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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五章 出發準備

  “什么?你也要跟著下西洋?”朱瞻基瞪大了眼睛看著面前的中和子,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一般。“這絕對不行,道長你都已經七十三了,這一出門就是一年多,有個三長兩短如何是好?”

  中和子依舊一副云淡風輕的高人做派,捋著自己的胡須笑道:“貧道對自己的身體心里有數,雖然貧道不像太孫殿下將自己的身體練到煉氣化神的境界,卻也能煉精化氣,延年益壽,祛病御疾。所以,殿下不用為我擔心。”

  朱瞻基楞了一下,問道:“你能看出我的境界?”

  中和子搖頭笑道:“道家內丹術,本就藏神于內。貧道只能看出殿下不凡,卻也不知殿下境界。不過貧道常與一清子道長論道,倒是也知道一些殿下的情況。”

  朱瞻基這才松了一口氣,他能練到如今的境界,主要是依靠前世的經驗。前世他就已經跨進了這個門檻,現在重新跨過門檻并不是難事。

  像一清子他們,雖然已經練了四十多年,卻也不像他一樣,從小練習道家內功,改變了自己的五臟六腑,整個身體,也具有了一般人不具備的沖擊力,持久力,爆發力。

  所以,一清子他現在也不是在的對手。

  就像一個普通人,可能因為爆發出了身體難以承受的力量,因為腎上腺素的激增,就會讓膽囊壞掉,繼而死掉。

  就是一般的時候,用力太猛,也會血管爆裂,肌肉損傷。

  但是朱瞻基就不會,因為從六歲開始,他修煉的道家養生術就已經在緩慢改變他的身體。他的血管韌性更強,肌肉組織更緊密,更韌性,就連內臟也與常人不同,這些讓他的身體都變成了一個不容易損壞的武器。

  如今的他幾乎可以不懼寒暑,雖然沒有試過能不能抵擋如今的散彈槍,但是以他想來,只要他有準備,子彈恐怕都打不穿他的肌膚。

  當然,這只是猜測,他才不會無聊地去試驗一番,給自己來一槍。

  岔開了這個話題,他問道:“到底為何偏要隨艦隊出海?你如今在研究院不是與那些太醫們相處的很好。而且還根據對病菌的檢測,改進了避瘴藥。”

  中和子點了點頭說道:“正是因為如此,老道才想跟殿下一起去。瘴氣都需要現場觀測,如今有了神器…顯微鏡,老道能知道瘴氣中有不同的病菌,想要解決這些病菌,當然要親自去一趟。老道還想請殿下允許,將馬爵爺上月制出的顯微鏡讓老道帶上。”

  馬致德上個月又打磨出了幾個合格的鏡片,新組裝了兩臺顯微鏡,這一次,研究院和太醫院終于不用再爭搶了。

  但是,其實化學研究院的人還不懂顯微鏡的作用。以如今的科技,顯微鏡在配色方面的作用,其實比醫學上更大。

  因為醫學上面的病毒,病菌研究,還需要更多的相關知識儲備來配合。各種病毒資料的收集,然后再通過系統的研究,這樣才能找出相應的的病菌抗體。

  但是顯微鏡在分子方面的放大作用,可以在印染,油墨,包括炸藥方面有更深入研究的作用。

  朱瞻基還是搖了搖頭說道:“道長身體為重,最多經過廣東或者交趾,南洋的時候的時候,道長留在那里研究。至于西洋,道長還是不要去了。”

  東南亞一帶才是瘴氣的高發區,他想研究,留在那里研究就好了。

  至于澳洲,朱瞻基暫時也沒有興趣開發內陸,非洲中部瘴氣肆虐,但是那里也不是首要開發地區,所以他根本沒有必要跟著艦隊走。

  中和子點了點頭笑道:“如此多謝殿下了。此顯微鏡猶如神器,貧道想在歸塵之前,能徹底解決瘴氣之憂。”

  朱瞻基起身抱拳說道:“應該是我謝謝道長,為天下蒼生解憂!”

  不管再自私的人,面對中和子這樣有著濟世情懷的人,都很難不產生敬意。

  如今是家天下,朱瞻基身為繼承人,以這樣的立場感謝中和子,倒是一點沒錯。

  不過面對朱瞻基,中和子也不敢自大,連忙起身還了半禮,起身告辭。

  他來的時候已經看到朱瞻基的公房外等待著大批的等待接見的人,現在朱瞻基起身送客,他也不是不識趣之人。

  朱瞻基也沒有時間送他,讓孫林記下了對中和子的安排,跟李亮說道:“下面是誰?”

