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看到眾人許久都沒有動彈的原因,于是,大廳外邊突如其來的一陣陰風卷著某些疑似紙錢灰燼的玩意簌簌掠過大廳的那些雕花窗欞,然后八仙桌上的龍鳳雙燭也突然噼啪炸響并爆出朵朵青紫色的火苗來。
而隨著那陰風,古宅深處的某種寒氣也開始從外邊卷入,然后像是有自主意識一樣,竟會主動往人的骨頭縫里鉆,讓在場的幾個人都齊齊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唆。
“好了!”
看到外邊的變化,那個污控局的絡腮胡吳用先是抹了把額頭上不存在的冷汗,然后一拍桌子,示意所有人都再別磨蹭了。
“大家也別浪費時間了。”
“現在…還有不到五十分鐘了,都快點吧!”
說著,他看向了在座的幾人并用眼神示意著。
然而,除了某個糟心的小女孩之外,所有的人都是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再眼巴巴地看看桌上的菜肴,誰都沒有要先動手‘點菜’的意思。
“咳——”
見狀,那吳用只得悲愴地嘆了一口氣,然后直接站了起來,就打算隨便拿兩道。
然而…
看著琳瑯滿目的菜肴,看著那滿桌的珍饈,看著那油汪汪的肥肘子,看著泛著詭異紅光的獅子頭,再看看琥珀色的飄香濃湯,他糾結良久,最終也不知道該怎么去選。
雖然他可能不怕死,卻似乎也不想輕易就死了,所以,這一下子不由有些犯難,也不知道該怎么去下手。
畢竟誰都不是傻子,在場的一共七人,菜是十四道菜,那就意味著每人必須吃掉其中的兩道,可問題是…其中有一半,也就是七道菜是非正常食物,吃了后輕則會被污染生不如死,重則當場暴斃!
所以,知道自己不管怎么去選,就最少有四分之三以上的幾率會選到‘不正常’的食物,想到那種情況,他就自然是會心下惴惴的。
而其余人看到那個吳用站起來且表情也漸漸變得猙獰和糾結,他們也不多說什么,就那么用那種希冀中帶著古怪眼神的目光去眼巴巴地看著他。
但也只是看著而已,他們并沒有要阻止或者搶先去選的意思。
畢竟他們剛剛都看過了的,沒人能分辨得出其中的差別來,而既然分辨不出來,那先選和后選的意義就都不大,那并不影響中毒的概率。
此時,那個站著的吳用仍舊在沉吟著,幾次想要伸出去的手也有些畏畏縮縮、猶猶豫豫的,而由此就可以看得出來,他自己肯定沒有剛剛他說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話及所表現出來的那般鎮定。
這時,安妮終于有些不耐煩了。
于是,她看了看那個絡腮胡大叔,再看看在場的其余人,最后又看向了那個站在一旁陰惻惻等待著的老詭管家,最后眼珠子骨碌一轉,很快就想到了某個有趣又好玩的法子并出聲問道:
“吶!”
“大叔,要不,讓人家先選?”
畢竟,眼前的這些人磨磨蹭蹭的太不干脆了,所以,安妮打算給他們做個表率。
聞言,包括那個沒用的大叔在內,在場的六個活人便齊齊用那種古怪的目光朝著她看來,但誰也都沒有開口。
“咳——”
最后,還是那絡腮胡男人嘆了一口氣并悻悻地開口道:
“行!”
“既然你想先挑,那就先挑吧!”
“反正沒什么差別,從外觀和氣味上是沒法去分辨的。”
說完,他才如釋重負般重新坐下,并在扯松了一下他那內襯里的那根臟兮兮的領帶,同時喉結上下滾動后才抬手示意安妮可以開始了。
“太好了!”
