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問劍】
烏城，殘月。
黑巖的速度很快，他的目標很明確，那就是烏城公墓里的老劍王。
與人類相比，妖魔其實要具備不少優勢，比如巔峰期比較長。
妖魔的修煉速度或許沒有人類快，但妖魔的身體素質要更過硬一些。人類一旦到了一定的年紀，哪怕實力再強，身體也會不堪重負，總體戰力必然會大打折扣。
哪怕是一些煉體的流派，也不過是把這個巔峰期給稍稍拉長一些。
總體上來說，中年的時候，一般是人類修士的最強狀態。
中年人嘛，開始脫發了，禿的時候基本上就是最強的時候，這是宇宙定律。
老劍王具體多老了，那還真不清楚，但他成名是在數十年前，少說也該七八十歲了。
黑巖今天就想用自己的拳頭問問他：
“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聽說劍王的佩劍也是頂尖法器，劍名：任平生。
能拿回妖魔左腿，再加上一代劍王的一身精血，還有一把頂尖法器，這收獲想想都讓人覺得開心。
其實黑巖的想法并沒有出現偏差。
啞巴老人目前的身體狀態，的確只剩下一劍之威了。
他那天沒有繼續追擊紅袖，也的確是因為身體不堪重負。
老了的確就是老了。
他真的已經一只腳踏進棺材里了。
年紀大了之后，他對于自己的身體狀況很清楚。還能活多久心里也有數。
或許一年，或許半年，或許幾個月？
老人家其實也沒有特別放在心上。
守墓的日子很無趣，他又膝下無兒無女，也就朱二這條二狗子過來的那幾天能稍稍熱鬧些。
先前有說過，在路一白不知道啞巴老人真實身份的時候，也曾對他有星星點點的了解。
在世俗人眼中，老人的妻子葬在這兒，所以他在這兒守墓了幾十年。
這的確也是真事，烏城的報紙都刊登過。
他基本上每天都會去她的墓地看看，由于是個啞巴，都說不出話來，也沒法陪她嘮嗑嘮嗑。
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嫌棄。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陪著她，每天都陪著她。
這一晃眼啊，就快是一生。
這個啞巴，用他的后半生，用幾十年的時間，慢慢的，慢慢的說出了一句最美的情話。
烏城公墓，季德懇輕輕拍了拍啞巴老人的肩膀。
啞巴老人轉過身來，抬頭看向了他。
年輕那會，他其實與季德懇差不多高，只是現在他的背越來越駝，而季德懇還是老樣子，導致都要抬頭看他了。
“回去歇著吧。”季德懇往黑巖趕來的方向看了一眼后，對著啞巴老人輕聲道。
他的意思很明顯，這里的事兒就交給他吧。
啞巴老人是當世為數不多的對季德懇的真正實力有所了解的人，他自然清楚，對于季德懇來說，來者根本不算什么。
他只要站在華夏境內…
——即是無敵！
啞巴老人看著他，張了張嘴，他說不出話來，只能發出簡單的音節。他依舊堅持站在季德懇的身前，并且用力的搖了搖頭。
“都半只腳踏進棺材里了，就別跟以前一樣意氣用事了。”季德懇看著他道。
以他的眼力，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啞巴老人的身體狀況。他如今就像是風中微弱的燭火，隨時都可能被風熄滅。
哪怕沒有風兒，他的燈芯也燒不久了。
可是，雖然燒不久，但終究還是能燒著不是？
啞巴老人聽著季德懇的話，再次搖了搖頭，依舊一步未退。
季德懇看著他，本來還想說些什么，但最后卻選擇了沉默。
啞巴老人見他沒有再說話，反而討好似的沖他笑了笑，似乎是怕他生氣。
一如數十年前，他總是惹禍，一看季德懇就立馬吐掉口中叼著的狗尾巴草，然后一臉討好的沖著他笑。
先生總是嫌我笑的丑，每次笑了，先生就會被氣樂，然后就不生氣了。
自機緣巧合的遇到先生以后，他做夢都想拜先生為師，可先生就是不收。
先生說了，他之前收過五個徒弟，但是徒弟們全死了，也就不再收徒了，太糟心！
他死皮賴臉的跟著先生好幾年，先生也只教了他一招拔劍式，卻受益終生。
先前說過，劍王這一生只精通兩招，一招是拔劍式，是他學來的。另一招就是簡簡單單的刺，是他用一生時光磨練出來的。
二人雖然有師徒之實，但先生執意不收徒，因此，他通常都會以先生的護衛自居。
畢竟先生有著通天大能，一些小魚小蝦都讓他出手，未免有點掉價。
他總是會站在前面，站在明面處，解決著那些宵小。
時間久了，世上就有了劍王的傳說。
其實他真的只是在做護衛，只是在為先生打打下手，以報這一劍之恩而已。
今天，他就像數十年前一樣，擋在了季德懇的身前。
或許也是最后一次。
身體真的已經越來越差了，有時候想睡個安穩覺都做不到，總是咳嗽把自己給咳醒。
不能喝酒，不能舞劍，也不能早點去陪她。
對于他的性子來說，這樣活著，挺累的。
他活到現在，沒有什么牽掛。
雖然朱二勉強算是他的記名弟子，但他自認該教的都已經教了。
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想當初，先生不過也只是傳了我一劍而已。
既然如此，與其茍延殘喘，不如縱情燃燒吧！
吾輩劍修，不該畏戰！
啞巴老人向前走了幾步，來到了一處墓地前。
墓碑上沒有名字，也不知道是因為時間太久了，風吹雨打而磨滅了，亦或者是本來上面就沒有寫。
他每天都會來看她。
他就這樣站在墓前，背對著墓地，盡力的將自己的腰板挺直，好讓自己在她面前顯得更偉岸一些。
他答應過她，要好好活著，活得精彩。
這幾年，不夠精彩！
他知道，她愛的是自己的劍客風流，愛的是自己的快意瀟灑。
她說過：“我的小啞巴，是當今劍道第一人呢！”
今日，小啞巴要拿出劍道第一人的氣魄來！
因此，他不愿退。
你既來問劍，我自會用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