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村妖魔被人捷足先登并消滅的事情,讓克蕾雅和組織都很是詫異,而且關鍵是還沒人知道究竟是誰做的,被消滅的妖魔也足足有五只那么多,為此,組織就當然是白白損失了一大筆委托的賞金,雖然很是不忿卻是卻又無可奈何。
但那種小事情最終究還是沒有給克蕾雅帶來太多的困擾,畢竟調查原因是組織和代理人才需要去操心的事情,身為大劍的她當然樂得有人提前幫她消滅了妖魔,要不然,等她趕到的時候,只怕就不是只有二十七人遇難那么簡單了。
而雖然西村的妖魔被人捷足先登消滅了,可克蕾雅卻并沒有太輕松,因為啊,她的代理人很快就又給她帶來了新的任務:追殺一只狡猾的,曾殺死過大劍,然后還會偽裝成大劍的妖魔?
那種事情對于克蕾雅來說就并不是很難,雖說期間出了一點小問題,讓她受了點小傷,但最后,對方就還是被她給一劍斬殺了。
同時,她還收下了半個月之前在那個村子里曾遇到的少年,并破天荒地讓其成為了她的小跟班,也就是那個叫做‘拉基’的。
由于對方的父母被妖魔吃掉了,而妖魔的身份卻還是他的親哥哥,然后,鑒于他們還害死了他們那唯一的親叔叔,甚至期間還讓村子里的好幾個人死于非命,對此,剩下的村民們就自然是會將他視作了帶來厄運的災星并去憎恨和謾罵他,再加上他在村子里已經沒有了任何的依靠,一個人孤立無援孤苦無依的,所以,他就自然是成了那些無知愚昧的村民遷怒和打罵欺凌的對象。
最后,雖然他并不是妖魔,但畢竟他的哥哥曾是妖魔,而村民們也不希望和一個很有可能會變成妖魔的怪物待在一起,于是便蠻橫地霸占了他父母和叔叔的遺產后驅逐了他,而要不是中途剛好遇上路過的克蕾雅,他只怕就已經死在荒漠上了。
最后,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情,可能是覺得他可憐,也可能是從他的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總之!
克蕾雅竟難得地同意并留下了拉基,甚至為此還擋住了來自代理人方面的壓力,而她的理由也很牽強,就只是說因為拉基的廚藝好,想要拉基當她的廚子,即便她們這種‘大劍’兩三天才需要吃那么一點點的東西,對食物的需求遠遜于普通人?
反正,最后克蕾雅帶上了少年拉基,就如同當年她的那個最敬愛的‘前輩’帶著她一樣。
然而…
在收下拉基并又接了幾個任務,消滅了幾個妖魔之后發生的事情,卻讓克蕾雅有些猝不及防,甚至為此還要將拉基給安置在某個城鎮的旅館中。
而她之所以那么做,則是因為,她收到了一封黑函!
沒錯,就是黑函!
那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東西!
但不管愿不愿意,有些事情她還是必須去做,所以,克蕾雅準備先將拉基安置在這個城鎮的旅館中,然后自己獨自前往夕雷山,大概需要三天的時間,她就可以抵達,然后完成任務,接著一周后就會返回這里。
不過鑒于事情的特殊性,她并不愿意帶拉基一起去,因為那是她一個人的事情,她希望能自己一個人去解決。
“可是!”
“克蕾雅!”
看到克蕾雅的表情不太好,和以往接取委托并準備去擊殺妖魔時的那些情況都完全不一樣,拉基心下要是說不擔心那就肯定是不可能的,畢竟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被允許跟著的,所以就當然是壯起膽子追問道:
“到底是什么事情,真的就不能帶我一起去嗎?”
“往常你去殺妖魔的時候,可都是帶著我的!”
他隱隱覺得可能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所以,無論如何,他都想跟著一起去。
“這次不能。”
盯著拉基看了一會,克蕾雅還是堅定地搖頭并平靜地說道。
“為什么?”
