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 始鳳翎羽
混沌一隅，混沌海的少許躁動漸漸平息了下去，兩道身影懸浮在混沌中，對面而立。
一人胸口被長槍貫穿，另一人被長劍看在肩上，劍刃嵌入大半。
楊戩左臂無力的垂下，但右手緊緊抓著三尖兩刃槍，搶刃刺入了孔宣的胸口。
孔宣泥宮丸旁，一縷玄罡已經將最后一刀舉起，隨時能將孔宣的元神斬碎。
其實此時，孔宣的元神已經碎了小半，再無半分防護之力。
五色神光枯竭，雄厚的法力只剩微弱的一絲火種，他已經用盡了渾身解數，卻依然…
“沒想到，我會敗于你之手。”
孔宣低聲說了句，這三個字仿佛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雙目緩緩閉上，目光中一片死寂。
“若不想死…咳，退出道門大劫，永不入西方教！”
楊戩聲音有些發顫，聲音很弱，但話語卻無比清晰的傳入了孔宣耳中。
孔宣豁然睜開雙眼，眼中劃過一道厲芒，盯著楊戩的面龐。
“你…你知我為何入…入劫？”
“立下大道重誓！以鳳族為名！”楊戩聲音一提，死死盯著孔宣，后者略顯嘲諷的輕笑了聲，卻毫不遲疑，抬手立下了大道誓言。
誰都想活，扭捏個什么。
在洪荒之外，天道誓言是不受約束的，只有這般大道誓言，直接對自己所修之道起誓，方才能被回應與認可。
只是這短暫的空擋，楊戩和孔宣都已經恢復了少許力氣。
但等孔宣立下誓言，楊戩緩緩拔出三尖兩刃槍，兩人幾乎同時心中松了根弦，緩緩仰倒。
下墜，無意義的下墜。
五色神光從一絲漸漸變成一縷，不斷吸納混沌之中無序的元氣為孔宣療傷。
而楊戩周身骨骼發出玉色光亮，一股股玄力新生，玄血也漸漸旺盛，一絲絲玄氣在周身各處凝成，自成內周天運轉。
不知過了多久，孔宣突然站起身，抬手一招，鳳劍破開混沌而來，被他抓在手中。
一股玄妙的道韻在這把當年始鳳的佩劍上流轉而出，將兩人裹住。
霎時間，洪荒中能觀摩此戰之人，所見僅剩一團火光，似乎火光中還有兩道身影在做最后的拼殺。
這股道韻似乎并無敵意。
但楊戩滿是警惕的緩緩站起來，抓著龍槍，目光中再次燃燒戰意。
“怪胎，”孔宣嘴角一撇，面對著楊戩，傳聲道一句，“你與西方教有何過節？”
楊戩沉默了一陣，而后便道：“西方教二圣人曾算計于我，凡害我者皆是我敵。”
“你又如何得知，是西方教與我做的這番交易？”孔宣目光中帶著少許玩味，似乎已經不想在和楊戩打下去。
勝負已分，生死差之一毫，楊戩并未取他性命罷了。
楊戩又沉默了一陣，道了句：“猜的。”
“當真怪胎，”孔宣仰頭輕嘆，兩縷染血的長發貼在臉頰之上，身上總有一絲落寞，“你應當知道，今后會有一場大劫難，我鳳族如今若無依靠，當無半點幸免之理。”
楊戩輕輕點頭，他對孔宣的苦衷什么的并沒有興趣。
兩滴眼淚劃過孔宣臉頰，孔宣忽而又灑脫的一笑，突然一劍斬向自己胸口。
劍刃入胸膛半寸，鮮血如泉噴涌；楊戩皺眉看著，無論是孔宣覺得戰敗當死，還是有其他的念想，只要不危機于他，他自然都不會阻攔。
血光中，孔宣胸口飛出了一團火焰，這團火焰化作一只小小的鳳凰，圍繞著孔宣有些急躁的轉動。
“收下吧，”孔宣抬手輕輕一推，這小小的鳳凰飛向楊戩胸口。
楊戩皺眉，抬手想要躲避，但這只小鳳凰卻仿若沒有實質，直接穿過他的手掌，沒入了玄罡重重包裹的胸膛中。
一瞬間，楊戩被鳳凰真火包裹，雙眼瞪圓，心海中多了一根燃燒著火焰的羽毛。
這羽毛輕輕震顫，竟將另一根藏在靈臺中的鳳凰翎羽吸納了過來，二者漸漸交融！
“哈，哈哈哈…”
孔宣大笑，但笑中帶淚。
母親…
母親離開了…
母親離開自己了，竟是這般毫無留戀…
楊戩皺眉，“你給了我何物？”
“鳳凰真武令，母親的九翎之一，也是讓母親走出不死火山的指引之物。”孔宣喃喃著，攥著拳。
楊戩還在火焰中沒來得及說什么，孔宣突然咳出一口血，身體不斷顫抖。
這邊，楊戩身周火焰縮回身體，不過楊戩也有點懵逼。
眼前這個名震洪荒的一代狠人，竟、竟…
竟哭了？
孔宣吸了口氣，將種種失態咽回，日我敗于你，失信于西方二圣，洪荒已不可留，不然則會牽連我一族。”
楊戩低頭看了眼自己胸口，那里，有只小小的鳳凰正展翅高飛。
“你要走？去何處？”
“尋敵，去混沌海中探尋要毀滅洪荒的那些真正的強敵，能殺幾個殺幾個，就算我敵不過他們之中最弱的，也要拼著性命帶回來些許消息。”