看到沒人反對,安妮直接歡呼著,然后干脆站到了她的椅子上,接著趴到了桌子開始將一道道菜肴拿起來又嗅又看地查驗起來。
而見狀,在場的六人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并沒有任何一個人想要干涉。
也許,同樣的事情他們之前在安妮沒有到來這里的某天里就做過,然而事實就如剛剛那個污控局的絡腮胡男人所說的那樣,在入口之前,從外觀和氣味上是肯定沒法去分辨的。
甚至,在入口之后,單憑味道和口感也沒法去分辨是否是正常的食物,只有在所有的菜肴吃光之后才能最終揭曉結果。
所以,挑不挑什么的,在他們看來就并沒有意義,除非是有人愿意自己一個人吃完,然后造福他人?
但可惜…
趨利避害是所有人的天性,特別是這種還有可能逃出生天的情況之下,即便是那個吳用,他也不愿意舍小家為大家,因此,所有人一起分食,就成了最公平和最容易執行的方案了。
“這個么…”
“算了,還是這個吧…”
然而,他們所不知道的是:安妮在上手挑挑揀揀并觸碰到每一道菜肴的同時,她很雞賊地直接偷偷使用美食界的食物將所有的菜肴全都給完美替換掉了,而且還沒有被任何人發現,即便是那個老詭也都沒有。
那種事情對她來說就并不難,只是她想不想而已。
甚至,如果有需要,她現在直接一把火將這個古宅以及這個古宅里的所有那種腦子不夠用,自主意識混沌混亂的詭異統統都燒掉也都沒有什么太大的問題?
至于她為什么沒有那么去做,以及又有什么緣由,那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最后,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安妮在挑挑揀揀地將所有的菜肴全都給過了一遍手并完成了替換之后,她才就裝模作樣地拿了其中的兩盤并端到了她的跟前,表示她自己已經選好了。
“好了!”
“人家就要這兩道吧!”
()嘿嘿 說著,她重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并眼巴巴地看向了那些同樣正眼巴巴看著她的大叔大姐阿姨和小哥們。
吳用看了看安妮跟前的,再看看桌上的,接著也咬咬牙,探身直接從桌上隨便將兩道菜拿到了他跟前。
“我就要這兩道吧。”
“你們隨意!”
說著,他認命一樣,直接頹然坐了下去,然后不吱聲了。
接著,那個五十歲左右,滿臉憔悴,連頭發都已經無比油膩,都不知道在這里逗留了多久的阿姨也站著上前遲疑著看了又看,最后一狠心也伸出了手。
“那…”
“那我要這兩道!”
說著,她將兩道看起來比較‘素’的菜肴給端到了她的跟前。
“我…”
“我要這個湯跟這個喜餅吧,這幾天喝露水我早受夠了!”
“死就死吧!”
那個身穿一套臟兮兮的校服,看年齡應該是一個高中生的男生將唯一的一道湯和那幾塊喜餅給端走了。
“我要這盤!”
“還有這一道!”
“俺要這個吧…”
“我…”
“怎么?”
“你也想要這個?”
“那給你!”
“不不不!”
“我…”
“我還是要這個吧…”
就這樣,在安妮和那個吳用開了個頭之后,很快,眾人便不得不紛紛出手,然后菜肴便在時間還剩下四十來分鐘的時候被瓜分完畢了。
然而…
雖然菜肴是分完了,但一時間都沒有人去動筷,一個個只是臉色陰沉地看著各自選到的菜肴,然后你看我我看你的,即便有人已經餓了兩三天,但都只是使勁咽著口水干等著而已。
安妮眨眨眼,然后看看沒人開動,想了想,便忽地率先拿起了她選的那兩道菜并開始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嗯嗯嗚!”
( ̄~ ̄)嚼!
“好吃哦!你們快吃哦!”
她忽然覺得吧,現在美食在前,可這幾個最少餓了有兩三天的家伙們卻不敢吃,看起來就真的挺好玩的?
然而,眾人看到她吃得滿嘴流油且看起來完全沒有任何異常的樣子,臉色瞬間就變得怪異起來。
畢竟他們都知道,十四道菜里只有七道菜是‘正常’的,味道好的菜肴里是正常菜肴的幾率會比較大,而現在看到某個糟心小女孩的表現,很可能‘正常’的菜肴就真的被她給選對了。
而一下子少了兩道‘正常’的,那豈不是說,他們剩下的六個人里,最好的情況也就是只有兩個人能幸存了?
