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這是…沒死?
明明那一瞬最少也有數十名金丹之上的修士憤怒一擊,自己就算不被打成篩子,也絕無活命的可能。
可只是一晃神的功夫,自己和溫師侄就到了此處,還有兩位神仙中人坐在云端,其中一位更是對自己做道揖行禮…
‘出手助我徒兒’?
“你是楊戩的師父?”付東流下意識問了句,而后連忙改口,尷尬的笑了下。
他這才仔細打量玉鼎真人,發現玉鼎的面容說不上英俊,卻也十分耐看,更給人一種敦厚踏實之感,仿若洗進了鉛華,沉淀了無數歲月的沉穩。
那是一種讓人很有安全感的沉穩,沒有任何壓迫感。
而另一位老道人,邋里邋遢、目帶賊光,抬手摸著一撇小胡子,對自己呵呵的傻笑…
付東流再看玉鼎真人,更覺這位乃是神仙中人!
付東流沖玉鼎真人拱手道:“多謝前輩搭救,楊兄弟他正被追殺,為何…為何不去救他一救?”
而小郡主也回過了神,愣愣的看著玉鼎,一時間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玉鼎還沒說話,那老道端起茶杯嘿嘿笑道:“救啥救?有啥可救的?下面這發動了天羅地網追殺楊戩那小子,還不是楊戩這位師父的手筆?人不過是給那小子些許磨煉,讓他知道洪荒艱難罷了,救啥救?”
“這…”
付東流雙眼有些茫然,隨之苦笑,大概明白了前因后果。
讓秘境修士們瘋狂的天裂谷道藏,看來是子虛烏有的了。
牽動了萬千修士,造成大地上那愈演愈烈追殺的元兇就在自己面前,竟然是楊戩的師父。
而這一切,不過是給楊戩安排的歷練。
可憐自己還傻乎乎的舍命報答楊兄弟當日給宗門的恩德,而自己身旁的這少女也是這般心思,都是抱了必死之心。
玉鼎翻手做了兩個云椅,溫聲道:“請暫歇于此,稍后還請兩位幫我徒兒解心中厄難。此事若有得罪之處,我在此賠禮了。”
“哈哈,”付東流仰頭而笑,笑聲中多是無奈和蒼涼,“說到底,還是我傻罷了。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他也不扭捏,在云上走了兩步,坐到了那云椅上。
而那小郡主本是有點憤怒,但看玉鼎真人的氣度、模樣,卻實在發不出火來,又想這是楊戩的師父,也就低頭跟著坐在了付東流身旁。
雖說玉鼎救了他們,又兩次道歉,可這兩人心中總歸還是有些別扭的。
卻聽那老道在旁點撥了二人一句:“莫要埋怨,這可是你二人的造化。這位乃玉鼎真人,闡教十二金仙就他藏的最深,也是當今洪荒一等一的大神通者。”
“前輩言重了,”玉鼎飄過去一道目光。
老道手一攤,坐在那不再多說什么。
雖然此時神通不如玉鼎,可這老道也不怕他什么,畢竟拼得重傷,也是有幾成把握能在玉鼎真人手上逃掉的。
付東流和小郡主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的苦笑和茫然。
玉鼎真人隨手畫了個圓圈,這卻是用出了云中觀霧的手段,那圓圈之中先是水波蕩漾,而后漸漸有了一幅畫面。
畫面中,楊戩且戰且退,以最簡單的扔擲石子的手段,擊殺著身后一名名追兵。
眼見漫天修士、飛舟即將合圍,楊戩專心逃開,而后占據地勢,再次以碎石遠攻。
比起他在秘境之中的戰斗,此時的楊戩出手再無半點顧忌。
凡是想要他性命之人,就要做好被他取走性命的覺悟!
“闡教…”
付東流目光收回,心知有玉鼎真人這位神仙在此,自然不用擔心楊戩的安危。
仙凡之別,在這片大世界中,難如上青天。
那老道呵呵笑著:“闡教都沒聽過?這片大世界還真是沒救了。道門總該知道吧?道門有三教聽過沒?這位乃是圣人的弟子,圣人啊那可是!”
“圣!”付東流眼珠一瞪,差點就在云椅上蹦出來。
玉鼎有點無奈的看著老道,怎不知老道句句都是在挖苦他?
玉鼎沉吟些許,將事情原委娓娓道來:
“安排這場歷練,也是無奈之舉。我徒兒身有大氣運,卻是下一量劫的應劫者之一,我曾試圖為他改命,無奈天機已定。”
“我闡教門下三四代弟子,盡皆是福源深厚之人,修行也大多是在山中靜坐參悟,有我闡教氣運鎮壓,自可穩妥取那長生道果。”
“可我這徒兒卻要去應那無量劫,若是山中苦修,哪怕修為再高,大劫來臨時怕也是灰飛煙滅的下場,必須經重重歷練。”
“此時我這徒兒尚且修為薄弱,所以我在此地護持。待他有了自保之力,還需自身去闖,去拼,搏他自身的機緣。”
能讓玉鼎真人一口氣解釋這么多話語,付東流也算是足以一生自傲了。
可惜,付東流骨子里有股倔勁,甕聲甕氣的說了句:“可如此這般,雖然我說這個有些冒犯,您家的弟子是弟子,別家的弟子就不是了?”
