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人類歷史上最大規模的海戰實際上一點也不激烈,因為雙方的力量懸殊實在太大。
大明艦隊一方,出動了各式艦艇六百余艘,其中有超過一半的戰艦因為海面沒有位置,只能作為預備隊。
而東瀛的倭寇總船只也只有不到一百艘,人數剛過一萬。
即便是如此,大明一方擁有的噸位也超過了對方十倍,人數也是對方的十倍。
更何況,這可不是陸地上的刀棒比拼,而是熱兵器對冷兵器的屠殺。
一方擁有一千五百支火槍,另一方擁有的火銃只有十余支。大明的火炮可以發射一千米遠,而東瀛倭寇的小炮超過三百米就沒有了準頭。
如此懸殊的力量對比,加上大明艦隊形成的包圍圈,讓倭寇根本就沒有反抗的余地。
當大明艦隊的包圍圈形成了最終的攻擊陣型以后,超過一半的倭寇船只,被當做訓練的靶子,不由分說地轟炸沉沒。
木制的戰艦根本沒有鐵皮艦的防護能力,一處的木板碎裂,就有可能導致整艘船的碎裂。
而在海水里面掙扎的倭寇,更是讓剩下的倭寇為之膽寒,拼命向岸上沖擊。
他們最開始如果不想著逃跑,在岸上占據幾個優勢地點,或許還能給大明軍隊造成一些威脅。
但是他們選擇了逃跑。
當逃跑無望,他們又失去了岸上的據點的時候,他們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
在草原上,勇猛無敵的騎兵也抵擋不了火槍的威力,成為了靶子的倭寇再勇猛,也不能對遠在數十米外,占據了地利的大明軍隊形成威脅。
這幾十米的淺水海灘,成為了倭寇們天然的墳墓。大部分倭寇甚至沒有等游到海邊,就已經被凍僵沉入了海底。
他們百般求饒,咒罵,可是沒有任何大明的士兵敢有絲毫憐憫。
因為緩緩行駛而來的旗艦上,懸掛著的那面鮮紅的旗幟并沒有降下。
所有人都知道,太孫殿下在觀察著戰場,他手里的千里鏡能夠看到戰場上每一處位置。
在戰爭開始之前,朱瞻基的心里還躊躇滿志,激蕩不已。
但是一面倒的戰爭讓期待變成了無趣,這些敵人太弱了。
他忽然意識到,如今的世界上,能夠成為大明對手的,只有大明自己。
如果后勤能夠跟得上,大明如今擁有的四十艘大型寶船,四百艘中型寶船,兩千艘千石以上的戰艦,數千艘數百石的傳令船,可以平推整個世界。
大明的對手,只有自己。
他終于放下了眼前的望遠鏡,回身向站在高臺上的楊章德下壓了一下手臂。
站在他身后的鄭和,那一直緊繃著的神色終于放松了下來。
現場實在太慘烈了,哪怕倭寇們罪該萬死,也不該讓他們這些無謂地死去啊!
可是他雖然是主帥,真正做主的人卻不是他。
年僅十八歲的太孫仿佛一個鐵石心腸之人,完全不在乎現在殺死的都是自己的同類,每一刻都有人死去。
他連續勸了兩次,不僅沒有讓太孫宣布停止炮擊,反而讓他的臉色越發冷峻了起來。
“鄭總兵,我始終記得一句話,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人的殘忍。如果今天的倭寇活下來,他們殺死大明的哪怕一個人,都是你的罪過!”
