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洲。東極城。
這是東洲北大陸東部的天然深水港,后世的美軍諾福克海軍基地,是美國最大的造船,航母母港。
相比紐約來說,這里的海港不僅被陸地包圍,更因為靠近中部地區,成為了東洲最重要的港口貿易城市。
紐約的發展,是因為那里位于美洲與歐洲貿易的節點,但是這一世,大明沒有與歐洲貿易,那里如今還只是一個普通的海軍基地。
大明海軍以巴拿馬為主基地,是因為經過三十年的開挖,如今的巴拿馬運河已經開通。海軍駐扎在那里,不管哪里出現暴亂,前往都非常方便。
而且大量的艦隊想要從東洲返回大明,從巴拿馬起航,也是最佳航線。
這主要是為了戰略需要,但是實際上,東洲的許多區域,都比巴拿馬更適合充當母港。
東極城雖然有一個海軍基地,但是這里卻是東洲北大陸提督府的所在地。在海軍不能參與東洲內部事務的時候,這里才是東洲北大陸的權力中樞。
章德公楊章德自正統元年,就參與了東洲的開發,雖然中間被召回大明了十年。但是正統二十三年,東洲天花肆虐,連剛出生的皇子皇孫都死了七八個,一時之間,整個東洲哀鴻遍野。
這個時候,藍貴妃已經研發出了安全的牛痘,楊章德臨危受命,攜帶疫苗從大明過來救難。
無數的印第安人部落里面的小孩子幾乎死了一半以上,再加上十六年前的瘟疫,印第安人損失慘重,人口不足三十年前的三分之二。
他們的部落首領們早已經都歸附大明,在大明的糖衣炮彈之下,他們也享受到了權力帶來的腐蝕。
如今的他們,已經沒有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光棍,何況,大明的的確確是帶著他們過上了好日子。
從那以后,朱瞻基的七十六個成年皇子們都封到了東洲,他們畫地為牢,只負責自己區域里面的事務,而外部事務,全部交給了內務府和提督府。
楊章德費盡心思,終于得到了朱瞻基的允許,擔任了東洲北大陸的提督。
這個提督雖然管不了各個皇子封地的事務,但是因為有串聯的作用,所以權力一點也不小。
相比之下,錦衣衛指揮使雖然權力也大,卻沒這么多的油水。
而后,楊章德成為了各大皇子手里的刀,那些皇子們以懷柔政策管理封地,那些不聽話的部落,幾乎全部被楊章德鏟除。
楊章德也因此獲封章德公,不過他這個公爵更像是一個笑話。縱觀歷史上,幾乎所有的公爵名銜都是有據可查的,很多都是以古地名為號。
而楊章德的這個章德公卻是以自己的名字為號,并且不是世襲罔替,而是逐代遞降。
但是楊章德絲毫不以為恥,對他來說,這個公爵的名號,遠遠不如他擔任北大陸提督這職位更重要。
只有來到東洲,才能知道這片土地究竟有多富饒。
西部到處都是礦產,東部到處都是良田,除了暴風多一點,這里比大明本土更適合生存。
楊家只要能夠在這里扎下根來,不參與皇子之間的紛爭,最少可保幾百年的榮華富貴。
而且,因為參與了對歐洲的戰略遏制,他也在這個中間發現了一條財路,那就是開通東洲與西洲之間的貿易通道。
東洲與大明的貿易,這是完全由朝廷和內務府壟斷,誰也不能參與進來,最多也就是將封地的物產賣給他們,賺一點小錢。
大西洋的狂暴在這個時代近乎是天塹,雖然有地圖,但是也沒有人敢隨意穿越。
正統三十三年,晉王麾下的曹國公府,一艘運送奴隸的貨船因為遭遇暴風,從桑海帝國(尼日利亞)起航向南航行了不久,就被暴風吹的迷失了航向。
他們在海上漂流了一個多月,在船上的淡水幾乎消耗殆盡的時候,船只被吹到了東洲南大陸的南安城(累西腓)。
這艘裝載了六百多奴隸的貨船被海軍發現的時候,引起了巨大的轟動,而活著的四百多奴隸,被當地的七十六皇子應王,以每人一百枚銀幣的價格買了下來。
東洲地廣人稀,特別是東部地區,以前因為瘴氣肆虐,連土人都不多。
應州所在的區域在東洲南大陸屬于比較貧瘠的地區,這里是丘陵地帶,不僅土地少,就連礦產也少。
應王在諸子里面排名靠后,他的母親級別又低,最后剩下的好地方不多,他的日子相對來說過的有些苦巴巴。
這里靠近赤道,目前種植橡膠樹,橡膠加工,還有售賣巴西名貴木材是最大的經濟來源。
