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死了!”
一名仆從打扮的老人有些茫然的呼喚著,抱著床上斷掉一臂的年輕公子,仰頭大哭。
床邊,幾人交換了下眼神,有兩人退后,趁亂出了樓船消失不見,只留下了兩名人族仙人,在一旁等人責問。
很快,一道身影自南邊而來,是個蒼莽的大漢。
這人直接撞開了樓船,將那名老仆一把拉開,抱住了床上的少年尸體,那強壯的身體不斷輕顫。
“是誰!是誰殺了我兒子!是誰?”
兒子?
不是師父來著?
旁邊站著的兩名人族仙人又是一眼對視,各自提心。
床上的粉面公子,面容十分痛苦,顯然死前忍受了極大的折磨。
這莽漢強行鎮定下道心,試圖挽救自己暗中收做徒兒掩人耳目的血脈,但面色越來越怒!
斷臂傷口處,一股強橫霸道的仙力鉆入了少年的身體,摧枯拉朽的將他五臟六腑崩壞,破了這仙軀!
而后那股力量更是殺入了紫府之中,將元神撲滅,甚至那點真靈都沒放過!
“是誰!到底是誰?是誰!”
這莽漢如瘋了一般,猛地一拳砸碎了床榻,又轉身抓住了身旁的一名仙人,雙目瞪圓,其中竟有些許血絲,“是你對不對?對不對!”
“上仙饒命,”這人雙腿一彎,直接跪在地上,“我是公子的好友啊!真的不是我,不是我!公子被那惡人所傷,我實力不行難以沖上去,您要殺了我給公子賠命,我也是毫怨言啊!”
莽漢面若漲血,咬牙怒斥:“惡人?哪個惡人敢殺我的弟子!哪個惡人!”
“我、我…我不敢說…”
這莽漢如吃人的猛獸一般,血盆大口就要將這家伙一口吞掉,“說!不說我殺了你給我徒兒陪葬!”
這仙人雙腿戰戰,竟然雙眼一翻被嚇昏了過去。
莽漢扭頭瞪向另一人…
“是楊戩!玉虛宮弟子楊戩!是他干的!”另一人倒是痛快,沒有自己身旁同伙的演技,直接就喊了出來。
一旁的老仆人卻顫聲道:“主人,公子確實是被楊戩斬掉了一臂…但此事也是公子引起…”
“你說什么?”莽漢瞪著自己忠心耿耿的仆人,“發生了何事!”
“公子他…他截下了楊戩的仙蚌,想攔下他比斗一番,那楊戩本不想理睬,呵斥一句就要走…”
這老仆嘆了口氣,低聲道:“可公子瞧見了楊戩身后的三位女子,出言相、出言相邀,言語有些不妥。楊戩一怒,發下一槍影,斷了公子的臂膀。”
“什么?就因為出言邀請三個女子,他就斷了我徒兒的臂膀!”莽漢瞪圓了眼。
他身后的站著的仙人趁機道:“上仙,此事經過確實是這般,只是,就算公子出言有些不妥,也不該被如此輕易害了性命啊!還請上仙為公子召回元神,這會兒說不定還沒去陰曹地府…”
“還召什么元神!那楊戩將我徒兒的真靈都滅了!”
這莽漢猛地一跺腳,整艘樓船和樓船下方的山脊竟然被直接崩碎!
丈高的身影長發披散,如剛出世的魔頭一般,不斷捶胸頓足,將大地震的不斷輕顫。
“楊戩!楊戩!我徒兒的性命定要讓你還回來!啊——我恨!我恨啊!”
萬里之外,東海之濱的山林中,那名帶著面具、穿著長袍的身影輕哼了一聲,繼續站在那看云起云落,仿佛一切都已在其掌握。
可惜,始終錯漏了最為關鍵的一點…
中神州,乾元山外。
“那個有好多好多寶物的太乙師伯就住在這里嗎?”
楊小嬋輕聲問著,她看著前方那似乎和周圍山脈沒什么區別、甚至還沒多少靈氣的山頭,略微有些不解。
楊戩道:“出來吧,我們飛過去,我這師伯的洞府可不好找,是藏在一處懸崖上的。”
楊小嬋依言收了仙蚌,站在楊戩和敖心珂中間,踩在楊戩召出的白云上。
向前飛了不過百丈,像是撞入了一處豎起的水面,波光縱橫,他們四道身影緩緩消失在了原地。
進得大陣之中,卻又是另一番景觀,云蒸霞蔚、仙鶴回鳴,高山流水、楓葉飄零,卻是一副說不出的仙家氣派。
在一處山崖上飛出一道金光,在四人面前化作了一名童子,正是楊戩當年曾會過面的金霞童子。
“見過師兄,”金霞童子做了個道揖,楊戩也以道揖還禮。
金霞童子道:“師父正在洞中等你,三位仙子也一同來吧,只是我師父素來喜歡清靜,還請不要喧鬧。”
“嗯嗯!”楊小嬋點頭答應了下來,落后兩步,跟在了楊戩身后。
四人隨金霞童子飛去了那山崖處,便覺乾坤倒轉、無中生有,心神一個恍惚就到了一處半嵌在山崖上的宮殿前。
在懸崖邊的那棵樹下,站著一俊朗的年輕男子,見到楊戩就不由露出了笑容,沖淡了臉上的憂慮。
“楊戩師弟,你來了?”
