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指教?”
一字一頓。
雖是說指教,但是石村真未已經覺得陸子安是來落井下石的。
他極力想壓抑住情緒,但還是難免顯露出一分不甘。
陸子安恍若未察,依然微笑道:“是這樣的,我想和石村先生做一筆交易。”
交易?
石村真未怔了怔,憤怒與苦悶在心中交織,他有些焦躁不安地看了陸子安一眼,垂下眼睛自嘲一笑:“呵,交易?我們能做什么交易?”
他已經沒有東西可給了,陸子安還想在他身上得到什么?
榮耀?陸子安已經拿走了四樣獎品。
聲望?今天過后,他將被釘上傀國恥辱柱,而陸子安則呼聲更高。
“當然可以。”陸子安溫和地看著他道:“或許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一下,比如說,無雙樓的榫卯結構。”
不僅石村真未呆住了,連旁邊的圣良也傻眼了。
兩人茫然地對視片刻,石村真未一咬牙:“行,去哪?”
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已經沒了退路,倒不如放手一試!
達成共識后,四人便一起離場。
而此時,這個比賽雖然較為小眾,但意外的轉折和戲劇性的結尾,還是引起了許多人的關注。
鷹國也迅速報道了這個消息,上邊陸子安領獎的畫面更是格外清晰。
鎂國也不甘落后,迅速轉發的同時還增加了一些觀點。
與他們不同的是,傀國有實時轉播。
剛開始的時候,看著石村真未一行那信心十足的樣子,他們愉快地嘻笑著,覺得這賽事十拿九穩。
但是越看到后面越憋氣。
尤其是陸子安一人抱走了四座獎杯,這簡直,聞所未聞!
恕我直言,我覺得這些選手都是辣雞。
對此我已經不抱有吐槽的意思了,我覺得他們就是友善度1友善度1友善度1…請自行腦補我罵了什么。
難道就我一個人覺得,這個第五名都算是憐憫?
我也這么覺得,感覺像是華夏牙縫里省出來的,媽的,丟人。
平堂的出來聊聊感想啊,呵呵,說好的會拿回無雙樓結構呢?賠了夫人又折兵吧?
這些其實都還算是非常善良、非常冷靜、非常仁慈的說法了。
有人更是直接打電話給各方負責人,破口大罵。
尤其是對于這個主動提出可以一人多件作品參賽的主意,更是被所有人噴得狗血淋頭。
果然如白木由貴所想的一樣,最終,所有的鍋都讓他背了。
躺在病床上的白木由貴要是知道了,怕是又得背過氣去。
唯一讓他們欣慰的是,雖然國內罵聲一片,但是至少,網上也沒有再出現對陸子安的追捧了。
雖然陸子安確實很厲害,但在這種事情上,國民內心還是隱約有點抵抗的。
畢竟之前覺得勝券在握,轉眼被人壓制了,誰心里都過不去。
于是,在這種情況下來到傀國的沈曼歌,并沒有得到特別好的待遇。
一個個雖然都很職業地擺著笑臉,但不經意間還是會帶出一分情緒。
沈曼歌多敏感一人,自然察覺到了,卻也沒有表露出來。
給她介紹,她就去看。
引她見某位服裝設計大佬,她乖乖地去見,相談甚歡。
傀方覺得沈曼歌還是挺好說話的,滿意地把消息傳來了華夏。
而此時陸子安正在和石村真未聊天。
陸子安依然非常從容,不急不緩地說完自己的想法后,才悠然道:“總的來說就是這樣,石村先生可以考慮一下。”
石村真未怔怔地點著頭,毫不猶豫地道:“不用考慮了,我答應。”
哎?圣良瞪大眼睛看著他。
這么快就答應了?真的不需要向上級反饋后再經開會討論再下決定嗎?
陸子安也有些意外,沒想到這個石村真未和白木由貴處理事情的手法當真是截然不同。
不過他也僅僅是怔了幾秒,微微笑了:“這樣的話最好不過,那么后天晚上交易吧,還是這里,可以嗎?”
“可以可以,沒問題的。”
等到陸子安他們走了以后,圣良才皺著眉頭,有些忿忿然道:“感覺他未免也太貪心了…”
貪心?
石村真未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搖頭嘆道:“你真是什么都不懂。”
懂什么?
“你覺得,現在我們回國后,會遇到什么?”
見他還茫然不解,石村真未拿過圣良的手機,直接翻到他們的一個論壇:“自己看看吧。”
然后他便走到一邊打電話去了。
圣良認真地翻看了一遍,冷汗涔涔。
后背一片濕冷,雖然包廂里溫度適宜,他卻只覺毛骨悚然。
千夫所指!