這四百多奴隸,被他買了下來,就全部安排在了橡膠園做工,為他這里的人工短缺,緩解了不少壓力。
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東洲大陸上的各個王爺,也將目光盯向了西洲的昆侖奴。
西洲的昆侖奴被閹割以后,運到南洲,已經成為南洲經濟發展的重要基礎。
以前大西洋難以穿越,東洲還能平靜地依靠自己的力量發展,但是現在,他們看到了更快捷的渠道。
從正統三十三年,一直到如今,東洲各大王府私下派出了不下于二十批艦隊,一直在尋找前往西洲的航線。
如今,他們最少掌握了三條安全航道,其中一條,就是從北大陸到馬林王朝的航線。
楊章德現在掌握了這條航線,他不敢違逆朝廷禁令跟歐羅巴人交易,但是借著東洲大陸上面的各大王府,跟西洲的漢王府,晉王府進行人口交易,一直在不停的進行。
這如今也成為了章德公府除了封地的收成之外,最大的一筆收入。
章德公府在東洲的封地并不在各大藩王的地盤上,而是在南北大陸之間的海島上,隸屬于大明海軍直接管轄區域。
那里的風景雖然秀麗,卻出產微薄,也就是漢王從西洲交易來的一種褐色豆,在那里適合生長。
陛下為這種褐色豆起名叫做咖啡,因為跟茶葉一樣有著顯著的提神作用,現在也逐漸流傳開來。
不過東洲這邊種植的時間晚,收益不大。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楊章德一直在為自己的家族發展,尋找新的財源。
提督府內,今日楊章德的三兒子楊世玉從封地章德島來到了東極城,隨同他一同前來的,還有剛從大明來到東洲的幾個孫子。
他們從大明到總督城,又從運河到西洋,到了自己的家族封地,在那里休養了一段時間,然后特意趕來東極城與楊章德共度春節。
這幾個孫子,楊章德已經有六年沒有見過了。
他們一直在大明生活,六年前,楊章德回京述職,在應天府跟他們相處過一些時日。
他們一個個風華正茂,從繁華的應天府來到窮鄉僻壤的章德島,卻也沒有半點沮喪。相反,一個個揮斥方遒,在楊章德的面前不停地展示自己的學問,為家族封地的發展,出謀劃策。
看到這幾個氣宇軒昂的孫子,楊章德的內心里一直有一種家族興旺的感慨。
“父親,如今東洲和西洲的航線既然已經打通,外祖他們如今在西洲的發展也非常順利,我們兩家只要形成聯盟,這以后的奴隸貿易,就會是我們楊家最大的財源。”
這次帶著幾個孫子一起前來的大孫子楊楚元今年已經快三十歲了,他跟楊章德的長子一直生活在應天府,在那里作為人質,同時照顧家族的晚輩。
聽到三叔的提議,他有些不贊同地說道:“祖父,奴隸貿易有傷天和,孫兒這次到章德島考察了一些時日,章德島適合咖啡種植,而以孫兒所見,今后這咖啡將會跟茶葉一樣,成為國之財源。只要我楊家用心發展,這咖啡種植才是長久之計。”
楊世玉不贊同地說道:“咖啡種植固然長久持續,但是我楊家現在需要的是盡快發展起來。何況,論起咖啡種植,我們又如何能跟耀王相比?”
耀王是朱瞻基的四十六子,也是藍貴妃的第二個兒子。
藍妃在后宮之中位高權重,長子被封到南洲東南的南北島(新西蘭),次子在受封的時候,藍妃親自出面,向陛下求了東洲最大的橫斷島作為封地。
這個橫斷島實際上就是后世的古巴,而章德島,則是后世的牙買加,隸屬于耀王府封地。
楊楚元道:“三叔,侄兒這次來東洲,走之前見了陛下一面。陛下跟侄兒說:咖啡種植,章德島乃是風水寶地,幾乎沒有任何地方可比,還讓侄兒不要浪費了這片寶地。”
楊章德笑著又問向了其他三個孫子,問道:“你們有什么意見?”
四孫子楊楚瑜今年二十歲,在接受高等教育的時候,按家族需要和個人愛好,選擇的就是農科。他說道:“孫兒沒有大哥的遠見卓識,一心只想著如何提升家族封地的物產。”
五孫子楊楚文雖然名字有個文,卻是自幼愛習武,畢業于羽林衛學。他道:“孫兒愿意為奴隸貿易先鋒,為家族聚財。”
老六楊楚山說道:“孫兒以為,凡是朝廷沒有明令禁止的,我們楊家都可以嘗試一番。家族處于七十五個親王封地之間,若是按部就班,怕是難以出頭。”
楊章德笑道:“讓你去學法,還真是對了。我楊家想要發展,按部就班不行,當出頭鳥更不行。這次你們來東洲,見過東海公家的兄弟們了吧?”
