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大明艦隊封鎖了整個朝鮮海峽周邊海域,任何船只都被擒獲。所以對馬島的民眾還沒有得到倭寇集團覆滅的消息。
當十二月初五的陽光透過了海面點亮了天空,從睡夢中醒來的對馬島民眾,第一時間發現了在海島的周圍,是那巍峨雄壯的大明水師。
平底沙船改裝的登陸艦船,第一時間載著早田左衛門和一千多倭寇,還有萬余水師各衛組成了聯合突擊營,在大部分倭寇還沒有醒來的時候,就變成了一個個殺人狂魔。
這里本來就是早田左衛門的老巢,他當然知道島上的力量分布。第一時間,就率人沖向了宗氏家族的尾崎浦主宅。
因為只要殺死了宗氏家族的主要成員,島上的民心自散,而他也能很快控制整個島上的局勢。
對馬島統治源自于律令制時代,對馬島屬于太宰府管轄。太宰府委任在廳官人阿比留國時對對馬島實施統治,阿比留氏在古代長期是對馬的實際控制者。
由于阿比留國時經常不服從太宰府的威勢,太宰府便命令地頭代惟宗重尚討伐阿比留國時,于是重尚便成了對馬宗家的開山之祖。
自平安時代以來,源自于太宰府四等官人惟宗氏的一個分支的宗氏家族,目前已經統治了這個島嶼將近三百年。
現任的家族首領宗貞茂如今已經年邁,繼承人宗貞盛懦弱,島上的實際控制權本來就在早田左衛門的手中。
但是畢竟名不正言不順,不管是與朝鮮的貿易,還是與東瀛的臣服,兩國都還是只認宗氏家族。
早田左衛門雖然控制了實權,卻被排擠在了整個政治圈子之外。
如今大明既然已經決定對對馬島下手,早田左衛門就沒有了任何顧忌,決定先殺光宗氏家族的成員和服從于他們的武士。
只要大明承認他,他就能控制整個對馬島。
他卻不知道,朱瞻基已經下定了決心,不會讓這些位置重要,卻又人口稀少的地區脫離大明的控制。
今后的對馬島,注定只會由大明直接控制。
已經六十歲的宗貞茂最近幾日一直在密切關注濟州島的情況,他已經知道了早田左衛門在朝鮮劫掠了一番,心中有些擔憂朝鮮的想法。
不過如今倭寇勢大,已經尾大甩不掉。宗氏家族力量有限,目前只能與倭寇虛與委蛇。
這次事了,他準備讓人帶上禮物前往朝鮮,希望能化解朝鮮對對馬島的敵意。
作為一個成長與兩國夾縫之間的勢力,宗氏家族已經習慣了在各大勢力之間的斡旋。
這日一大早,他就已經醒來,不過他并沒有起床,一直躺在床上想著過年的安排。
突然,他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陣喧鬧聲。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他的侄兒,也是他的貼身侍衛首領宗貞亮突然撞開了房門,沖了進來。“家主,快走,早田左衛門反了。”
“反了?什么反了?”
宗貞亮甚至來不及解釋,粗魯的一把掀開宗貞茂的被子,露出了宗貞茂枯瘦的身體,還有小妾那嬌美的身體。
又是一大群人沖了進來,全都是宗貞家族的成員,一個個臉色惶恐。
沒有人的眼睛向那個小妾看上一眼,有些膽小的,甚至已經哭泣了起來。
如此的丟臉,讓宗貞茂氣憤非常,他從床上跳了起來,揮手就給了宗貞亮一大嘴巴。“混蛋,是誰你這么大的膽子!”
一向憨厚的宗貞盛大聲叫道:“父親,情態緊急,早田左衛門率領大軍已經攻打進來了。”
這個時候,宗貞茂終于反應了過來,飛快地套上了衣服。“早田君怎么會反?”
“是大明的艦隊,父親,大明的艦隊已經包圍了整個對馬島!早田左衛門帶領了無數的大明士兵,已經殺上了島!我們快逃吧…”
“撤,向后山跑,稚郎,你帶著兄弟姐妹趕緊跑。”
宗貞茂很清楚早田左衛門的實力,這樣一個對自己底細了如指掌的人,現在變成了敵人,他們只能暫避鋒芒。
何況,在他們的身后,還有更為強壯的大明水師。
“父親,那你呢?”