拉基急了,因為他生怕那是克蕾雅的借口,生怕是克蕾雅想把他丟在這里再也不管的借口。
“不為什么。”
“這些錢你幫我保管著,需要花就直接拿去,我最遲一周后會回來接你的。”
“就這么說定了。”
說完,克蕾雅就走到了房間的一邊坐著,準備先休息一會,然后等時間差不多了就立即出發。
“克蕾雅…”
雙手緊握并站在原地好一會后,拉基一咬牙,最后就當然沒有去管被克蕾雅放在桌上的那一大堆的錢財,而是抿著嘴走到了她的跟前并倔犟地大聲說道:
“我…”
“我一定要跟著你去!”
“除非你能說清楚!”
他已經沒有親人了,而現在克蕾雅是他唯一的親人,也是他最敬佩的人!
而現在,對方卻是這種怪異的表現,而且還將所有的錢財都交給他,還讓他待在這里,他又怎么可能會放心?
不得已,原本閉上眼假寐的克蕾雅緩緩睜開了那雙銀色的雙眸,然后面無表情地和拉基對視著。
“是因為黑函!”
許久,原本不打算去說太多的她,看到拉基的那倔強的表情和雙眼,最后就還是垂下眼瞼并幽幽地用那種微不可聞的語氣輕嘆道。
“黑函?”
“黑函又是什么?”
眨眨眼,拉基有些莫名其妙,顯然是不知道對方說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黑函…”
“我們這些組織的戰士,也就是你們口中所說的大劍…每個大劍都有自己的一封黑函,它被我們保存在劍柄內,有著自己專屬的符號。”
“之前我跟你說過的,我們不是人,也不是妖…”
“對我們這種‘大劍’來說,人和妖之間的界限并不是牢不可破的,一旦不可挽回的時候,就是需要黑函出現的時候。”
說著,并看了看臉上的驚訝神色越發濃郁的拉基,克蕾雅頓了頓,才繼續往下解釋著。
“黑函…”
“它出現的時候,就必定有一名大劍死去,從無例外!”
顧名思義,黑函就是一張很普通的黑色的帖子,它的中間印有每一個大劍自己的特有標志,就比如克蕾雅自己的標志就是那個在她胸前戰衣上的類似于‘三叉戟’的標志,而別的大劍也有她們自己的標志,且每一個人的都各不相同,其中的差異她們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當然了,以上的那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當一名大劍意識到自己的意志已經快要壓制不住膨脹的妖力,當察覺到自己已經達到極限的時候,她們通常都希望自己能以人類的樣子死去,而不是變成一只失控的吃人妖魔!
所以,這時她們會取出裝在自己武器劍柄內的那封黑函,并通過代理人交到自己最想死在其手的某個大劍手上,然后收到黑函的大劍必定會到約定的地方殺死那封黑函的主人。
而很不巧,克蕾雅今天收到了一封黑函,所以,她才打算將拉基留在這個旅館,然后自己獨自前往夕雷山,獨自去完成那個使命。
“怎么會有那種事情?”
聽完克蕾雅的陳述,拉基直接就驚呆了,顯然是從沒想過還會有那種情況。
在他之前的印象中,大劍們就是一群英姿颯爽且除暴安良、斬殺妖魔的女英雄、女戰士,是最值得他尊敬和向往的存在,他也一直很羨慕她們能擁有那種擊殺和分辨妖魔的力量。
可哪想,在她們那光鮮和強大的背后,竟還有這種不為人知的悲涼故事?
擁有強大力量的大劍,以斬殺妖魔維護地方安全為己任的大劍,她們最終的命運,竟是變成妖魔?
而如果不想變成那樣的怪物,就必須自覺死于自己人之手?!
“等等!”
然而,在震驚過后,拉基很快就從剛剛克蕾雅說的那些話中抓住了某個更加讓他震驚和倒吸一口涼氣的關鍵,然后便迫不及待并微微顫栗著用那種難以置信的語氣連聲問道:
“給你發黑函的大劍…”
“她是你重要的人?!”