“看明白了?”石村真未走了回來,漠然道:“官方同意了,他們明天會把東西送來,你以后說話,最好先過過腦子,要知道這事不過是口頭承諾,陸子安隨時有權利更改。”
不得不承認的是,雖然都知道陸子安的要求過分,可他們還必須感謝他。
圣良抹了把汗,心有余悸地看著他:“其實之前,陸子安只是想要曜變天目茶碗…”
如果那時候答應他,就不會有這場比賽。
其他文物也都不必拿出來當誘餌,也就依然會好好地留在傀國。
一步輸,步步皆輸。
石村真未低頭思忖片刻,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是啊,所以他既然提出來了,就趕緊答應吧。”
現在陸子安只是要一件瓷器,如果他們又出妖蛾子,恐怕后面會損失更多。
陸子安這個人,太可怕。
他和傀國官方也是這么說的,顯然他們也這樣覺得,所以經過短暫的會議后,還是決定應下來。
回去的路上,應軒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師父…”他吞吞吐吐地看著陸子安,有些遲疑地道:“為什么還要做交易啊?”
而且是拿比無雙樓更好的結構去換一個花瓶?為什么呀?
明明他們占盡上風…
陸子安微一勾唇:“一看就知道你沒做過功課,你聽清楚了我要和他們交易的內容沒。”
聽得很清楚了。
應軒無比困惑:“可是…青百合花瓶…這不到處都是嗎?”
一個花瓶而已,至于這么慎重嗎?
“你查一下,別想當然。”陸子安看了看時間:“明天我要回杭州,你在這里等吧,后天的交易你去就行。”
帶著心底的疑惑,這晚應軒仔細地查了一下。
越查,心就越涼。
青百合花瓶。
有著天空般青色,是華夏已經失傳千年的官窯“柴窯”。
柴窯特點為青如天,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磬。
古代瓷器排名:“柴、汝、官、哥、定、鈞”六大皇家窯口柴窯為首。
鈞瓷收藏界有一句話:“家財萬貫,不如鈞瓷一片。”可見其珍貴程度。
然而,鈞瓷排最后一名。
陸子安正在跟沈曼歌打電話,說著今天發生的事情。
冷不丁應軒推門進來,赤紅著眼睛,踉踉蹌蹌走到窗前。
“怎么了?喝多了?”陸子安聞了聞,沒酒味啊。
“師父!”應軒撲通一聲跌坐在地,仰起頭恐懼地看著他,瑟瑟發抖:“我,我不敢去…”
華夏第一名瓷!
最后一件遺世孤品!
這么貴重的東西,他怎么敢!
他之前看石村真未和陸子安都平平淡淡的,以為就是一個普通花瓶,陸子安順手人情送個結構圖紙而已!
誰能想到這么貴重!
看著他忐忑不安的神情,陸子安有些好笑。
這反射弧,還能再條一點嗎?
“有什么不敢的?”陸子安和沈曼歌說了一聲就掛了電話,一把將應軒拉了起來:“站直了!”
應軒顫抖著站了起來,依然感覺腿軟。
“你是誰。”陸子安平靜地看著他。
“我…應軒啊…”
陸子安居高臨下,氣勢逼人:“不,你不是應軒。”
啥?他不是應軒那是誰?
“你是新晉手藝人,應軒!如今你走出去,但凡認識我的,有幾個不認識你?”陸子安擲地有聲:“放眼華夏,同齡人中,有幾個有你這般才能?你有什么好畏縮的?你到底在怕什么?”
這倒是實話,陸子安一直都帶著他在身邊,只要認識他的都會知道他有個大徒弟。
而陸子安之所以把這事交給他,就是為了給他壯聲勢!
但是如果他自己立不起來,這事就成不了!
“師父…”
“木雕你不會嗎?”
“…會。”
“玉雕你沒學會?金銀錯做不出來?這次的漆藝你難道一點沒學懂?”越走越近。
應軒被他氣勢所迫,根本無力反抗,默默退了半步:“我都學會了…”
陸子安恨鐵不成鋼:“那你在怕什么?”
“我。”
他怕什么?
他怕的太多,他從小沒見過什么大世面,許多事情都是跟了師父以后才見識到的。
連飛機都是第一次坐。
應軒露出一分迷茫,喃喃道:“我,我怕丟了師父的臉…”
“呵,我從不怕丟臉。”陸子安直視著他,目光銳利,仿佛已經將他看透,直盯得他無處遁形:“既然你做了我的徒弟,就注定會走這條路,我不可能一直擋在你們身前,路最終還是要你們自己走,這是一個契機。不過我也不為難你,如果你確定要退讓,可以讓阿惠頂上來。”
阿惠…
是啊,他并不是唯一的人選,他有二十三個師弟。
個個都是精英,如果他現在放棄,他退一步,他們會立即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