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在行軍,義渠勝也在行軍。
對于義渠勝來說,剛剛開始的從軍生活讓他重新認識了一遍李牧。
在沒有開戰之前,李牧看上去是一個非常和善、好脾氣的將軍。
他能夠和任何一名士兵打成一團,也可以和義渠勝這樣的外族人結為朋友。
當然了,如果見到匈奴人的話,李牧就會瞬間化身為一匹嗜血的惡狼。
義渠勝可是親眼見過李牧惡狼發威的情形。
不過說實話,李牧對于匈奴人那種恨不得斬盡殺絕的態度,義渠勝自認為是十分能夠理解的——畢竟義渠勝也曾經在夢中無數次的想過要將秦國人給統統都斬盡殺絕了。
總的來說,只要不是匈奴人的話,那么李牧的態度都是非常不錯的。
但就是這么一個看上去似乎是好好先生的人,一旦進入了將軍的角色之后,瞬間就來了一個很大的變化。
一種無形的威嚴從出征之后就開始籠罩在李牧的身邊,讓所有原先和李牧勾肩搭背的家伙此刻在面對李牧的時候都情不自禁的挺直了胸膛和肩膀,用大聲而且恭敬的語氣作出匯報。
甚至連義渠勝本人都是如此。
怎么回事,難道本義渠王已經不知不覺被這個趙國將軍給影響到了?
義渠勝有些煩躁。
但更加讓義渠勝煩躁的是,李牧并沒有采納他的建議,第一時間將義渠城給拿下來。
“我可是和你們的大王有過盟約,我幫你們攻擊秦國,你們幫我復國!”義渠勝憤憤不平的對著李牧說道。
李牧點了點頭,一邊晃晃悠悠的騎著馬匹前進,一邊用十分漫不經心的語氣說道:“汝放心吧,既然大王已經允諾與汝,那么這一場大戰之后,義渠國自然是會建立起來的。”
義渠勝冷笑一聲,從他臉上的表情來看顯然對于李牧的話一點都不相信:“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么你為什么不進攻義渠城?”
李牧聳了聳肩膀,道:“汝想讓一支騎兵去攻擊一座堅城?”
“堅城?那座城池之中除了三千守城秦軍之外根本就沒有幾個人,因為所有城中的人都被我帶去了你們趙國的朔方郡!而且以你的兵力,最多三天就能夠將義渠城攻下來了!”
對于義渠勝的話,李牧點頭表示了認同:“沒錯,只需要最多兩天時間,義渠城便能夠被攻下來。”
義渠勝感覺受到了侮辱:“那么你為什么不去攻擊義渠城??”
李牧道:“因為那會讓吾損失至少兩千人手。”
“兩千?”義渠勝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面前的李牧:“就是因為吝惜這區區兩千士兵的性命,所以你就放棄了攻擊義渠城?想你這樣的人,是怎么能夠當上趙國將軍的?”
在任何年代都會有愛兵如子的將軍,但那都是在沒有開戰的時候。
等到殘酷的戰斗打響,那么原先愛兵如子的將軍們一點都不介意死上成百上千、乃至是成千上萬的孩子,只要能夠獲得勝利。
每一位名將的赫赫聲名之下,都是無數在戰爭中死去的累累白骨,這里面既有敵人的,也有孩子們的。
用兩千人的性命就能夠攻克像義渠城這樣的城市,李牧竟然還不滿意?
李牧點了點頭,道:“不錯,汝要知道,吾的這兩千騎兵之性命,那的確是比汝的義渠城要重要許多。”
義渠勝哼了一聲,憤憤的撥馬離開。
看著義渠勝離去的身影,李牧微微的搖了搖頭。
李牧知道義渠勝和自己的分歧在哪里。
義渠勝心中的“兩千死傷”,指的實際上是在這個時代的戰爭主流兵種——步兵。
而李牧所指的這兩千損傷,指的可是騎兵。
一名步兵和一名騎兵的價值能一樣嗎?
當然是不一樣的。
在李牧的心中,一名訓練有素的騎兵,能夠抵得上五個驍勇善戰的步兵,甚至更多。
所以別人都以為李牧的麾下只有兩萬騎兵,但是在李牧看來,自己的麾下其實有著十萬大軍!
如果用在正確的地方,這兩萬騎兵就能夠發揮出相當于十萬大軍的力量。
但如果用在錯誤的地方,那么這兩萬騎兵所能夠發揮出來的作用甚至可能連兩萬步兵都不如。
在李牧看來,用騎兵來攻城這種事情,絕對是最最愚蠢和錯誤的方式。
如果要為這種愚蠢而錯誤的方式去付出兩千騎兵的代價,李牧覺得恐怕只有自己的腦殼被馬蹄踩了才能夠作出這樣的決定。
看著身后逐漸遠去的義渠城,義渠勝的心情漸漸的變得低落了下來。
這種低落又慢慢的轉化為了無以倫比的憤怒,讓他終于忍不住再一次的來到了李牧的面前。
“我不管了,我要帶著我的人走!”
義渠勝的手下也是有人的。
兩萬四千名騎兵之中,兩萬是李牧率領的趙國騎兵,四千是義渠勝的義渠騎兵。
李牧看著義渠勝,目光玩味:“汝真的要走?”
“走,現在就走!”義渠勝怒氣沖沖。
李牧奇怪的看了義渠勝一眼,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起來,道:“回去攻擊義渠城?”
義渠勝怒道:“沒錯,正是要回去攻擊那義渠城!”
李牧眼中的笑容更加的玩味了:“就憑汝手下的這四千人?”
義渠勝怒道:“怎么,我可不是你這樣的貪生怕死之人,只要攻下了義渠城,那么就算是付出兩千性命我也無所畏懼!”
李牧忍不住搖了搖頭,道:“蠢,其蠢無比。”
義渠勝忍無可忍,喝道:“李牧,你雖然是主將,但是我也不是你的手下,你說話的時候可要尊重些!”
李牧笑道:“尊重?只有聰明人才會得到吾的尊重。汝自己想想吧,吾擁有著兩萬人,尚且需要付出兩千人的死傷才能夠攻克義渠城。汝手中不過僅有四千人,卻妄想憑借兩千人的死傷就能夠攻克有三千人據守的義渠城?這不是蠢又是甚么?”
義渠勝一下子呆住了,過了半晌之后長嘆一聲,頹然不語。
李牧說的一點錯都沒有,但憑義渠勝手底下的四千騎兵,還真就未必能夠攻破有三千秦軍駐守的義渠城。
看著啞口無言的義渠勝,李牧的心情看上去變得越發的良好了:“怎么,想通了?”
義渠勝沒有說話,只是惡狠狠的瞪了李牧一眼。
李牧哈哈笑道:“所以啊,汝還是帶著汝的義渠人騎兵老老實實的跟著吾罷。相信吾,只要等到這場戰爭結束之后,汝的那個小小的義渠國就能夠重新建立,而義渠城也就會回到汝的手中了。”
義渠勝一聽又立刻來了精神:“真的!?”
李牧用眼睛斜了義渠勝一眼,重重的哼了一聲以表示對義渠勝這句懷疑的不滿,直接撥馬從義渠勝的面前走了過去。
義渠勝頓時大怒,但是過了好幾息時間之后他臉上的神情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笑嘻嘻的撥馬跟上了李牧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