宗貞茂苦笑了一下說道:“我如果不在這里,又有誰能抵擋早田左衛門的襲擊?如何為你們爭取時間?快走!”
屋外的廝殺聲越來越近了,宗貞茂厲聲喝道:“你們快走,我要去看看情況…”
已經活了大半輩子,宗貞茂對死亡并不恐懼。他只是好奇,早田左衛門身為倭寇,為什么竟然敢反!
沒有了宗氏家族的緩沖,他的勢力膨脹的再大,也不過是烈火烹油,只是一時。
朝鮮和東瀛都不會承認一個倭寇勢力,大明為什么又寧愿扶持早田左衛門,卻不愿扶持宗氏家族?
他希望能夠遇到大明的大將,這樣他就有可能通過談判讓對方退兵。
對馬島只有一萬余人,宗氏家族的家族力量也不超過五千人,不要說跟大明這個龐然大物比起來,就是朝鮮和東瀛,對他們來說都是龐然大物。
大批的婦孺匆忙地逃往后山,就連剛才還酣睡在他身邊的那個年輕女孩,這個時候也衣衫不整地向外跑。
宗貞茂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從床頭拎起了自己許久沒有動用過的長刀,向外走去。
他的住所本來在后院,但是這個時候,敵人已經攻進了后院,不多的一些家族武士雖然在抵抗這敵人,卻沒有一點士氣。
這在幾天前,這些武士還是他們親密的朋友,許多人都曾在一起把酒言歡。但是今天,他們卻成為了敵人,一個個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們。
不是他們不明白,這個世界變化快。
宗貞茂認出了一個叫淺田剛的武士,他也是早田左衛門最忠實的擁躉之一。宗貞茂大聲喝道:“住手,淺田君,何至于如此?”
淺田剛的眼睛里閃過了一絲不忍,他還清楚地記得,去年的時候,他一場大病差點死掉,還是宗貞茂派的醫生救活了他。
他收刀肅立道:“大君,對不住了!”見他住手,其他人的動作也都停了下來,院子里的氣氛登時凝固了起來。
宗貞茂大聲叫道:“何至于如此?為何拔刀相向!如果早田君真的想要老朽的腦袋,只要能放過其他人,我就給他又何妨!”
淺田剛抱拳說道:“家主,圣意難違。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們也是被逼無奈!”
這個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激烈的槍炮聲,淺田剛臉上閃過一絲痛苦,說道:“大君,如果你死,或許我們可以少殺一點人。”
“這是為什么?”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大聲說道:“大君,讓我來告訴你吧!”
爭斗的雙方看到早田左衛門走進了這個院子,他的身后,還跟著一群大明的士兵,他們每個人都比普通的和族士兵要高一個頭。
而他們的手里,都還舉著一桿桿的火槍,六人一組,組合成為了不同的小方陣。
早田左衛門的心里也不好受,在他顛沛流離的大半生,是這個老人給了他最安穩的生活。
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反宗氏家族,哪怕他現在他控制了島上大部分的勢力,但是對于宗氏家族,他從無二心。
這不是因為他的感恩,而是因為,朝鮮和東瀛都只認宗氏家族。他也需要一個保護傘,來為他們這些無家的倭寇遮風擋雨。
他向宗貞茂深深地鞠了一躬,直起身說道:“大君,我們都完了。大明出動了近六百巨舟,包圍了濟州島,將我們全部抓獲。現在,大軍也已經包圍了對馬島。”
宗貞茂瞪大了眼睛說道:“既然你們都能活命,為何不能將我宗氏家族引薦給明朝大將?難道他們就不需要宗氏家族的效力嗎?”
早田左衛門搖了搖頭說道:“只有宗氏家族的完全滅亡,大明才能名正言順地接受這個島。所以,大君,其他人都還有可能活命,但是你們…”
宗貞茂的心一下子變得冰涼,他已經聽出了早田左衛門話里的意思。這也讓他最后的希望破滅。
如果大明真的對對馬島有了占據之心,的確,他們宗氏家族的成員,才是必須要全部滅亡的。
他喃喃問道:“大明有多少人?”