說實話,如果可以,拉基真的希望他猜測的事情是不是他想象的那樣。
“是的…”
可惜,克蕾雅卻輕輕點了點頭。
“她叫艾蕾娜…”
“跟我是同一時期進入組織接受改造和訓練的。”
“進入組織之后,碰上最難熬的時期,我們經常互相安慰和鼓勵…”
“變成半人半妖,體內承受無比的痛苦時,只要我們互相擁抱在一起,那就能安然入睡,什么痛苦和磨難都打不垮我們,因為我們是一起的。”
雖然有人可以作為傾訴的對象讓克蕾雅的心情稍稍好過了一點點,已經不像剛剛接到黑函時那么地揪心、那么地難過和彷徨了。
但是,也就是好了一點點而已。
“我們是最要好的同伴…”
“彼此唯一的朋友…”
所以,說著說著,她的聲音便不自覺地漸漸變小了,而要不是倆人獨處一室,只怕拉基都聽不到她都說了些什么吧?
“最要好的同伴…”
“唯一的朋友?!”
聽完克蕾雅的話,拉基都不知道該用什么言語去形容了。
“可是!”
“為什么會這樣…”
“不該是這樣的…”
悲嗆地說完,拉基的淚水就再也忍不住嘩啦啦地流了下來。
此時此刻,他只覺得他的三觀都要被徹底顛覆了,同時也第一次發現,大劍們的世界竟然是這么地凄苦…她們承受了那么多,肩負了那么多,可結果,竟注定只會走向悲劇,注定死于至親之人之手?
而且,死于至親之人之手都算是比較好的結局?
“嗚…”
“為什么會這樣?”
“不該這樣的…”
“明明是最好的朋友,明明一直在和妖魔戰斗著…”
“明明是為了保護人們…”
“明明承受著那么多的痛苦…”
“可為什么…”
“為什么付出了那么多,結果還只有一個個悲劇?”
垃圾怎么都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樣的意志和遭遇才能讓克蕾雅這樣的大劍們去默默地承受那一切,并還能面對那種人世間最大的悲哀時還能面無表情地接受并將其給說出來,然后還打算去履行那凄涼如人間慘劇般的職責?
換成拉基自己的話,只怕他早就崩潰了吧?
而事實上,他自己確實崩潰過一次!
在他的父母被殺害,在親眼看到哥哥化身的惡魔吃掉了自己唯一的親叔叔后,他那時就崩潰了,并渾渾噩噩地在村子里呆了好多天,期間還任由村民們辱罵、中傷以及最后的驅趕…而要不是意外被克蕾雅碰到并給救下,接著對方還給了他活下去的勇氣和希望的話,只怕他現在也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一個角落里了吧?
聽著拉基的哭訴,看著他那一把淚水一把鼻涕的樣子,克蕾雅如同看到了當初她的那個樣子。
“為什么?”
“可能是因為…”
“那就是我們存在的理由吧?”
說完并幽幽地嘆息了一聲后,克蕾雅就閉上了那雙銀瞳,不準備再開口了。
因為多說無益。
她自己知道的,黑函既已收到,既然它被發了出來,而且還是發到了她克蕾雅的手里,那就說明,事情真的已經變得無可挽回了,她接下來所要做的,就是準時去夕雷山赴約,并讓她的那摯友以一個體面和對方自己希望的方式離開,僅此而已。
“克蕾雅…”
“真的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哭了許久,看著沉默著坐在一旁的克蕾雅,終于,拉基忍不住輕輕并嗚咽地問了這么一句。
“沒有…”
克蕾雅頭也不抬地說著,就那么閉著眼垂著頭,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不!”
“可能有一個?”
然則,就在拉基想要繼續哭訴的時候,克蕾雅突然就睜開了眼并用某個復雜的眼神看向他并皺眉說道。
“是什么?”