  “回稟殿下,是景德鎮瓷業行會的代表,共計十七人。”

  “讓他們進來吧。”

  雖然已經快過年了,但是想要在年前把出海的事務都安排好,整個臘月朱瞻基都不會清閑。

  雖然具體事務都已經有人分管,但是朱瞻基作為掌控全局之人,必須要心里有數。

  而且,如今這個時代,人事大權,信息渠道,都必須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不是說阿貓阿狗朱瞻基都要安插到位,但是最少,他需要知道什么樣的事情,安排給了什么樣的人。這個人,他也必須要見上一見,要不然,上不知下,就會有信息不對稱的顧慮。

  下層人就不說了,他也不可能人人都見,但是最少中層人士,他都需要親自見見。

  其次,整個出海大軍近十萬人,軍事作戰安排,后勤安排,航海安排,這些事務他也必須要有一個完整的框架,不至于發出錯誤的指揮。

  所以,即使他參與具體事務,但是每日也要看大量的會議報告。

  然后就是商業安排。來自內地的瓷器,江南的絲綢,各地的布匹,還有各種清茶紅茶的供應。

  這么多的貨物,并不是內監全部都直接現款現貨,這里面還有最少一半的貨物,是內監根本沒有付款的。

  而提供這些貨物的商家,愿意賒欠,當然不是因為內監的面子大,而是因為內監身后的皇家。

  所以朱瞻基有必要的時候,也需要見一下這些商人,安撫一下他們的心。

  像這批景德鎮商人,他們大多是私窯業主,為了能搭上內監的線,就愿意只先要一半的貨款,條件就是能見朱瞻基一面。

  私窯的瓷器當然沒有內監控制的官窯瓷器好,但是他們因為數量多,所以產量也大。

  內監這次一次性就能要他們半年的產量,并且先支付一半貨款,他們就是虧也虧不多,賺卻可以賺的多。

  而且現在京城的銀行已經開業,其他地區的銀行過了正月十五也都會同時開業,到時候商業銀行這邊,就會逐月歸還貨款。

  說起來,朱瞻基的吃相也比較難看。

  這些商人們從半年前就開始準備貨物,然后還要等到明年才能逐月拿到貨款,擱在后世,這就是霸王條款。

  但是對這些商人來說,皇家愿意要他們的貨,就是給他們面子,哪怕是傾家蕩產,他們也不敢說個不字。

  當然,朱瞻基也會給他們一些優待,比如免收一定比例的金票兌換的手續費,銀行扶持性貸款等等。

  金銀票異地兌換的手續費可不低,這個主要看運輸距離和難度,但是最低也要收百分之五,最高甚至要收百分之十。

  比如說在京城存入銀子,領取到銀票,指定在武昌府領取。一百兩銀子,就要收五兩銀子的手續費,要是到西安,就要收百分之十的手續費,哪怕到北平,也要收百分之八。

  當然,超過了兩千兩銀子,手續費也會相應的降低一些。這個基本上都是按照現在運送銀子的成本來核算的,他們自己運,也需要耗費不低于這個比例的成本。

  而且,銀行的金銀票都是指定到人領取,即使被人搶走也沒用,更不用擔心運輸安全。

  現在朝廷的控制力度基本上都只是到縣一級,下面只有驛站和巡檢司的影響力,土匪橫行。

  自己運貨物,還能花點買路錢,要是運金銀,還有全部被搶走的風險。

  想要從銀行貸款,只要有抵押物也可以,利息基本上是月息一哩,年息一分二。

  百分之十二的年利息,這在后世也是高利息了,但是在這個九出十三歸,還利滾利的時代,這樣的利息,簡直低的可憐。

  既然貸款有利息,存款當然也有,剛好是貸款的一半。

  朱瞻基還不怕他們不存錢,因為朝廷以后會設置關卡,逐漸不允許金銀異地流通。那些商人們想要做生意,就只能把金銀存到銀行來。

  只要有人存了金銀,那就不怕流水彌補不了取款。

  當然,這要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朝廷不能向銀行伸手。

  這也是所有人最怕的一點,這個時代的朝廷,可是完全沒有一點信用的。

  今天這里救災要用銀子,明日給官員發俸祿要銀子,要是沒有限制,沒兩年恐怕本金就干了。

  朱瞻基開始也是因為這個顧慮,所以想要等到他下西洋回來以后再開銀行,但是在東瀛收獲了近千萬兩金銀,所以他才敢這樣做。

  朱棣再敗家,這千萬兩金銀也夠他折騰一兩年的了。

  等他從西洋回來,絕對又會帶回來大批的金銀。

  到時候,恐怕還要把緊一點,不能全部投入市場,否則有可能引發通貨膨脹了。

  不要以為只有信用貨幣才會引發通貨膨脹,在這個時代,金銀的購買力下降,同樣也是貨幣貶值,通貨膨脹。

  李亮帶著一群鄉紳進了公房,他們大多四五十歲的年紀,只有兩個年輕一點,也都二三十歲了。

  他們一個個面色激動,進門就在李亮的引導下跪拜在地,磕了三個頭才敢站起來,卻依舊不敢直視坐在辦公桌后面的朱瞻基。

  朱瞻基大手一揮,說道:“諸位,坐下說話,有何疑問,孤今日都一一解答。”