他只希望大明的士兵人少,這樣他那些逃跑的晚輩,還有可能逃脫。
可是早田左衛門的話讓他徹底絕望。“是十萬大軍!”
整個對馬島加上老幼婦孺也不到一萬五千人,這十萬大軍,根本不是他們能抵擋的。
他向著早田左衛門深深鞠了一躬說道:“早田君,看在我們過去的情義,請帶我去見明軍的將軍吧!”
早田左衛門沉重地點了點頭說道:“我只能將你引薦給錦衣衛指揮僉事莊敬大人,還有第二艦隊的指揮官易信將軍。可是,大君,這次艦隊的指揮官是大明的太孫殿下,連我都無緣一見。”
“竟然是明朝太孫親至…”宗貞茂忍不住喃喃自語道:“難道這是大明皇帝做出的決定嗎?難道是天要亡我宗氏家族嗎!”
雖然宗貞茂已經是束手就擒,但是廝殺并沒有結束。或者說是屠殺更合適,清晨的襲擊讓無數人還在睡夢中就被收割了性命。
看到一個個人頭被大明的士兵和那些倭寇提著走出了一間間房子,宗貞茂的心里就是滿滿的絕望。
哪怕他就是能留下一條性命,宗氏家族也完了。
他雖然心懷僥幸,但是實際上,他們家族的命運,在一開始就已經被決定了。
宗氏家族的人如果不死光,只要留下血緣,那么大明對對馬島的統治就不是合法的。
大明想要讓朝鮮和東瀛對大明占領對馬島找不出半點不是,那么就必須解決所有后患。
有些事可以做,不能說,有些事只能說不能做。
哪怕大明再強勢,也必須遵循一些規則,才能讓周邊的小國家心服口服。
所以,當宗貞茂被帶到易信的座駕上的時候,已經知道朱瞻基計劃的易信沒有搭理宗貞茂的請求,甚至根本沒有給他面見朱瞻基的機會。
“大君閣下,兩國交戰,沒有私情。當對馬島成為倭寇基地的那一刻起,命運就已經注定了。所以,還是由我送大君上路吧!”
“不…如果是這樣,還請給我自己選擇死亡的方式吧!讓我像一個一個武士一樣死去。”
易信了解這個時代的東瀛武士精神,自平安時代以來,他們將剖腹視為最光榮的死法。
既然宗貞茂決定自殺,那他也不必再做這個壞人。
不過,他也沒有同意宗貞茂公開自殺的請求,因為他怕公開剖腹,會引發島上民眾的反抗之心,或者是追隨死亡之潮。
雖然現在士兵正在大肆屠殺,但是殺死的大部分都是老人和男性,女性除了年紀大的,幾乎都會留上一條命,準備販賣到大明。
宗氏主宅內,如今這里到處血跡斑斑,無數無頭尸體俯首遍地。
看到這一幕,宗貞茂的臉上一片平靜,因為這已經是最壞的結果了。
早田左衛門看著他一副哀莫過于心死的模樣,心中也是一片戚戚然。他守在宗貞茂的身邊,親手遞上了宗貞茂準備用來自殺的短刀。
趁著大明的士兵不注意,他輕聲說道:“大君先走一步,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殺死大明的太孫,為你殉葬。”
宗貞茂點了點頭,輕輕嘆了口氣。“我先走一步了!”
解開了衣衫,宗貞茂露出了枯瘦的身體。他閉目沉默了許久,突然用嘶啞的嗓音唱起了一首關西的小調。
雖然他唱的很難聽,但是早田左衛門被都感動的熱淚盈眶。這是一曲關西民眾當初反對京都壓迫的小調,完全激發了他發對侵略者的抵抗之心。
一曲小調唱完,他反手執刀,沿著肋骨下沿,一刀從上到下飛快地劃下。
血液濺射了出來,但是宗貞茂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他又是狠狠一刀,從左到右,在腹部劃出了一個十字架。
可惜的是,他終究年邁,再也無力用刀挑起從腹部流出的內臟,倒地而亡。
早田左衛門流著淚默默說道:“我會替你們報仇的!”
(對不起大家了,這幾天有點瑣事耽擱了,可能還有一兩天,就能解決,屆時我會補會欠更的。)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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