“你快說說看,只要我能幫得上忙?”
心下一喜,然后拉基顧不上去想別的,趕緊一抹雙眼和吸溜了一下鼻子后趕忙追問道。
“那天…”
“在你們村子里的那個小女孩,你應該還記得吧?”
銀色的雙眼閃爍了一會后,許久,克蕾雅才遲疑著輕啟朱唇并問道。
“小女孩?”
“啊!”
“我想起來,是曾去過我們村子,還曾救過我的那個?”
“我當然記得!”
雖然拉基當時被嚇得尿了褲子,事后更是渾渾噩噩地晃蕩了好些天,但是,那個小女孩,他自然是印象深刻,肯定不會輕易就忘卻的。
“嗯。”
“就是她。”
“如果…”
“如果你能找到她,讓她三天后準時趕到夕雷山的話,也許還有機會?”
克蕾雅淡淡的說著。
那天發生在她自己身上的事情,她現在心下都還有著許多的疑慮和不解,而組織也從未對她匯報的那事情有過任何反饋,所以,她也不知道組織有沒有去調查,也更不確定那個小女孩是不是真的可以辦到她認為的那種事情。
“雖然我也不太確定…”
“但那應該是唯一的希望了吧?”
是的,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想去試試看,即便是萬分之一的機會,畢竟那是她目前所能想到的唯一的機會了。
“可是…”
“要、要是找不到呢?”
腦子百轉千回地想了又想,可卻并不認為自己一定能在短短的三天之內找到人,而且還要說服對方并及時趕去那個夕雷山的拉基只得瞪圓著通紅的眼睛看向克蕾雅并顫聲問道。
“那…”
“那就沒辦法了呢…”
“我會殺了她。”
“即便,她是我最好的伙伴,是我曾經互相慰藉的唯一羈絆也一樣。”
眼神一黯,知道拉基說的是事實,自己也覺得在三天內找到那個小女孩如同大海撈針的克蕾雅輕嘆一聲,最終還是搖搖頭說出了那句冰冷且有些不近人情的話語。
聞言,拉基表情一僵,臉色也瞬間變得慘白。
“我…”
“我發誓會找到她的!”
“一定!”
“有這些錢在,一定會有人愿意提供她的線索的!”
“你等我消息!”
“我會找到她的!!”
但很快,拉基就恢復了過來,然后臉色一凝,接著一把抓起了剛剛克蕾雅打算給他保管的金錢,然后轉頭就往外快步跑去。
見狀,并聽著那‘蹬蹬蹬’快速朝著旅館樓下跑去的腳步聲,克蕾雅沒有去阻攔,也更沒有要去給對方任何意見或者建議,她只是再一次臉色黯然地看向了她手上的那封黑函,并用另一只手在上邊輕輕摩挲著。
沒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也不再發出任何動靜。
她就只是那么一個人默默坐在旅館的房間里,然后任由夕陽的余暉照在她的側臉上,將她那金發和銀瞳都給照得通紅。
而此時,帶著克蕾雅幾乎所有的錢跑出旅館大門的拉基直接就傻眼了。
怎么辦?
怎么辦?!
因為,看著左右和前邊的三個方向,他竟然完全不知道該從哪里去找起。
而這里距離那個小女孩最后出現的村子,也就是距離他家破人亡的那個村子,也至少有七八天的路程,即便他雇馬車跑回去找人詢問線索,估計最少也要三四天,那時間就肯定是來不及的。
“等等!”
“我想到了!”
但很快,正當拉基彷徨無助和不知所措時,他突然就想到了克蕾雅曾跟他說起過的某件事情,然后心下一喜,便毅然朝著某個方向,朝著前方的那個可以租聘馬車的某個商行快步跑去。
時間很緊迫,他只有三天…不,算上找到人后趕路的時間,他可能只有不到兩天的時間,而要是兩天內找不到,那就真的是沒希望了。
所以,他必須要找輛馬車讓自己找人和趕路的時間更快一點才行!
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