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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八章 工匠

  就是為了獲得這種奇詭的能量,燕歌才如此的躁動,浮躁,混亂,而又生機勃勃。

  就是想與站長的能量接近一點,而不是被越拋越遠,老許才口不對心,嘴里沒有說出心里拒絕的話,再次重復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是心口一致,真心誠意了:“謝謝站長。”

  “客氣。”

  崔破還是沒當回事,倒是打趣老許,“路上還瞻前顧后,就進去逛一圈,就心動了?”

  老許把目光重新投向了“張飛包子”鋪的門前,矮窗前正有個夾著把油傘的枯瘦少年,把一大袋包子接過來:“是啊,這孩子工坊的吧,一身工裝,連工坊干活的小工,都習慣買包子吃了,我還有啥瞻前顧后的?”

  店前的馬鈞接過一大袋包子,迫不及待的捏出來一個,放嘴里咬了一口。

  浸在面皮里的油脂,豬肉與熱油的鮮燙,讓他吃的眉開眼笑,一口下去,眼睛都瞇了起來。

  稍一抬頭,余光見路旁幾人似正盯著他看,才靦腆的一低頭,邊啃著包子邊朝北坊走。

  他出身貧家,又有口吃,莫說與人打交道會恐懼,與人目光對視都會怯懦的本能躲閃開。

  他只喜歡與自己說話,只喜歡與不會說話的機械交流,只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才快樂。

  馬鈞其實是隱隱聽到了“小工”的話,似乎說的就是他。

  他歲數是小,可不是“小工”,小工是對連“注冊學徒”都不是的臨時雇工的蔑稱。

  他可不是小工,他是“三級技工”,再差一級就能被尊稱為“技師”,再升一級就是高級技師,工程師聯合會注冊的高級技師。

  “工會”注冊技工,是北盟工匠最高榮譽,高于“金匠共濟會”,“石匠共濟會”,“木匠共濟會”,“建筑行會”等各協會的單門類技工等級。

  工匠聯合會是各協會的總工會,“工會”的六級注冊工程師,高于單協會的“六級建筑師”,“六級木匠”,“六級鉗工”,指導與監理的是總工程,不是工藝。

  任何盟內工程,必須至少有一個相關類別的注冊技師,擔任項目監理,負責向工部備案項目圖紙等資料,監督施工,并對工程質量負責。

  各工行業協會的工具書,度量衡,參照的都是工匠聯合會編撰的標準,是工程指導總綱。

  各工坊提交的標準,由各行業協會審核,提交工匠聯合會,再由工會審核后提交標準委員會,審議通過后再由工會編撰,修改統一的標準,下發各行會,再由各行會下發至各工坊。

  一旦標準被確立,標準“6號木釘”是什么釘,所有工坊制造,所有工程項目使用的6號木釘,規格材質都必須一模一樣。

  武漢區幾百口土磚窯,偏偏“紅磚”的規格是一模一樣的,就是因為紅磚實際不叫紅磚,行內叫“8號”,恰如種罌粟只會叫罌粟“百日”一樣。

  這種源于巴比倫的磚塊,在北盟的工具書中,編碼為“建工”,名稱為“八號標準磚”,規格,材質,都有統一的標準,重量都是8斤。

  “工會”的注冊技師,就是監督各項工程標準的標準對接。

  一旦積累的工程項目經驗夠了,就能突破了五級高級技師,晉升“工程師”,享受北盟工部津貼。

  “工程師”級別的工匠在哪個工坊與施工隊都是寶,只不過經過了系統培訓,有機會晉升“工程師”的工匠,不是在軍隊就是在軍工坊,市面上很少。

  零星流出來的全是沒有按期完成軍工進度,被憤怒的軍隊扔進勞改營的倒霉蛋。可只要一灰頭土臉的被踢出軍隊,一進勞改營,馬上生活就又好了。

  因為這樣的工匠一入勞改營,就有一堆工坊爭相獻殷勤了,為了動輒就是“萬”臺的北盟招標訂單,這樣的工匠搶回去一個就能解決大問題,起碼規格問題可以無障對接。

  六級以上的七級“高級工程師”,與最高等級,傳說中的第八級“大匠師”,全是領軍餉的軍官,只有軍隊有,工部修路,開渠等民生工程都只能向軍隊借調。

  “高工”住的全是豪宅,三河建設時期就已經住“九棵樹”社區了,與各方使節是一個待遇。“大匠師”更是連莊園都有,出門有專用馬車,身邊衛士,勤務兵齊全。

  高工與大匠師,除了不用跑操打仗,軍銜是實打實的,與正副亭長平級,軍餉卻多一半,又享有“官”的特權,根本不會去民間工坊。

  馬鈞的理想就是成為注冊工程師,可他又怕成為工程師,因為他恐懼與人打交道,害怕主持什么研究項目,做什么監理與工部打交道。

  所以,他對考取工匠聯合會的資格認證很不積極,反倒拿了個“機械行會”的六級機械師資格。

  他甚至幫所在的高氏機坊,中標了北盟一型丙家庭紡機的招兵,贏取了一千臺紡機訂單。

  然后,他就被“挖”走了。

  因為高氏機坊的動作慢了,沒有第一時間將馬鈞的待遇提起來。更重要的是,在一型丙家庭紡機的設計人,制作人名錄中,“忘記”錄入馬鈞的名字了。

  北盟是高度重視榮譽的,工匠又何嘗不是如此,畢嵐一個太監都重名如命,不把“畢”字刻在風葉正中,就不給風車圖紙。

  工匠只是悶騷,會偷偷把名字藏在作品之中,更滲人的是,會冒著殺頭的風險,把自己的名字藏在皇陵中。

  皇帝發現不了,但盜墓的一開棺:“咦,棺材板后咋有個名字啊?誰比咱還先到?”

  工匠就是太不被重視了,又很難上青史,所以,想以這種冒險藏名的方式,與作品一起“不朽”。

  連做贗品的工匠,明知多一點痕跡都會加大被識別出的風險,還是忍不住藏名。且越是手藝高超的贗品制作者,越是對自己的手藝自信,就越是要藏。

  但北盟是鼓勵刻石留名的,不用藏。各行會都會把本行會的優秀工匠的作品,作為展覽品宣揚,這都是榮譽,一是鼓吹北盟的文明,二是以勵后進。

  可高氏工坊還以為“忘記”個工匠的名字沒什么,卻忘記高氏工坊身處的地方是燕歌。

  高氏工坊忘記的事情,同行沒忘,知道有個小角色似乎被忘記了。

  于是,馬均被連續三次競標失敗的徐記木器坊,迅速挖走。

  之后,就是讓馬鈞這個“小孩”在行內名聲大噪的事了。

  由他主持的漢陽工坊鋼軸架子車逆向仿造工程,在徐記木器坊獲得了圓滿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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