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于此,趙公明又瞪了眼王魔。
這莽漢自己也算熟悉,不然也不可能明知丟人還來這里一趟。
若非自己剛才臭罵了他一頓,太乙真人又點出了他‘徒兒’死時的諸多疑點,說不定王魔此時又會不管不顧的撲上去。
趙公明看向楊戩,也是稍微驚訝了下,一眼就看出楊戩進入了頓悟的妙境,也不敢多打擾,只是在旁站著等待。
九龍島四圣暗中各自傳聲商議,王魔輕嘆了聲,將一段陳年往事說了出來。
那死掉的徒兒,并非簡單的王魔親傳弟子那般簡單,而是他在某處大千世界中闖蕩時欠下的風流帳。
因為怕兄弟們笑話,王魔便將自己的兒子收做了徒兒,十多歲后帶回了九龍島,悉心調教。
只是那小子資質不佳、悟性也差,王魔在他身上花費了諸多心血,依然難以成才。王魔便想著護他長生問道也就算了,就放松了對兒子的管教。
誰知,只是出來游玩一趟,竟就殞了命。
此時想來,恐怕當真是有人借此算計,欲要挑起兩教戰事,更要借王魔之手,除掉楊戩。
可惜,算計的那人估計也沒想到,王魔和楊戩斗了兩次,盡皆狼狽收場。
敖心珂站在那自然沒什么好臉色給截教的五位仙人,楚倩卻深諳為人處世之道,又在妖族之屬掙扎許久,自有變通之法。
楚倩思慮一番,向前行禮,“幾位截教的上仙,有一事我還想與幾位說個明白。”
“道友但說無妨。”趙公明笑呵呵的回了句,頗有幾分笑面虎的意味。
楚倩道:“當日之事暫且不言,自有我家二爺醒來后與諸位說道。但方才,在幾位上仙前去天外天斗法之后,有一人突然現身,襲擊二爺…”
她將偷襲之人所說話語、用出的神通,一一說了。
趙公明的面色越發難看,站在那散發出一種威勢,讓九龍島四圣都有些身體輕顫。
“好膽!竟敢視我截教于無物!”
趙公明咬牙罵了聲,在海面之上來回踱步,隨后又放出了幾道玉符,破開虛空送往了不知何處。
半個時辰后,幾道身影出現在了東海之上,盡皆被迷霧裹著,看不真切其形貌。
趙公明向前說了偷襲楊戩之人所用的手段,那‘一道紅線’、‘一把染血的飛刀’、‘破開寶體后種下的劇毒’,讓兩人同時說了句:“化血神刀?”
趙公明道:“此事頗有蹊蹺,修行化血神刀神通的到底有誰,還請幾位師兄師妹回島上細細排查。”
一輕靈的女聲問道:“暗中出手之人又有準圣之修為,那楊戩如何活下來的?”
“那龍宮公主一直守在楊戩身旁,我觀其修為也有些看不透,怕是龍族的高手在護持楊戩。”
趙公明沉吟一聲,“我在此地等候,盡量與楊戩化解誤會。雖說有封神之事,可闡教和咱們畢竟同源同門。封神時,弄些不成器的弟子送去天庭就是了,不必為此大動干戈。”
那女聲嘆道:“就怕闡教不是師兄你這般覺得呀。”
“哈哈,我截教仙人又怕過什么?區區劫難罷了,你們先去,我稍后就來。”
那幾道身影應答兩聲,裹著迷霧消失不見,卻并非是真身前來此地,只是化身或是一股神念,來這里與趙公明商議罷了。
待這幾位截教二代中的扛鼎弟子走后,趙公明回返到了仙蚌旁,低眉順眼的站在那靜靜等候,周身散發出淡淡的道韻,飄出陣陣異香。
王魔等人對視一眼,各自不敢妄動,雖看向楊戩的目光中還是頗多憎惡,但此時根本不敢再動手。
太乙真人和趙公明那驚天動地的一戰,抬手碎星辰、跺腳斷天河,那極遠處的天庭都被兩位大神通者的斗法波及,震顫了幾次。
但兩人誰也奈何不得誰,最后也只是平手收場,開始言說此事到底是誰的不對。
兩位大神通者這般一對質,各自掐算推演,王魔終于醒悟,他或許真的是被人利用,平白著了他人的算計…
李興霸對趙公明傳聲,恭恭敬敬的喊了聲師兄,問道:“修士頓悟,或許百年一瞬,我們就在這里枯等著嗎?”
“等。”趙公明只是說了一個字,李興霸頓時不敢再言語。
還好,楊戩積累并不算深厚,也只是偶有所得,一日一夜之后睜眼醒來。
看到趙公明,楊戩心中就是一驚。
難道師伯他出事了?