玉鼎輕嘆了聲,無法再言語,此次卻是真不占理。
而那老道看不過去了,堂堂十二金仙,如何被一個修士說的還不上口?
“你這小子當真沒見識!這位真人雖借眾多修士之手磨煉自己的弟子,可這些殞命之人皆是死于自身貪心!”
老道哼了聲,“再說,這位真人布下了大陣,借著這些修士之死所凝的血煞,反哺這片天地,可讓這片天地再多存千年!你還要怎得!”
付東流聞言身體一顫,看著玉鼎,目光復雜,最后也只能一嘆…
“糟了!他有麻煩了!”小郡主突然開口。
四人之中,也就她自己,一直在盯著云鏡看。
卻見云鏡之中,緊追在楊戩身后的那群修士被幾名老者揮袖掀飛,而這幾名老者也并非是護著楊戩,反而是對楊戩揮出幾道流光鎮壓。
付東流低呼一聲:“是各門老一輩的高手出手了!此人我見過畫像!千年前說是就死了!”
“無妨,”玉鼎的聲音仿佛帶著某種安撫心神的力量,“我那徒兒玄功護體,未成仙者不可重傷。”
玉鼎話音剛落,云鏡之中,楊戩被一只金梭打在后背,楊戩氣血翻涌,低頭噴了口血…
那金梭,赫然是超過了法寶境界的仙寶!
“嗤!”老道忍不住別過頭去,各種聳肩。
玉鼎也是面色陰沉,手指微動,那只金梭啪的一聲炸碎,將那御使金梭之人嚇的滿身白毛汗。
而玉鼎又一抬手,一道烏光飛向了云下…
云鏡之中,面容蒼老的人影自四面八方而來,氣息越來越強大。
楊戩廝殺不過,只能再次奔逃,而這些老人卻并未互相出手,而是很有默契的將楊戩逼迫的朝某一方向逃命。
天裂谷。
玉鼎放出的那道烏光在云中穿梭,緊跟在了楊戩身后,隨時準備落下去。
而在楊戩奔跑的前路,又有十多道飄然若仙的老者出手,布置了一處大陣。
楊戩不明所以,一頭沖了進去,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身影一閃而沒…
再次現身,楊戩和他懷中熟睡的六丫毫發無損;抬頭四望,發現自己竟身處從未來過的荒山野嶺。
腳下盡皆黑色砂礫,抬頭看去,一道道身影出現在自己面前,竟有近百名蒼老之人。
“進去。”
一名束著高冠的老人冷聲說著。
楊戩扭頭看去,卻見身后是一處陰森森的峽谷,峽谷中黑霧彌漫,有陣陣鬼哭之聲。
這個天地靈氣雖然即將枯竭,但這些修道幾百上千年的老家伙卻也不傻。
楊戩懷中的六丫、還有那天裂谷道藏的流言,種種都帶著蹊蹺;他們讓楊戩帶六丫進天裂谷,自也是存了讓楊戩為他們探路之心。
若是此地真有道藏,在他們看來,拿下楊戩也不是什么麻煩事,到時候再出手也不遲。
見楊戩未動,那老人再次大喝:“進去!否則死!”
“死?”
楊戩冷冷一笑,慢慢抬頭,渾身大汗讓他的長發不再飄動,但眼中卻被激出了藏在心底太久太久的狂傲。
“你算是什么東西?敢說讓我死?”
那高冠老者聞言絲毫不怒,冷笑道:“你不過是有些蠻力,想來得了某些機緣,卻也沒什么本事。”
“我沒什么本事?”楊戩指著老者怒罵,“你們這些所謂的前輩高人,讓那些修為低弱的徒子徒孫用命來試我的手段,這便是本事了?哈哈哈!不過是些雞鳴狗盜之輩!我楊戩又怕你們什么!”
那老者怒色滿臉,森然一笑:“真當我打你不死?”
便在此時,一道烏光自天裂谷中沖出,鏘的一聲,插在了楊戩面前。
那些老者盡皆瞪大了雙眼,卻見楊戩面前,一把渾身閃爍著烏光的長劍插入石中一尺,此時正輕輕顫抖。
楊戩看都不看,抬手把這把劍抓了起來。
反正都是絕境,這把來路蹊蹺的長劍就算是什么噬人魂魄的魔兵又如何?
長劍出鞘,上蘊凌冽殺意沖天而起。
楊戩左手扶著懷中的六丫,全然未覺六丫此時已經醒了,正用一雙他從未見過的眼眸注視著自己,那眼中帶著幾分欣賞、幾分茫然,還有幾分溫柔。
這決然不是四五歲或七八歲女娃能有的目光,因為太過滄桑,也太過平淡。
“來啊!”
楊戩怒喝一聲,氣沖云霄,長劍斜指,仿佛這天、這地,都容不下他心中的戰意!
那高冠老者猛的揮袖,一抹綠光對著楊戩激射,這片天地都被映成了碧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