給。
只要李牧不能夠獲得足夠的補給，那李牧的眼前就只有兩種選擇，第一種是直面秦國人堅固的城池，第二種就是灰溜溜的撤退了，畢竟騎兵和步兵不同，是不可能攜帶大量的輜重和軍糧的。
根據秦國眾多將軍們的推測以及之前和李牧作戰的經驗來看，最多十天半個月的時間，沒有糧草的李牧就必須要撤退了。
如果李牧撤退的快的話，那么到時候關中還可以緊急搶種一波大豆，勉強也算是有了一點能夠活命的本錢。
當然了，僅僅憑借著這點大豆也是不夠解決缺糧問題的，不過秦國君臣們也已經想好了辦法去應對了。
由于這一次秦軍東出千里作戰，加上后院關中又有李牧的騷擾，所以六國反趙聯盟一開始成立的時候就已經確定秦軍的糧草是由韓楚魏三個國家進行共同負擔的。
由此秦國就節省了一大筆軍糧的開支，而秦王楚則正好用這些節省出來的軍糧開始來在這個冬天對于那些沒有糧食的秦國民眾們進行賑災。
除此之外，這兩年隨著蜀中李冰所主導的水利工程的不斷進行，蜀中的糧食產量也是連年上揚，今年更是已經接近了關中八成的水平，屬于歷年以來的最高值。
在這之前雖然開明王朝的創始王開明帝鱉靈也曾經治過水，但是那并沒有根本的解決蜀中水澇的問題，可隨著李冰都江堰工程的不停進行，這位蜀郡太守甚至在奏折上寫出了“不出十年，巴蜀之地產量可供整個大秦所用”的豪言壯語。
可以預期的是，巴蜀將在未來的幾年內很快真正成為秦國的大糧倉，到了那個時候，秦國人就真正不用擔心這個缺糧的問題了。
一旁的蔡澤一直都沒有什么存在感，這個也借機咳嗽了一聲，插話說道：“大王，臣想說的是，切莫低估了趙國的縱橫家們。在過去的幾年之中，趙國最擅長的就是靠那些縱橫家們顛倒黑白，讓其他的國家投入趙國陣營之中。如今趙國有意在戰場上拖延，或許正是想要為縱橫家們爭取時間。”
秦王楚皺起了眉頭，半晌才說道：“所以綱成君的意思是，要寡人馬上想辦法和趙國開戰嗎？”
蔡澤點了點頭，說道：“大王應該敦促齊國人盡快南下，然后讓聯軍盡快對趙國開戰。只要早日擊敗趙國主力，那么局勢便可及早奠定，趙國才可早日敗亡，河東郡和崤函通道才會早日回到大秦手中啊！”
秦王楚看上去似乎有些猶豫，但是在思考了一會之后，總算是點頭同意了蔡澤的意見，說道：“既然如此的話，那么等會寡人就修書一封給齊王，說說這個事情罷。”
蔡澤見秦王楚同意了自己的意見，心中也是暗自得意，忍不住抬頭挑釁般的看了呂不韋一眼。
但是今天的呂不韋似乎有些心神不屬，表情看上去也有著幾分古怪，讓蔡澤不由得暗自奇怪。
君臣三人商議完畢之后，就有宮人前來提醒下午守孝的時間到了，于是君臣三人便紛紛起身，準備前往靈堂。
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秦國的宮廷侍衛長突然如風一般的沖了進來，一臉惶急的對著面前的秦王楚高聲喊道：“大王，李牧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