這可如何是好?自己算計截教,可從未覺得太乙師伯會遭災禍!師伯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他該如何跟師父交代?又如何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楊戩剛要說話,楚倩連忙稟告楊戩修行之后所發生的種種,楊戩心中長長松了口氣。
看了眼妹妹,發現楊小嬋正靠在角落里睡的安穩,嘴角還有些許晶瑩,也是不由莞爾。
“多謝你了,”楊戩對敖心珂溫聲說了句,后者一直站在仙蚌邊緣,警惕著趙公明等人,一日一夜未動。
“他、他們…小、小心些…”敖心珂在楊戩耳旁輕聲說了句,楊戩點頭答應了一聲。
其實有時候,面對這般囑托,不必去多解釋什么,答應下來便是了。
“趙師伯,”楊戩直接拿出了留影寶珠,用玄氣包裹,放到了趙公明手中。
趙公明看了一眼,笑容有些凝固,將留影寶珠遞給了王魔。
“這聲師伯受之有愧,讓楊戩師侄受委屈了,”趙公明嘆了聲,“我在此等候,只是為了給師侄一個交代。王魔被殺心蒙了眼,誤以為是師侄下了殺手,卻不知另有奸人陷害…”
“師兄!”九龍島四圣之一的李興霸皺眉道:“僅是憑這留影寶珠,如何能下這般結論?”
趙公明轉身呵斥:“你閉嘴!還嫌丟人丟的不夠嗎!幾個道門二代門徒,截殺道門三代的弟子,這件事早已傳的沸沸揚揚,你們當真不知嗎!”
四人盡皆黯然低頭,王魔拿著那寶珠,更是雙眼泛淚,悲愴難以抑制。
楊戩見狀也是暗贊:果然是師徒情深。
“此事,不如就此作罷?”趙公明又恢復成了笑臉,對著楊戩笑道,“楊戩師侄也借王魔師弟打出了威風,如今洪荒之中哪個不知你勇武善戰?假以時日,必又是我道門的一大砥柱!”
就此作罷?
楊戩頗為自嘲的一笑:“勇名何足掛齒,不過是怕死而掙扎。唉,幾番生死磨難,如何握手言和?”
“那師侄的意思,”趙公明皺眉道,“這仇,卻是和我截教結下了?”
“我并非是針對截教,只是當事論事!”楊戩哼了聲,“王魔兩次欲殺我,那便是我的生死仇敵,但這是我和他的私怨。”
他看向王魔,王魔卻不敢和他對視,別過臉去,目光復雜難明。
楊戩也不把話說太絕,道了句:“今日我雖可抵住王魔攻勢,卻也難找他討個說法。但日后待我修有所成,必然要去九龍島討教一番!”
王魔突然悲愴的笑了兩聲,身影掛滿蕭瑟,忽而抬起左手,右手在左臂肩窩處狠狠一砸,一條手臂帶著些許鮮血朝著東海落去…
“大哥!”
“大哥你這!”
“我王魔在此以截教仙之名立誓,日后楊戩所在之地,我必退避三舍。若楊戩前來尋仇,我決然不會反手!若違此誓,截教萬仙盡誅我魂!”
誓言一出,風云亂動。
王魔踉蹌了半步,并不催動仙力愈合傷口,任由鮮血滴落,看向楊戩。
楊戩默然點頭,神情竟毫無動搖,只是道:“下次相見日,便是你我死戰時。”
“楊戩你不要太過分!”李興霸咬牙罵了句,“我們畢竟是你長輩!”
“呵,現在是我長輩了?”楊戩哈哈大笑,隨之目光森然,“你們三人將各自寶物借給你大哥時,可曾想過,你們還是我門中長輩?”
楊戩抬手指著李興霸的鼻子,咬牙罵道:“王魔用來打我脊柱的辟地珠可是你的!”
又指高友乾,“王魔用來定我道軀的混元寶珠可是你的!”
再指楊森,“還有那捆我元神的融神劍,可在你手中?”
三人盡皆不敢直視楊戩,旁邊的趙公明也滿是冷笑的看著自己這四位師弟。
好本事,當真好本事啊!
四件靈寶,四位大羅金仙,結果連一個楊戩都拿不下,他們截教的仙法都是變戲法用的嗎!
趙公明剛要發火,李興霸卻對著楊戩罵道:“正說到此事,快將我大哥開天珠還來!我截教趙師兄在此地,你敢不認嗎?”
“開天珠?”楊戩淡然道,“我從未見過什么開天珠。”
“你!”
“老四!莫要再說!”
冷不防趙公明在旁吼了聲:“你們四個都給我快滾!還嫌丟人現眼不夠嗎!給我回金鰲島領罰!”
“可是師兄,那開天珠非同小可…”
“滾!我這拳頭也非同小可!”趙公明擼起袖子就要動手,李興霸三人慌了神,趕緊退走。
王魔嘆了口氣,對著楊戩單手做了個道揖,轉身追向了自己的三位義弟。
趙公明氣憤難平,當真不知自己老師為何要收這么多記名弟子,良莠不齊,當真是…難以評說啊。
“楊戩師侄,那開天珠…”
“開天珠?”楊戩滿臉真誠的看著趙公明,“那是何物?竟以開天為名,難道是開天時的先天之寶?”
“不錯,不錯,確實是開天之寶。”趙公明笑的要多僵硬就有多僵硬,嘆了口氣,“也罷,若是師侄有空,便來金鰲島坐坐。他日我定要去玉泉山登門謝罪,讓師侄受委屈了。”
“師伯慢走。”
“哎,慢走,”趙公明背著手,轉過身飄然離開,一路搖頭輕嘆,不知在感慨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