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從今日起,那便是趙國的了
到了這個時候，蔡澤自然也已經明白了過來。
秦王稷重病的這件事情，已經被趙國人知道了！
這很要命。
非常的要命。
秦王稷畢竟是一手將秦國帶到最巔峰的那個男人，他對于秦國的影響力是無以倫比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秦王稷一旦病危，那么秦國內部的政局一定就會開始出現動蕩。
所以一直以來，秦國高層都將這個消息給牢牢的封鎖住了，沒有讓任何不相干的人和國家知道秦王稷已經病危。
因為秦國人很清楚，趙國人一旦得知了這個消息，那么肯定會趁火打劫一番。
事實上，廉頗剛剛就是這么做的。
憑借著敏銳的觀察力，蔡澤有一點是十分肯定的，那就是在一開始的時候，趙國人的胃口其實沒有這么大。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廉頗得知了秦王稷病危的消息。
于是在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后，廉頗立刻毫不猶豫的提高了價碼，要將整個崤函通道全部吞下。
蔡澤心中掀起了無數驚濤駭浪，腦海之中只有一個想法：“趙國人到底是怎么知道這件事情的？現在趙國人知道了，吾又該如何是好？”
就在大帳之外的蔡澤呆若木雞拿捏不定的時候，大帳之中的廉頗和樂乘也正在進行著一番對話。
樂乘有些擔心的說道：“大將軍，這蔡澤真會答應嗎？函谷關可是秦國東出之要道，若是函谷關沒了，那秦國關中豈不是變成完全不設防之地了？吾覺得這個條件秦國人恐怕難以接受。”
樂乘的心中其實還有其他的顧慮沒有說出來。
首先，邯鄲能不能撐得住？
其次，李牧去打魏國，到底行不行？
這些天來樂乘一直在思考這兩個問題，但是結果都不算太樂觀。
所以說，別看現在秦國是一副風雨飄搖的模樣，可趙國也不是高枕無憂啊。
如果趙國不是腹背受敵的話，那么早就直接干死王龁然后進軍咸陽了。
廉頗顯然看出了樂乘的顧慮，老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語氣頗為溫和：“無妨，秦國人會答應的。”
樂乘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就因為秦王稷如今病危？可是以吾之見，那秦國太子趙柱如今年近五十，乃是心智成熟穩重之人。即便是秦王稷殯天，趙柱亦可以馬上繼位，此事恐怕對秦國產生不了太多影響啊。”
廉頗哈哈一笑，道：“樂乘，汝此言差矣。吾雖不甚通曉政治，但亦知將為兵膽，君為民膽。秦王稷在位四十余年，深得秦國民心，若其歸天，吾只消將此消息放出，那么元里城之中的秦軍必定大亂，很有可能不戰而降。到了那時，吾倒要看看秦國人還有甚討價還價的資本！”
樂乘有些不解的問道：“但即便無此消息，元里城之中王龁所部亦是插翅難飛呀。”
廉頗搖頭道：“早在開戰之前大王便已經暗中告知于吾，此戰之目的并非攻破咸陽覆滅秦國，而是為了削弱秦國。如今削弱秦國之目的已經達成，吾又何必讓趙國將士的血繼續白流？而且哼，還有魏國和齊國等著吾等去教訓呢，吾等若是在此和秦國兩敗俱傷，豈不是遂了魏齊之意？”
樂乘這才明白了過來，有些佩服的點了點頭，心中不由得感慨——姜還是老的辣啊。
樂乘正打算繼續說些什么，突然間帳外傳來高聲稟告：“大將軍，緊急軍情！”
“進來！”
一名信使快步而入，將一封急報恭敬呈上。
廉頗看著這封急報，眉頭瞬間舒展開來，臉上的笑意是怎么也止不住。
片刻之后，廉頗將這封急報扔給了樂乘：“汝也看看吧。”
樂乘接過一看，同樣也是喜上眉梢。
這急報并不是來自于趙軍的情報機構或者斥候，而是來自于楚國國都陳郢。
楚國正式加入這場戰爭，開始了伐秦之戰！
樂乘放下了急報，心情大好，對著廉頗笑道：“如此一來，若是秦人繼續嘴硬的話，那么等到楚人出兵的消息傳來，秦人可就再也頑固不起來了！”
廉頗哈哈大笑，然后哼了一聲，道：“這天下之人素來是以偏概全，聽了個甚么負荊請罪的故事就將吾當成了那無腦之人。也不想想吾若是真的那般無腦，又怎能夠率領大軍東征西討，取下如此多次的勝利！”
廉頗忿忿的罵了幾句，擺手對著樂間道：“好了，汝去前線看看吧，如今勝利在望，小心莫要讓那王龁狗急跳墻跑了。”