  朱瞻基的公房面積不小,進門就是左右兩邊各有兩排椅子,每個椅子之間還有一個小茶桌。

  中間是一個過道,正對著足有三米長的朱瞻基的辦公桌。辦公桌后面是一道紅木屏風,后面坐著幾個護衛。

  在辦公桌的前面,還有幾張軟凳,不過能坐到這幾張軟凳上的人可不多。最多也就是鄭和,劉江,孟瑛他們來了,才能坐在這里跟朱瞻基面對面坐下。

  當先一文士長揖到底說:“殿下面前,如何能有小民之等的座位,我們站著即可。”

  朱瞻基笑道:“這里不是朝堂,即使是朝堂,如今也給三品以上大人們安排了座位。尊崇發自肺腑,豈在乎形式,坐吧!”

  朱瞻基略帶命令地話說出來,眾人不敢再違抗,按照身份高低,分成左右兩排,依次戰戰兢兢地坐了下來。

  朱瞻基又與為首之人閑話了幾句,才知道這個叫于達庸的文士,原本竟然還曾擔任過陜西鳳翔府寶雞縣的知縣。

  不過他當官不在行,當了六年知縣都升官無望,又因家族產業需要打理,所以干脆掛靴,辭官回鄉繼承了家業。

  他見多識廣,在官場上也有人襄助,產業倒是越做越大。永樂七年,干脆聯絡了當地的窯主,搞了一個瓷業行會,壟斷了當地最少五成的民窯價格。

  民窯雖然跟官窯在高檔瓷器上不能比,但是卻也能牢牢占據了中端市場,并且銷量也是官窯不能比的。

  至于低端瓷器,像百姓用的盤子,碗,他們景德鎮行會也不屑做這樣的生意,也就是一些小的散戶們在做。

  了解了一番行情,朱瞻基才問道:“此次內監在景德鎮洽談瓷器,生意倒是談的最順利,據說還是于會長主動提出加大供應,倒是難得。”

  于達庸陪笑說道:“小民不是相信內監,是相信殿下,所以才聯絡各家,加大產量,供應瓷器。”

  朱瞻基眼睛瞟了他一眼問道:“此話怎講?”

  “殿下前年弄出了一個專利法,對已有技術大肆推廣,對新技術進行保護。這樣一來,各家瓷窯才敢把自己的新技術拿出來注冊專利,然后進行生產。小民祖傳有一嵌琺瑯之技,一直不敢拿出來。去年注冊專利以后,燒制出來讓小民賺了不少銀子。但是沒過兩月,就有了仿制品。小民只是試著到專利司舉報,誰知道三日不到,衙役就封了對方的瓷窯,還賠償了小民損失。所以小民相信殿下是想大力發展商業,絕不是為了向小民這等商戶加賦。”

  整天勾心斗角,絞盡腦汁,朱瞻基也想歇歇腦子,就笑著詢問此事。

  當知道自己制定的政策,也刺激了景德鎮當地的各種新技術發展,商業繁榮,心里也是熨帖無比。

  當于達庸拿出了一塊嵌琺瑯,當做禮物送給朱瞻基,朱瞻基才知道,原來這嵌琺瑯,竟然就是景泰藍。

  看到這個東西,朱瞻基心動了一下。

  景泰藍技術原本就是從西方傳過來的,元朝那時候占領了大半個歐亞大陸,擄掠了大批有專業技能的西方工匠作為工奴輸往后方,專為蒙古貴族生產豪華日用品。

  此時,阿拉伯地區流行華麗的金屬胎琺瑯制品。在這種情形下,燒造大食窯器的阿拉伯工匠帶著燒造技術和主要原料來到華夏。

  在華夏博大精深的藝術土壤上,這些技術很快被吸收和融合,成為華夏工藝美術史上一顆璀璨的明珠。

  也因為這個原因,景泰藍這種符合西方人審美的藝術品,在西方的價格非常昂貴。

  “現在成品可有供應內監?”

