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鄭倫將軍請援!”
“報!韋護將軍請援!”
“報——”
一聲聲通報,大半是將領求援,只有小半是捷報。
但求援并非是戰敗,只是戰況膠著、兵卒死傷太多,將領有些沉不住氣罷了。
日遲暮,血染青天,刀劍橫斷。
廝殺非但沒有停止,兩軍已開始分毫必爭,連綿的戰線之上,各處殺的你來我往,一個個兵卒死傷退場。
黃飛虎低聲喝問:“后軍行知何處?”
“有十萬急行軍半個時辰后將會抵達,其余諸部還需兩個時辰!”
“丞相還未歸來,盡快攻下商軍營寨!”
黃飛虎握住腰間劍柄,此時當真想騎著五色神牛沖殺出去,但最后依然只能忍住。
楊戩不在,他就是主帥,不得沖鋒陷陣,不然他身陷絕境之中,周軍兵力再勝、軍威再強,也會迅速潰敗。
黃家四虎將已殺的渾身浴血,武王的親兄弟已經戰死數位,周將葬送在此地已超二十余人,甲士死傷已過二十萬!
眼睜睜的,黃飛虎看著眼前的戰局,看著金烏墜入西天的金光,看著天地間歸于寂靜,卻又被殺喊聲引燃。
黃飛虎沒想到,周軍各位將領也沒想到,蕭蘭更沒想到。
這一戰,從白晝殺入深夜,又從深夜殺到了天明!
將士死傷不計其數,但周軍,踏著累累尸山,已經將戰線推到了商軍營寨邊緣!
周軍后方源源不斷的援兵,讓商軍主將徐蓋經歷了近乎絕望的一夜。
天色將明,漫山遍野已都是周軍的旗幟,不只是中軍,左翼、右翼,全線推上!
當東天泛起魚肚白,周軍稍作休整,黃飛虎一聲令下,數十萬渾身沾滿血污的大軍就要踏平商軍大營,商軍僅能組織起薄弱的防御,但商軍將士這次并沒有潰敗。
這一仗,戰死方是歸宿,若逃了,未來老死之時,又有何面目去地府幽冥見今日戰死的袍澤。
韋護高舉降魔杵,“攻克敵營!”
商軍主將徐蓋雙手握刀,怒吼一聲:“寸步不讓!”
兩軍轟然應諾,周軍眼看就要發起沖鋒,但下意識的,在此地之人同時抬頭看向天穹。
他們頭頂的陰云出現了巨大的漩渦,兩道人影相對而立,互相對視,卻在緩緩下落。
楊戩!
孔宣!
“大師兄!”
韋護咧嘴喊了句,但笑容剛要綻放,就凝固在了臉上。
楊戩長發隨風凌亂的飄舞,左手抓著的三尖兩刃槍槍尖前指,但身上的氣息卻起伏不定。
緩緩的,在山下山上近百萬雙方將士的注視中,楊戩落在了韋護身前,也落在了周軍之前,與商軍營寨只間隔數十丈。
孔宣則提著寶劍,落在徐蓋身前,注視著下方。
一夜腥風血雨,遍地英靈不滅。
楊戩卻仿若無視了這般辛苦才得來的戰果,低聲道一句:“退兵。”
韋護一愣,隨后點頭。
但韋護身后的一員小將著急的邁了一步,連忙喊道:“丞相!我們馬上就要攻下了!”聲音發顫,眼中竟涌出少許熱淚。
“我說,退兵!”
楊戩突然厲聲怒斥,聲音在漫山遍野回蕩。
那小將一愣,連忙低頭跪下;而營寨上的孔宣目光安然的看著這一幕,身上已經沒了戰甲,而是一件青色仙衣,衣袍隨風飄舞著。
黃飛虎立刻下令,周軍鳴金退兵,數十萬大軍迅速從漫山遍野的山坡上退下。
楊戩深深看了眼孔宣,轉身行走,就走在大軍之后。
孔宣依然沒有動,寶劍輕輕顫鳴,目光依然黯然。
周軍整軍后退十里,沿河安營扎寨,楊戩走回來時,這里已經起了大營,各處都是在被包扎的傷兵,但這些將士,第一次沒有看到楊戩歸來而發出歡呼聲。
邁步入轅門,楊戩腳步突然停下,挺著腰桿,頭略微低垂,面容有些陰暗。
正為傷兵療傷的蕭蘭突然意識到什么,轉身看向楊戩…
楊戩身上,傲雪寒開始出現一道道蛛網般的裂縫,里面套著的衣袍,竟如灰燼一般被一股威風吹散。
龍槍被楊戩左手緊緊抓著,拄在地上,身體輕輕一顫,突然向前吐了一大口鮮血,身形撲向前方。
“丞相!”
“楊戩!”
“大師兄!”
幾道身影極快的撲向楊戩,龍吉法力最高,到的也最快,將楊戩勉強接住。
這位云上的仙子不顧地面血污,跌坐在那將楊戩抱住,記得要將一股股仙氣度入楊戩身體,卻感覺楊戩的身體如篩子一般,存不住半點…
“弟!你如何了弟!”
“仙丹,快給他仙丹啊!”蕭蘭急的大喊,龍吉如夢初醒,在懷中拿出一顆丹藥,喂楊戩服下。
傲雪寒自行脫落,化作一枚雪白色的戒指套在楊戩左手食指,楊戩那遍布淤青、血痕的身軀顯露出來,嚇的蕭蘭捂著口鼻就哭了出來。
“我…沒敗…”
楊戩眼睛勉強睜開一條縫隙,口中不斷有血涌出,“不出兵,孔雀…吃人…”
話語路下,楊戩眉頭緊皺,在龍吉懷中徹底昏死過去。
便此時,天邊傳來孔宣的大笑聲。
“楊戩!傷愈再戰!哈哈哈哈!”