鄭和不敢再勸,只能任由這些倭寇在死亡線上掙扎。
朱瞻基其實對鄭和并沒有惱怒,對于一個沒有民族之別的歷史英雄人物,他的寬容更大。
雖然接觸到了這些歷史人物,接觸到了他們活生生的人。他也知道,他們其實也就是個人,而不是神。
像鄭和,他就是出現在了合適的地點,合適的時間,又比其他人稍微出色一點的人。
所以他做的事,卻能影響了歷史。
在四次下西洋的過程中,他其實已經完成了自己的角色轉變,從一個拼命的大將,變成了一個具有政治目的的元帥級別的人物。
或者說,他現在更像一個外交官,而不是原本的太監,將軍。
因為對他的定位不同,朱瞻基也想發揮他的外交作用,所以他不會責怪鄭和的仁慈之心。
但是同樣,他也不會因為他就改變自己的初衷。
必須要把這些倭寇的膽子打破,讓他們再也不敢有反抗之心。然后把這些幸存者送到草原上去修路,那里才會是他們的最終歸宿。
楊章德和韓成他們四人共同努力,用絞索放下了那面巨型的紅色旗幟。
隨著旗幟的緩緩降下,四周的炮火聲終于平息了下來。四周彌漫著的白色煙霧,這才隨著海風的吹拂,慢慢散去。
被包圍在長度不到五里,寬度只有五百米的海域里的殘余倭寇們,這才欣喜地跪拜在了甲板上,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他們不理解大明的艦隊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也不明白為什么掛了白旗也不能讓大明的軍隊停手。
但是他們現在知道,他們暫時不用死了。
包圍圈里的煙霧散去,戰場在明亮的陽光下面展現出了一種殘破的凄美。
除了傷員的慘嚎,海浪拍打船只和海岸的聲音,戰場陷入了一片安靜之中。
朱瞻基這才又跟鄭和說道:“鄭總兵,傳令清理戰場,將所有倭寇船只驅趕到岸邊,如遇抵抗,格殺勿論。”
事實上,這句話是白說了。
東瀛這個民族有著一種極其矛盾的性格特征。
他們四面環海,可耕地少,地震、海嘯、臺風等自然災害頻頻發生的自然環境促使東瀛一直有一種比其他民族更加強烈的危機意識,并且由此產生了樸素的同舟共濟觀念。
這種國民性培養造就了日本民眾惟命是從的性格。
作為一個個體,他們力量弱小且小心翼翼行事,一旦形成集團便力量強大甚至膽大妄為。在國內生活中彬彬有禮,在對外侵略戰爭中卻極其野蠻。
對弱者他們殘暴不仁,對強者,他們又屈膝卑微。
這些矛盾就讓他們變成了最順從的奴隸,也是最兇殘的毒蛇,一切都要看對他們的控制手段。
這些倭寇在半日之前還是殘暴的統治者,但是立刻又變成了最順從的臣服者。
沒有任何抵抗,所有人都老老實實。甚至根本不用大明的士兵的組織,那些幸存者們就自發地以以往的組織架構,形成了一個個管理營,方便大明軍隊下命令。
而那些傷員,經過軍醫的簡單救治,就聽天由命了。能活下來,就會被安排去修路,活不下來,也是他們自己的命。
所有的囚犯被轉移離開了海灘,關押在了距離港口不遠處的房子里。
大明的艦隊也開始組織了起來,準備登陸。
這一次,所有人將會在島上休整幾日,等把這些倭寇處理完畢,戰利品清理完,才會離開這里。
數百艘戰艦,好幾萬人登陸,光是船只的安排,就需要一段時間。
各艦隊的主官們又集中在了朱瞻基的旗艦上,商討起了下一步的安排。
最先被安排靠岸的是幾艘補給船,其中一艘船上有數百口大鐵鍋。島上的居民不多,只有幾萬,還遍布島上各處。
許多人家里根本就只有一口小鍋,根本滿足不了這么多大軍的消耗。
而今天打了一場大勝仗,再怎么艱苦,也要給所有的將士吃上一口熱飯。
朱瞻基站在甲板上,看著許多將士劃著小船去打撈尸體,他們當然不是好心地替東瀛人收尸,只是想從尸體上撈一點外快。
戰場清理是一項肥差,沒有人對那些尸體恐懼,反而爭先恐后。
郡守府最好的房子郡守府很快也被清理了出來,到處撒了石灰粉消毒后,朱瞻基的一幫內侍帶著朱瞻基的寢具,為他布置臨時的住所。
一直到夕陽西下的時候,朱瞻基才在所有將士的恭送和歡迎下,從旗艦上下來,住進了原本的郡守府。
現在,最忙的人員就是督察隊了,他們不僅在戰場上負責執法,斬殺逃兵,同樣也承擔著統計戰功的作用。
明朝初期的戰功,士兵和將軍是分開統計的。
以趙永亮為例,羽林衛雖然是這次戰場上的首功,所有將士都將有賞。但是千總以下都是兵部記功,趙永亮只有等到回京才能接受封賞。
按照這次的戰功,他一個伯爵是少不了的。
沿著舷梯登上了濟州島,朱瞻基一邊向士兵們揮手示意,一邊跟楊章德說道:“我剛才看到莊敬在右邊那棟兩間小屋前面,讓他來見我。”
楊章德又是一陣羨慕。趙永亮跟他不同,封伯他也不會嫉妒。但是莊敬連續傳遞了好幾份情報,這一次也立了大功,封賞顯然不會小。
他這次雖然作為聯絡人也做了幾件小事,但是這些功勞遠遠不如他們了。
不過他也不敢表現出來,莊敬好歹是錦衣衛的指揮僉事,他這個千戶跟對方還差得遠呢!
等朱瞻基的儀仗走了過去,楊章德才拖后來到了莊敬面前,看了一下他的身邊人都不認識,索性只是跟他抱拳說道:“莊大人此次孤身涉險,立下汗馬功勞,卑職在這里先跟大人賀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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