  “因是新品,不知蠻夷喜好,故此并無供應。”

  朱瞻基吩咐坐在一邊的孫林道:“著人采買一批,價格不需壓的太低。”

  朱瞻基知道內監這些人的行為,他們一個個都鉆到錢眼里面去了,又熟悉行情。所以在民間采買,給商戶留的利潤很低,甚至有時候還強買強賣。

  不過他還沒有當皇上,所以對這種有損商業運轉的行為,現在還顧不上管。

  孫林應了一聲,讓人記了下來。朱瞻基看到于達庸的臉上有一股喜色,想必他的目的恐怕就是為了跟自己推銷景泰藍。

  他是行會的會長,有利用公務損公肥私的行為啊。

  不過朱瞻基并沒有想要侵占商戶的錢,只是用他們的錢來周轉一下,這些人的擔憂也就沒必要了。

  但是有了這個心結,他對這個于達庸也就沒那么感興趣了,哪怕中過進士,當過縣令,現在也不過是一個逐利的商人而已。

  朱瞻基耐著性子,跟他們說了一番內監的運作,這次采買物資的太大,所以才半買半賒,不過最遲明年六月,就會將剩余的一半貨款,分五次通過銀行付給他們。

  又跟他們宣傳了一番銀行的金銀票作用,存貸款業務,這才好生寬慰了一番,讓人送了他們出去。

  其實他能感覺到,這些人雖然還有一半貨款沒有收到,但是今天能見他一面,這些錢不要了他們都愿意。

  “下面要見誰?”

  “泉州市舶司鎮守太監林小泉想跟殿下匯報年后接待事務…”

  “讓他進來吧。”

  與此同時,海軍總部門口,進來了三個中層官員裝束的壯年男子,他們就是不久前剛接受了表彰的蘇南三兄弟。

  因為前些時日在海軍總部這里開了幾天的會,所以這里的守衛也都認識他們,只是做了簡單的搜身和登記,就把他們放了進來。

  三人問了黃淵的公房,就直接摸了過來。可是沒有想到,黃淵這里竟然似乎比皇上還要忙,等待跟他磋商的人足有幾十人。

  當黃淵的下屬問了他們,知道他們沒有急事,就讓人給他們泡了一壺茶,讓他們等著。

  到了午飯時,黃淵的下屬直接將午飯給他送了進去,這才喊了他們三人進去。

  進去之后,黃淵就著大海碗,正大口地往口中扒飯,看到他們進來,就笑了起來。

  因為開會期間認識了,黃淵雖然比蘇南高了兩級,但是對蘇南頗為欣賞,倒是跟他們做了朋友。

  “為了準備跟殿下出海,我都已經忙暈了頭,吃飯都沒有時間,倒不是故意慢待三位兄弟。”

  蘇南抱拳笑道:“黃兄有真材實料,方能得殿下重用,像我們幾人,也就只能為殿下效命了。”

  黃淵搖了搖頭笑道:“不知三位兄弟今日為何而來,可有我效勞之處?”

  蘇南說道:“今日正是為了求黃兄一事,方才厚著臉皮上門。”

  “有話請說。”

  知道黃淵確實忙,蘇南也不客套,又抱了抱拳說道:“我們三人僥幸立下些許功勞,卻得朝廷和殿下重賞。如今更應鞠躬盡瘁,為殿下效勞。可是如今卻安排我們三人不出海了,竟然到各水寨,衛所講古,這不是…”

  黃淵猜出了他們的來意,笑了起來說道:“讓你們留在家中陪嬌妻還不好嗎?巡回講古也就半載而已,不妨礙以后盡職盡責。”

  蘇南說道:“雖然不知道殿下深意,不敢推卻。但我們還是想跟其他將士一起,為殿下出海助威。”

  黃淵想了想,蘇南雖然是怯于在眾人面前自夸,但是能不顧新婚燕爾,愿意冒險出海,此乃大忠。殿下雖然平日里波瀾不驚,猜不透他所想,但是對忠誠的人還是很為欣賞的。

  自己去傳句話,也能逗殿下開心一番,也不算一件壞事。

  他笑著說道:“我可以去幫你們到殿下面前陳情,但是殿下怎么決定,我就幫不了啦。”

  “如此足矣…”

  黃淵三口兩口吃了飯,讓三人在客房稍等,自己就進了內院尋朱瞻基。

  朱瞻基聽了他的傳話,也想起來了這三人,忍不住笑了起來。“如此忠心可嘉,倒也不忍曲了他們的意。恰好作家為他們編寫的小說…話本與其他英雄不同,略帶詼諧,夸張,所以他們三人不出面,也更有利宣傳。你就去跟他們說,允了他們的所求,讓他們三人跟著出海。”

  黃淵是清楚他們三人的戰功的,想著他們因為鬧肚子上岸,三個人竟然就抓了近三百人,立下大功。

  這個戰功聽起來就有些荒誕,然后還編寫的更夸張,那究竟有多荒誕啊?

  他拿定了主意,要是出發之前話本就印出來了,一定先買一本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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