楊楚元點頭道:“我們在總督城滯留了五日,與東海公家的十多位同輩兄弟,聚過好幾次。”
楊章德點了點頭說道:“一筆寫不出兩個楊,東海公掌管東洲海軍,比我要受陛下重視。我們兩個楊家,自當共同進退。還有,等過完年,讓你三叔帶你們去南華城梁國公府一行。據說梁國公幼女貌比天仙,你們三個也都到了適婚的年紀,說不定能成就一番姻緣。”
楊楚元已經結婚生子,孩子都三個了,自然知道這不關自己的事。他沉吟了一下問道:“梁國公一直想要跟皇室聯姻,不是說,還想把這個女兒續弦給孟王嗎?”
楊章德笑著搖了搖頭道:“他們的長子娶了孝元公主,怎可能把女兒再嫁給皇室。何況,孟王身體不好,怕是命不久矣。”
孟王是朱瞻基的七十三子,是他成年王子的倒數第四個。他的封地在孟州府,也就是后世的阿根廷潘帕斯草原南部地區。
他的王妃只給他生了一個女兒,就病逝了,而他如今也身患重病,至今無后。
他要是死了,孟王這一支沒有男性后代,怕是要除爵。
而在南華城,提督張武正在為病重的孟王憂慮,這里是距離大明最遠的封地,回去一趟,沒有兩三個月怕是不夠。
而且孟王現在也不能趁舟,要是死在半途,他們這些人的責任更大。
不得已,他只能一邊讓人去總督府去接那里的御醫,一邊讓人細心照顧孟王。
張武今年六十三歲,但是因為長期習武,依舊身強力壯。
他的發妻索菲亞在十年前就已經過世,因為喜歡西人的豐滿,他納了幾個小妾,都是西人。
這也導致,整個梁國公府的后代都是混血兒,而且男的一個個英俊瀟灑,女的一個個貌美如花。
他的兒孫,不用他操心,從大明長大到封地的時候,一個個就已經都找到了老婆。
在應天府,張家滿門子孫,都惹得應天府的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們一個個趨之若鶩。
這里面,只有一個意外,那就是張武的嫡次孫張瀚。
他母親是胡貴妃的二女永清公主,自小也是心高氣傲,一定要找個絕色佳麗為妻。
可是他卻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論起來是他表姑的漢南郡主。
漢南郡主是趙王朱高燧的嫡孫女,是宗室里面難得的美人,可是她年齡雖然比張瀚還小,輩分卻要高了一輩。
張瀚好不容易動心,卻無法越過這重重障礙,只能傷心地回到了南華城。
這幾年,永清公主為了這個兒子的婚事操碎了心,但是張瀚似乎心如止水,一直不肯成親。
被永清公主嘮叨的心煩,他干脆跑到了家族封地梁公島。
梁公島就是后世的波多黎各,這里跟牙買加一樣,適合種植咖啡,比牙買加更有優勢的是,這里平地較多,還適合種植甘蔗,熬糖。
這里雖然是張家的家族封地,但是跟楊章德的章德島一樣,如今開發的甚少,島上大部分地區都還是茂密的森林。
這里的土人也不多,張家開始招了幾千人在島上發展,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島上現在大約有三萬漢人,十年前,才開始有了盈利。
可是再躲,張瀚總要回家過年。
南華城所在的區域是后世的里約熱內盧,這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地方,也是忠王府的所在地。
忠王是朱瞻基的第七子,是第一批獲得分封的兒子。
他的母親只是一個普通的妃子,所以他沒有跟兄弟們爭奪那些熱門地區,而是來到了東海岸。
但是這里在成為南大陸東部的貿易中心,航運中心,開通了與西洲的航線之后,就成為南大陸最興旺的地區。
張瀚這日乘坐海船剛抵達港口,就遇到了來自西洲的奴隸船抵港。
那些黝黑的昆侖奴一個個如同牲口一樣被從船上趕下來,他們絲毫沒有了反抗的意志,猶如行尸走肉。
張瀚沒有多少同情心,東洲想要發展,就需要更多的人在種植園,在礦山干活。
那些活不能逼著大明自己人去干,也不能讓跟大明人相差無幾的土著去干,就只有讓他們去干。
讓隨從收拾了賬本,提著行李,張瀚就準備先回家。
剛下船,就聽見有人喊他。這也是個剛從奴隸船上下來的人,亂七八糟的頭發,骯臟的衣服,他回頭癔癥了一下,才認出了對方竟然是漢王七子朱祁坦。
“小王爺,為何如此狼狽?可是途中遭遇風浪?”