山腰營寨之上,孔宣仰頭大笑,但兩條手臂卻不斷輕顫。
他的仙衣,背部、胸口同時出現血暈,而后便是全身各處。
孔雀血,紅的耀眼,他恍若血人一般。
“大人!”
“哈哈哈!哈哈哈!吾道不孤!吾道不孤!”
孔宣擺擺手,身影搖搖欲墜,卻踉蹌后退兩步,跌坐在了地上。
一股五彩光華在他身周涌出,將他全身包裹在其中,仿若一顆鳥卵。
十里之外,周營之中,楊戩的身體被一股股玄氣包裹,漸漸的盤腿坐起,懸浮在那,氣息從微弱漸漸茁壯。
周軍眾將這才松了口氣,也是傷重的黃天化被這么一刺激,也直接昏了過去。
萬里云深處,一位道人的身影靜靜佇立,目光緊緊鎖定著楊戩。
待確定楊戩當真沒事,透支過度的玄體也開始漸漸產生新力,這道人總算松口氣,隱去了身形。
周軍之后,一處景色宜人的山林水潭旁,幾道身影似乎正坐而論道,一股股玄妙的道韻在水潭之上縈繞著,造福此地生靈。
一道人問:“教主此行不是為降服孔雀,至此良機,為何不出手?還請教主點撥解惑。”
坐在九品蓮臺之上、中年樣貌的道人輕笑了聲,“此時出手,落下趁人之危之罵名,尚無法讓闡教欠我西方教一人情。”
道人輕輕拂過身邊的寶樹,“那孔宣,貧道自可手到擒來,不必擔心。”
又一道人感嘆:“若能將楊戩度入我教,我教大興之日,可提早千年矣。”
“強求不得,度化不得,”蓮臺上的道人輕輕搖頭,“那三位師兄看似已被大劫所驅,實則另有所圖,心中明亮的很。楊戩是其中兩位看好的弟子,我不能動。但其他弟子,我卻可隨緣度化。”
眾道人輕輕頷首,盡皆露出笑意。
閑話一二,又是一番講經論道,這卻也是頗為高深的修行方式。
金鰲島,碧游宮側旁的仙亭中,幾位親傳大弟子圍坐在那。
一壺仙酒,斟滿卻未動。
多寶道人伸了個懶腰,“戲看完了,回去修行吧,愣著干嘛。”
“大師兄!”金靈圣母瞪了眼多寶道人,后者一縮脖子,老實的坐了下來。
金靈圣母道:“咱們要商議個對策才是,那楊戩勇猛至斯,又擺明心思是要護著闡教、滅我截教,此子已是大敵!”
龜靈圣母輕聲道:“玉鼎師弟修為深不可測,咱們等同于有兩位棘手的強敵。”
“依我來看,”無當圣母開口道,“楊戩只是在護闡教,并非就是要和我截教死戰。他不止一次說過,道門本一家,奈何大劫落。”
金靈圣母皺眉道:“那咱們該如何?去找楊戩求情,讓他隨便殺些截教門人應付封神榜就算了?哼!若如此,還不如讓我去殺幾個十二金仙,一同入封神榜!”
“師妹,師妹你別急嘛,”多寶道人連忙勸說,“三霄師妹與公明師弟入了封神榜,師尊為此傷神許久,咱們可就別添亂了!那邊最棘手的根本不是楊戩這小子,是兩位師伯才對!”
金靈圣母低眉順眼道了句:“師伯有什么了不起…”
“哎哎!”多寶道人忙道:“這話是你說的,不關我事啊!師伯老爺恕罪,師伯老爺恕罪!”
無當圣母掩口輕笑,“大師兄,你莫耍寶了,咱們截教危機關頭,你我身為親傳弟子,理應做些什么才是。”
多寶道人咂咂嘴,有點臃腫的身體癱在座位上,“先不說這個,我那弟子前些時日偷偷溜下山,是哪位師妹攛掇的?”
金靈圣母頓時看向了別處。
多寶見狀搖搖頭,一手扶額,嘆道:“可惜啊,我這可憐的小徒弟,不過入封神榜也不算什么壞事,她本就先天不足,修為難有寸進。”
“大師兄你!”金靈圣母一臉的恨其不爭,怒而起身,身影一閃消失不見。
卻是在怒多寶道人這般‘遇事就怕’,親弟子就不去搭救。
無當圣母與龜靈圣母對視一眼,也只能各自輕嘆,對多寶道人欠身告退,消失在仙亭之中。
“我如何舍得小火,還不是被你忽悠的,”多寶道人拿起酒杯,仰頭喝了口,背著手站起身,面色有些悵然,嘴角露出些苦笑。
“師尊唷,為啥我這么多師妹,就公明一個師弟…”
一道玉光閃過,在他后腦勺拍了一下,多寶道人頓時吃痛的一陣倒吸冷氣,捂著后腦勺一陣跳腳。
不多時,一張圣人檄文出了碧游宮,張貼在金鰲島云端。
凡截教弟子不得入南洲大劫,若有不聽勸言以身入劫者,身死道消莫道截教弟子,化為劫灰莫言師門不護。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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