楊戩也是不由一笑,很認真的點點頭:“今日前來,我可是為了拿回當年輸給你的師兄名號!”
樹下之人不是靈珠子又是誰?
“哈哈哈!也好,先去見過師父,我和你打一場就是!”靈珠子大笑兩聲,楊戩也不由莞爾。
靈珠子走向前來,不看楊小嬋和敖心珂,只是看著楊戩,目光之中似乎有千言萬語,也只是化作了一聲唏噓…
“如今你在咱們闡教三代弟子中,也算是領軍的翹楚。我卻…”
“你這是怎么了?”楊戩向前走了一步,抬手一拳打在了靈珠子的肩窩,自然沒用什么力道。楊戩道:“這般神情,可不是我印象中的靈珠子。”
“唉,一言難盡,”靈珠子調整些許氣息,將愁容斂去,帶著些笑顏,“這于我來說,也是證得自身之道的機緣所在。這幾位是…”
楊戩笑道:“這位是東海龍宮公主敖心珂,快喊師嫂。”
“原來是弟妹,”靈珠子做了個道揖,“我師弟雖修道日短,卻是有這般福氣。”
敖心珂只是點頭回禮,并不作答,眼神還有些怯弱的看了眼楊戩。
楊戩笑道:“她口語不便,并非是對你失禮。”
“沒事沒事,”靈珠子連忙擺手,怕敖心珂尷尬,指著還是少女身形的楊小嬋笑道:“這位就是你那冰雪聰明的妹妹了吧。”
楊戩點點頭,“不錯,正是我妹,小嬋。”
楊小嬋嘻嘻一笑,向前喊了聲師兄,眼睛眨啊眨的,就眨回去了一根七彩仙綢,披在身上倒是不錯,也是件防御靈寶。
這丫頭嘗到甜頭,進洞中拜見了太乙真人后,又是甜甜的喊了聲:“太乙師伯!又能見到您啦!”
太乙真人哈哈大笑,對楊小嬋的小心思反而十分喜愛,隨后一揮就是三件仙寶,盡是女子用的朱釵、手鐲、腳環。
楊戩:話說回來,太乙師伯沒事煉制這些東西做什么?
不敢想啊,不敢想。
太乙真人幾百年來未曾變過模樣,似乎知道敖心珂等人要來,身上換了身清雅的道袍,搭配那張英俊到有些女相的面容,真讓人覺得他不是世間能有的‘美人’。
他讓金霞童子帶三個女子去樹下吃茶,讓楊戩和靈珠子留下,自然是要交代一些大事。
太乙真人也沒拐彎抹角,問楊戩:“靈珠子轉世重修之事,我之前已跟你提過,你有何看法?”
“師伯為何問我?”楊戩苦笑道,“該問我師父才對。”
“你師父性子太古板,不夠變通!你這家伙卻是一人能頂三人的腦瓜子用,當然是找你了。”太乙真人躺在搖椅上,端著茶水潤了下咽喉,“我欲讓他以轉世身,投身到這次的劫難中,你覺得如何?莫給我打馬虎眼!”
楊戩和靈珠子對視一眼,后者滿臉無奈,顯然這是太乙真人下的決斷。
楊戩笑道:“其實,無論做什么事都有風險,修行也是。靈珠子師兄本體乃是仙石,若是換做肉體凡胎,卻是落了下乘。”
“那,你說如何?”太乙真人皺眉詢問。
楊戩道:“這就看師伯如何安排了…師伯可為靈珠子師兄找好了投胎的人家?”
“尚未,只是有這個念頭,到時必是為他尋一處劫難中凝聚氣運的好人家,”太乙真人嘆道,“若是靈珠子這般修行下去,哪怕他日成就了大羅之身,卻也難入大神通者之列。就算避過了這次劫難,下次劫難恐也難有自保之力。”
“師父…”靈珠子神情有些落寞。
楊戩卻道:“其實個人也有個人的緣法…”
“靈珠子轉世重修乃是他命里該有的機緣,”太乙真人道,“但凡修士,都覺得入天庭并非好事,會被天庭條例束縛。可天庭卻是一處好修行的去處,只要在封神之戰中身不死,封神榜便無法困住修行路。”
“師伯良苦用心,卻非常人所能及。”
楊戩做了個道揖,看著靈珠子,勸道:“我覺得,此事可行。”
靈珠子面色有些黯然,想說些什么,卻也不知該如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