樂乘應了一聲喏，正準備離去，突然大帳之外隱約傳來了爭吵的聲音。
樂乘大步走出，正好看到蔡澤和呂不韋正在和大帳之外的守衛爭吵，其中又以蔡澤的聲音最為大聲。
“吾乃秦國使者，爾等不過一區區小兵，竟敢如此猖狂阻吾去路！快快稟告廉頗大將軍，便說吾有要事求見！”
樂乘想了想，走上前示意衛兵們退開，然后對著蔡澤說道：“汝要面見大將軍？”
蔡澤看到樂乘之后眼睛就是一亮，忙不迭的說道：“正是，煩請這位將軍通報一聲。”
片刻之后，廉頗、樂乘、蔡澤、呂不韋四人分別在大帳之中就座。
廉頗面無表情的看著蔡澤：“這么說來，汝已經作出決定了？”
蔡澤點了點頭，道：“沒錯若是大將軍愿意立刻撤除元里城之圍，并在五日內將全部趙軍撤出秦國境內，那么吾大秦愿將函谷關以東所有土地全部割讓與趙國！”
蔡澤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心都在滴血了。
割地求和，喪權辱國啊！
但是蔡澤也知道，談判這種東西其實就是雙方相互試探底牌，如今秦國的底已經被趙國摸得清清楚楚，本身又是劣勢一方，那不如直接光棍一點認輸，好早點重頭開始。
所以這一次蔡澤一點都不墨跡，上來就拋出了底牌。
這當然不是蔡澤的自作主張，而是秦國高層們在商議之后集體得出來的決定。
割讓函谷關以東所有土地，聽起來似乎還挺多的。
但事實上在失去了宜陽城之后，如今秦國在函谷關以東也就只剩下大半個崤函通道罷了。
崤函通道地處中條山脈和秦嶺東北部山脈之間，地勢狹長險要但并不適合農耕，所以放棄這一塊土地對于秦國的損失是最小的。
當然了，失去了崤函通道之后秦國就失去了東出攻擊中原的通道，這是一大壞處。
但由于趙國占領了河東郡，所以崤函通道對秦國也沒有那么重要了。
因為現在這種情況下，一旦秦國自崤函通道東出中原，那么趙國只需要從河東郡渡過黃河南下，就能夠輕松無比的斷了秦國的退路。
沒有河東郡來拱衛側翼和后路，秦國就根本無法安心的利用崤函通道東出爭霸。
這就是歷史上為何秦國先占領了河東郡，然后才打通崤函通道的原因。
所以在失去了河東郡之后，秦國之中不少有見識之人就已經做好了連崤函通道也一起失去的準備了。
如果未來秦國能夠卷土重來再奪回河東郡的話，那么打通崤函通道也就是分分鐘的事。
最重要的是，一旦崤函通道割出去，那么秦國就不再和中原諸國接壤了，而中原諸國自然也就不再將秦國視作威脅，而將目光移到如日中天的趙國身上。
因此在割讓崤函通道這一點上，秦國人非常痛快。
這實際上是一個以退為進的策略。
廉頗在聽完了蔡澤的話之后，眼睛微微的瞇了起來，過了好一會才說道：“再加上函谷關，那本將軍可以立刻撤軍！”
“不行！”蔡澤想都不想就拒絕了。
函谷關畢竟是秦國經營了這么多年的雄關，它的重要意義甚至都已經超越了地理因素，所以出發之前趙柱就已經千叮嚀萬囑咐，告訴蔡澤絕對不能夠割讓函谷關。
這是秦國的底線。
雙方一番爭吵，任憑廉頗如何聲色俱厲的施壓，蔡澤同樣也是緊咬牙關，堅決不讓步。
廉頗顯然有些不耐煩了，干脆將那封剛剛從楚國得來的密報扔到了蔡澤手里：“汝自己看看，看完再做決定！”
蔡澤一看這封密報，臉色頓時又是大變：“這、這”
廉頗冷笑道：“怎么，現在明白了？吾告訴你，若是現在秦國還不舍得函谷關，那么等到楚人攻破咸陽，重演當年白起對楚國宗廟及歷代先王陵墓所做之事時，汝可不要說吾沒有提醒過汝等！”
楚國人來了。
現在秦國能和楚國人打一打的只有元里城王龁手里的這支秦軍，而王龁現在偏偏又被廉頗給困死了。
這就是廉頗敲竹杠的最好機會。
如果王龁這邊再被困上幾天甚至被趙軍殲滅于此的話，那么楚國人打來的時候秦國就真的是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只能夠任憑楚國人宰割了。
考慮到秦國和白起曾經對楚國所做的那些事情，就算是傻子都知道，楚國人的報復一定是非常慘烈、慘烈到秦國無法承受的。
早一點議和，秦國就能夠早一點將王龁所部救出來，也就能夠早一點去應對楚國人的攻擊。
這些道理不用廉頗說，蔡澤也能夠想得到。
蔡澤身體顫抖不已，沉默了片刻之后突然一咬牙，惡狠狠的說道：“好，吾便替大王允了此事又何妨？從今日開始，那函谷關便是趙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