楊戩不由肅然起敬。
孔宣說的輕巧，這般當真是要將生死置之度外才有膽量去做的事。
那些強敵，大概便是當年毀滅太素界，害死了盤古神的先天神魔吧…
楊戩突然覺得，自己不殺孔宣，其實也是為洪荒保留了一員猛將，不算什么壞事。
看楊戩面容肅穆，孔宣啞然失笑，傳聲道：“莫要覺得我如何大公無私，我只是不想辜負母親的托付…”
“我不求你去護我鳳族，只需你娶鳳蕪與鳳珊，為我鳳族誕下純血的子嗣，”孔宣拄著長劍，緩緩對著楊戩低下了頭。
楊戩總覺得心中有些堵悶，側身讓過了孔宣這一禮。
孔宣低著頭在那，傳聲在楊戩耳中，嘶吼著，呼喊著！
“楊戩！應下我！我將母親留給我的唯一寶物都給了你，應下我！不然我在前路死也不能瞑目！”
楊戩攥緊三尖兩刃槍，心中實為不忍，也說不出有什么不忍。
“封神過后，我會迎娶娶鳳蕪，將這根翎羽還給鳳珊。”
“那你會害死她們！”孔宣厲聲道，“這是我鳳族本源傳承，蘊無上鳳族秘法！也可令你的涅槃大術完美無缺，但窺伺這根翎羽的人太多！我那兇虐成性的三弟已與西方教聯手，不然你當我為何會被他們算計這一番！”
金翅大鵬鳥？
原來這才是前因后果。
看著眼前這個尚未分出男女的狠人，楊戩心中的不忍越發多了些。
“我應你便是，若鳳族明日遇危機，我能出手定不會袖手旁觀。”
孔宣總算平靜了下來，提著鳳劍，看著楊戩的面龐，緩緩轉身。
他道：“多謝。”
楊戩喊道：“你要去何處尋敵？”
孔宣頭也不回的應了句，“無生無死之地，我有母親留下的諸多秘聞，我去探尋一番，運氣好或可尋到他們。”
他果然知道些什么。
楊戩很想將這些都問明白了，可孔宣的身影已經漫步到了遠處。
前一瞬還在拼生死的強敵，此刻卻仿若老友一般，一個在目送著另一個，另一個的背影滿是蕭瑟與寂寥。
千般疑問，也只能匯成一句傳聲：“保重。”
孔宣抬手擺了擺，少了幾分初見時的乖戾，多了幾分灑脫與沉穩。
孔宣法力已經恢復了少許，幾次邁步，身影在混沌海中折返前行，不知不覺便沒了蹤跡。
等孔宣走后，隔斷眾大能觀戰視線的那股火光緩緩消散，但所能見的，只有楊戩的身影，與楊戩面前殘留的那灘鮮血。
兩道黑影破開混沌急速沖來，楊戩立刻警惕備戰，隨時準備直接施鳳羽大遁逃之夭夭。
“妹婿！如何了！”
一聲呼喊，楊戩心中稍微松了口氣，但并未完全放下警惕。
來的是還算熟悉的龍族高手，一個是被神農氏給的幾株仙藥治好傷勢的敖方天，一個則是見過兩面的東海龍宮三長老。
敖方天目光中的關切并非作假，感覺到楊戩的提防與還未散去的戰意，與龍族長老停在了遠處，并未靠近楊戩。
“那孔宣呢？”敖方天問。
楊戩淡然道：“重傷逃遁，應是必死了。”
他倒也沒說錯什么。
敖方天愣了下，表情有一瞬失落，隨即搖頭苦笑，嘆道：“這般，也好，如今的他，似乎已經活的不是他了，死了也好。”
混沌中本無風吹過，但隨著敖方天的一聲輕嘆，楊戩長發輕輕飄起。
發梢指向的方向，便是那道身影消失不見的地方…
混沌海中某處，孔宣拼盡全力，遁出不知多遠。
他體內法力枯竭，忽而一劍斬向脖頸，將自己頭顱直接斬下，身軀迅速崩碎。
一團淺白色火焰卻在他胸前燃起，將他殘軀轉瞬點燃。
火焰持續了不知多久，或許只有片刻，孔宣的身軀已被燒成了虛無；火焰突然暴漲到一人多高，其中條條道則流轉，漸漸交織出了人形。
鳳凰涅槃！
一只纖細的小手在火焰中伸出來，肌膚比洪荒最好的白玉還要耀目、柔滑、細膩。
纖手之后的手臂仿若在演盡天下美景，又是一只玉足邁出火焰，牽連出了那具完美無瑕的身子。
長發如瀑明鳳眸，秋眸落處鎖輕眉。
她自己似乎也有些詫異，低頭看去，入目便是纖瘦身段凸顯的鎖骨，還有那峰巒疊嶂，曲徑通幽…
“怎得成了這般身子？”
輕輕皺眉，嘴角輕輕抽搐了下，她也沒多計較什么。
纖手抬起落下，青、黃、赤、黑、白五色神光交織成了羽衣瀆褲，雖遮掩了一番美景，卻又締造了又一種美的意境。
提起鳳劍，她扭頭目視洪荒所在之地，能隱隱看到洪荒大地的邊界。
頭一歪，轉身而去。
長發飄舞，嘴角露出莫名的笑意，笑容中似乎有放下什么之后的釋然，又像是有了新的牽掛，帶著淡淡的有些惆悵。
“命大再見咯，楊戩…嗯，先去玄都看看吧，那里好像有幾個老墳沒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