朱祁坦搖了搖頭嘆道:“何止,在途中我們遇到一個歐羅巴船隊,為了追擊對方,我們繞了兩千里才追上對方,將他們的船擊沉。
可是后來遇到風浪,這次行了一個多月才抵達南華,再到不了岸,恐怕要渴死在海上了。”
難怪那些昆侖奴如此聽話,怕是也被渴的無力了。連朱祁坦這個小王爺都沒有了洗臉的水,他們能保住一條命,已經是幸運了。
不過,張瀚的注意力并沒有在這里,而是問道:“那些白人還不死心?就憑他們的小船,也敢橫跨西洋?”
朱祁坦笑道:“他們都窮瘋了,只能拿命來闖。你是不知道,現在不知道有多少白人愿意賣身給我們,只是我們不要!哈哈哈…”
張瀚因為祖母是西人,家里西人又多,對西人并沒有多少歧視。聞聽白人的日子不好過,忍不住說道:“其實西人里面識字的不少,他們很多人,比那些大食人,印度人更好用。”
朱祁坦點了點頭說道:“話雖然有道理,但是跟必須要把昆侖奴閹割一樣,遏制白人人口發展,也是陛下嚴令禁止的。除非是我大明需要的學者,工匠,否則誰敢用啊!”
張瀚雖然有西人血統,但是一直自認是大明人,他覺得皇外祖這個律令有錯,對白人不該如此嚴苛。
像自己這樣的,三代以后,不就變成真正的大明人了嘛!
兩人閑敘了一陣,張瀚就邀請朱祁坦前往提督府做客,別的不說,最起碼也該好好清洗一番。
朱祁坦卻笑道:“雖然是在東洲,但是也要忌諱一下通政司。我還是去忠王府住,好好休養幾日,再去提督府找你玩。你可要帶我到南華城最繁華的百花樓好好享受一番。”
“好說,好說,管你想要什么女人,保證讓你滿意。”
兩人在碼頭告辭,朱祁坦還要盯著那些奴隸被押上岸。他們會被好好清洗一番,然后隔離幾天,沒有疾病,才會在拍賣場被拍賣。
回家的路上,張瀚還一直在想著針對白人的政策。在他看來,這里面有太多不合情理的地方。
遏制白人的人口發展,這一點張瀚不會反對。他也想這個天下,全部都是漢人的天下。
像東洲這里,過個一兩百年,連這里的土著也都有了漢人血統,這個世界任誰都勝不過漢人了。
他只想陛下能對白人稍微寬容一點,也像針對這里的土著一樣,慢慢融合,而不是一味打壓。
白人不是昆侖奴,這些昆侖奴沒有自己的文化,文字,愚昧無比。而白人跟漢人一樣,也都是文明人啊!
可是自己又能怎么做呢?想要影響到皇外祖,恐怕只能回大明才行。
一個念頭在他的心里升起,并且再也壓制不下去。
自己既然想幫白人,也不能全部都幫。自己應該親自到歐洲看看,了解具體的情況,才能有理有據。
嗯,去西洲,然后去歐洲,再從歐洲回大明。
可是,該以什么借口呢?
張瀚沉吟了一陣,眉開眼笑起來。自己的婚事,只要自己說回大明去找個妻子,父母肯定會讓他回去。
提督府這邊,二少爺回府,自然引得府內眾人歡喜不已。張瀚剛一下車,就被一幫姐姐妹妹給圍了起來,個個伸著手要禮物。
不管哪家勛貴,幾乎都是陰盛陽衰,這不是因為都在生女兒,而是因為男孩子全部被送回大明進學了。
有許多家族,除了有聯姻的,也會將女孩送回大明。
應天府現在不僅有了女子學校,回了應天府,給女孩子議親也方便一些。
姐姐妹妹們的要求必須要滿足,就連那個比自己還小幾歲的小姑姑,禮物也沒有少。
打發了她們,張翰才跟自己的爺爺,父母磕頭見禮。
各家勛貴,嫡子嫡孫,能繼承爵位的,必須要有一個留在京城。
張風和永清公主成婚以后,就留在京城。直到大兒子張海滿了十八歲,又來家族封地歷練了三年,才回了應天府接替他們。
而張海與張風這父子倆,為了控制家族封地,總要輪流來東洲,輪流到應天府當人質。
不按照朝廷的規矩來,朝廷才不會管你有什么借口,直接削爵沒得商量。
沒有了爵位,封地就保不住,家族也就會衰落。
而且,他們也不會怕那些庶子會搶權,因為一切的權力,都來自于爵位,職銜,而不是能力。
你再有能力,能打得過七十五個親王聯軍,能敵得過幾十萬海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