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對于段干子來是非常難熬的。
在離開了龍臺之后,段干子第一時間就寫了一封急信,讓人用最快的速度送往魏王圉的桌前,希望能夠勸說魏王圉付出更大的代價,以向趙國求和。
這一次段干子算是已經看清楚了,明白了趙國一定要讓魏國大出血,否則的話是絕對不可能輕易讓魏國過關的。
但問題在于,魏王圉看起來很顯然就并沒有這么想。
僅僅四天之后魏王圉的回信就到了,在這份回信之中魏王圉不但沒有同意段干子的請求,反而措辭十分嚴厲的譴責了段干子竟然違背私自將濟水以北的土地割讓給趙國的行為。
在信中將段干子一番大罵之后,魏王圉再度重申一點,那就是濟水以北的全部土地的確都可以割讓給趙國,但是這條件也就到此為止了,趙國人如果想要更多的東西,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對于魏王瑜的這份固執,段干子只能報以一聲苦笑。
雖然段干子也不是很清楚為什么自家的大王每次到了對趙國的時候就變得這么固執,但是段干子隱約能感覺到趙國其實已經成為了魏王圉的一塊心病,一塊不能夠觸摸的龍之逆鱗。
任何人觸及到這一逆鱗的話,那么魏王圉做出什么樣失去理智的判斷都不讓人意外。
在想通了這么一點之后,段干子也就接受了這么一個事實,那就是想要讓魏王圉再繼續讓步是不可能的,段干子只能夠想辦法以目前的條件來說服趙王并且自救了。
于是沒奈何,段干子只好舍棄了自己的老臉,想要去說服趙國的各個大臣,讓這些趙國的大臣們能夠站在自己一邊。
然而讓段干子失望的是,他前后去好幾個趙國大臣的府上遞上拜帖,但是許多人都是直接閉門不見。
只有虞信因為和當年的魏國相邦魏齊是好友的緣故,接見了一下段干子,但是和虞信的這次見面也并沒有改變任何的事情,因為單單從虞信的話語之中就不難聽得出來,虞信本人其實也是非常支持對魏國作戰的。
隨著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前線的情況也不斷的傳回邯鄲之中。
趙軍主力部隊在龐煖的率領下已經渡過了濟水南下,到達了陶邑城下,完成了對陶邑的合圍。
值得一提的是,魏王圉并沒有像所有人所想的那般死守陶邑城,相反他卻帶著將近十萬魏國軍隊直接放棄了陶邑,向南邊撤退到了魏國的另外一座大城睢陽城之中。
在魏王圉逃離之后,陶邑之中的留守軍民士氣大喪,僅僅抵抗了幾天時間之后就開城投降了。
形勢對于魏國越發的不利,而魏王圉看上去顯然也是一天天的失去了耐心,寫來給段干子的信上措辭也越來越嚴厲,甚至都能夠看得出來魏王圉動了殺機。
在這樣的情況下,段干子覺得自己根本就是一個熱鍋上的螞蟻,明明心急如焚,但是卻完全找不到任何解決的方法。
就在段干子自己都已經有些絕望的時候,段干子的心腹告訴了段干子一件事情。
“家主,外面有一個人求見,自稱能夠解決家主現在的困境。”
段干子聞言愣了一下,隨后趕忙說道:“可問清楚這來人的姓名?”
心腹搖了搖頭,對著段干子說道:“家主,臣覺得這個男人十分的古怪,明明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卻用面具遮擋面容,看起來并不想表明自己的身份。”
段干子一聽頓時就有些惱火,心道什么阿貓阿狗都敢上門來裝逼了?
段干子正準備發火,話到嘴邊突然心中一動,說道:“來人是不是有什么信物?”
心腹從懷中拿出了一枚小小的令牌,恭敬的遞給了段干子。
段干子接過這枚令牌一看,果然在令牌的正面看到了一個趙國篆字——“胡”。
胡衣衛的胡。
段干子盯著這枚令牌看了半晌,隨后整個人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對著心腹叮囑道:“去將這位貴客給請進來,切記一定不要失了禮數。”
心腹愣了一下,顯然并不知道為什么段干子會如此鄭重其事的對待這個連臉都不敢露出來的神秘來客,但還是應了一聲,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一前一后兩個腳步聲傳進了段干子的耳中,隨后心腹的聲音在房門之外響起。
“家主,貴客已經帶到了。”
早就已經在室內正襟危坐的段干子聞言立刻揚聲說道:“快將客人請進來吧。”
片刻之后,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這段干子的面前。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個十分低沉的嗓音:“段卿多日不見,風采依舊啊。”
斷竿直盯著來人,神色十分的復雜。
雖然說來人戴著面具,但是段干子非常的清楚來人的身份,因為這個家伙就是那個趙國胡衣衛在魏國之中的負責人,也正是這個家伙通過說服段干子而說服了魏王瑜,從而讓魏王圉點頭答應向趙國求和。
也正是這個家伙出的這個主意,才把段干子逼到了現在這么一個如此被動的情況。
所以段干子雖然有心想要指望著對方為自己出主意,但是一開口還是忍不住先帶著幾分抱怨。
“汝這一次又想要來給吾出什么餿主意了嗎?”