當然了,那是最好的情況!
因為只要算算就能知道,即便是運氣好一點,剩下的六個人中,有一個人拿到兩道‘正常’菜肴的概率也大概只剩下百分之十五左右,而想要兩個人同時拿到‘正常’菜肴的概率,更是只有百分之一!
而要是大家運氣差一點,剩下的‘正常’菜肴里邊沒有人能同時拿到兩道,而是分別被其中的五人分別拿到一道的話,那豈不是說他們六人中就最少要死掉兩個,然后剩下的則一個都別想好過?
所以,想著想著,想到這里,眾人的臉色自然就變了。
沒說的,他們是真的從沒想到,新來的小女孩運氣竟然會這么好,竟直接就把他們所有人往死路上逼?
“嗯嗯嗚呢…”
安妮才不管那些人在想什么,仍舊津津有味地吃著,然后吃著吃著,她又再一次抬頭并詫異地看向其余人并問道:
“你們怎么不吃呢?”
“快吃吧,可好吃了!”
安妮就喜歡看到他們的那種古怪和絕望的表情,所以,她就故意裝作不知情,就那么萌萌噠催促著,并繼續大口大口吃著她自己的。
幾人繼續面面相覷地對視了一會,最終,還是那個吳用先嘆了一口氣,然后勸道:
“各位!”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吃吧,別想那么多了!”
“是死是活,總得吃完了才能知道,都吃吧!”
“死了也要當個飽死鬼?”
說著,他直接左右開動,也不用筷子,直接就那手劃拉著并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很快!
他吃著吃著,原本難看的臉色也很快漸漸地變了,然后眼睛也更是微微瞪圓起來。
見狀,一旁的那個身穿校服的高中生趕緊湊過去并忐忑地問道:
“吳、吳哥,怎樣?”
至于他詢問的時候是想他那‘吳哥’吃到‘正常’的食物,還是期待他口中那‘吳哥’趕緊死掉,那恐怕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另外的四個人也紛紛看過去并等著那個絡腮胡的回答。
吳用沉默了一會,然后又看了看盤子里的食物,接著嚼了嚼,許久才用那種慶幸和古怪的目光看向剩下的五個人并說道:
“好像…”
“真的很好吃?”
“來這里這么久,從未吃過這么好吃的…”
“吃下去,感覺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事實上,別說是這里了,在外邊他都沒有吃過這么好吃的食物!
所以,他又下意識地拿起一塊不知道是什么肉的玩意給塞到嘴里嚼了嚼。
然后他吃出來了,其中一道好像是鱷魚的肉,另一道可就有點說不清楚了,反正很好吃是真的。
而如果,他現在吃的是‘正常’的食物的話,那剩下的五個人中,其中某一個拿到兩道‘正常’菜肴的概率只剩下大概十五分之一了。
然后,最好的情況是其中一個人沒事,剩下的四個人里直接死掉兩個,剩下兩個則一個被重度污染,一個被輕度污染,然后重度污染的則會被嫁衣女詭吃掉,輕度污染的也大概率活不過七天?
而最差的情況則是:直接死掉三個,然后剩下的兩個生不如死,然后其中一個還要被嫁衣女詭給吃掉?
不過現在想那些還為時過早,眼下大家都沒有吃完,所以他也不知道最終的結果會是怎樣。
而看到絡腮胡說好吃,其他人顯然也知道那說法意味著什么,于是乎,他們那一張張原本就憔悴和蒼白的臉色就瞬間變得更加難看了。
以至于,一時間剩下的五個人又開始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再看看各自分到的兩盤菜肴,誰也都沒敢去動手。
“你們怎么了,快吃啊?”
“真的很好吃的!”
而安妮卻仍舊笑嘻嘻的,且就那么一邊沒心沒肺地大口大口吃著她的,一邊對那幾個遲遲沒有敢動彈的家伙可勁兒地催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