來人微微一笑,對著段干子說道:“段卿此言差矣。難道上一次吾給段卿出的不是一個非常好的主意嗎?但問題在于魏王剛愎自用,不愿意聽取段卿的意見,這才有了魏國今日的被動局面,又與吾有什么關系呢?”
來人的這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讓段干子明明有心反駁可是卻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和借口。
說起來段干子在這些天里其實也已經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魏國幾次三番的背叛顯然已經觸怒了趙國和趙王,所以趙國人這一次是肯定要給魏國一個非常深刻的教訓。
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還用那種平時求和的普通套路來應付,顯然是不夠的。
魏國必須要付出更大的代價,以更謙卑的態度和更多的誠意來打動趙國君臣,這才能夠擁有向趙國求和的可能性。
但是問題在于,僅僅是段干子自己知道這一點根本沒有什么用處啊,因為如果魏王圉不同意段干子的意見的話,那么一切都是空中樓閣。
一想到這里,段干子就從心底感覺到一陣無力,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說道:“現在說這些又有什么用?大王根本不愿意采納吾的意見,而且戰局都到了現在這個情況,想來無論做什么都已經是無力回天了。”
一聲輕笑從來人的面具之下傳了出來,隨后來人緩緩的開口說道:“如果真的一切都已經無可挽回的話,那么段卿覺得吾今天出現在這里又是為了什么呢?”
段干子聽到了這句話之后猛然抬起了頭來,雙目之中也煥發出了驚人的神采:“汝真的有辦法?”
事實上,段干子一直在等的就是這一句話,先前也不過只是故作消沉罷了。
要是段干子真的已經完全放棄了一切希望的話,又怎么可能會接見這個來自趙國胡衣衛的家伙呢,難道還嫌自己落在趙國人手上的把柄不夠多嗎?
來人笑了一笑,說道:“辦法自然是有的,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段干枝忍不住開口追問道。
來人將手放在了斷干子的面前,輕輕的做了一個手勢。
段干子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臉上露出了怪異的表情:“你們胡衣衛不是趙王最為信賴的機構嗎,竟然也需要錢財?”
來人哈哈一笑,對著段干子說道:“段卿有所不知啊,這收買門路發展人手通通都是要錢的,雖然大王的確撥下了不少經費,但實際上胡衣衛的經費從來都是入不敷出啊。再說了,錢財這種東西,又有誰會嫌多呢?”
段干子仔細的看了對面幾眼,在確定對面的確不是開玩笑之后才緩緩說道:“在后院之中有兩車金銀珠寶,只要汝能夠給出一個讓吾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等會汝就可以讓人直接把兩輛馬車都拉走。”
來人哈哈一笑,對著段干子說道:“段卿果然是快人快語,既然如此,那么在下也就不再隱瞞了。其實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想要直接說服大王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至少對于段卿來說是不可能了。”
段干子十分贊同的點了點頭,問道:“這個道理吾當然也是明白的,但是這些天來吾拜訪了你們趙國的那些大臣們,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愿意在這個問題上開口替吾和魏國說話。”
來人哈哈一笑,對著段干子說道:“這是因為段卿沒有找對方法,其實只要抓住了關鍵的人物,那么這個問題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什么關鍵人物?”段干子開口問道。
來人笑道:“在趙國之中,唯一一個有資格也能夠說服大王改變意見的當然便是——平原君。這便是段卿所需要的關鍵人物。”
段干子聞言哼了一聲,說道:“平原君乃是趙王的王叔,又在相邦之位上坐了這么多年,對趙國勞苦功高,他說話自然是有用的。但問題在于,吾已經求見了幾次平原君,可平原君并不愿意接見吾。”
來人忍不住笑了起來:“段卿啊段卿,汝聰明一世,為何卻在這件事情上犯了糊涂呢?汝難道忘了平原君的夫人是什么身份了嗎?”
這句話一說出來,段干子突然身體一震,整個人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平原君的夫人是什么身份呢?
在沒有出嫁之前,這位夫人是魏國的公主,是魏王圉和魏無忌的親姐妹。
換句話說,魏國就是這位平原君大夫人的娘家啊!
來人看著呆若木雞的段干子笑道:“現在段卿應該明白了吧,只要能夠說服平原君夫人,那么夫人自然就會想辦法讓段卿見到平原君,而段卿在見到平原君之后自然就可以勸說平原君來為魏國說話。如此一來,事情豈不是就此可成?”
段干子臉色一肅,站了起來朝著面前的來人行了一禮:“多謝先生教我。”
來人哈哈一笑,長身而起:“既然如此,那么吾就去將吾的那兩輛馬車給取走了。段卿,后會有期。”
說完這句話之后,來人就施施然的打開了房間的門,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心腹再一次的出現在了段干子的面前,對著段干子稟報道:“家主,那個人已經將兩馬車的財物給拿走了,還留下來一封字條讓臣交給家主。”
段干子接過這份紙條一看,原來上面寫著的是一個情報。
平原君夫人非常喜歡在邯鄲的一家煙脂肪買胭脂,每一個月都會至少來年這個胭脂坊一次。
根據之前的規律來看,只要段干子在那里蹲點,最多兩三日就可以見到那位平原君夫人了。
段干子看完了這封信,整個人的心終于稍微的放下了一些,輕輕的松了一口氣。
心腹在段干子的身邊小聲的說道:“家主真的要相信那個人的話?”
段干子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吾也不想相信他,但是這一次——別無選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