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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有詐

  南方松林火勢隨風朝大營蔓延,鄧茂卻在此時顯露了為將者的素質。

  他未被突起的火情干擾,沒讓留守營中的一萬黃巾出營滅火。

  而是換兵。

  疲兵不歇,寧可疲上加疲。

  由陸續疾奔而至的三萬東進兵馬,直接投入到撲火,建隔離帶,與拆解部分南部營寨的作業中。

  先到的先救,邊救火邊等后隊。

  留守營中的萬余黃巾,則被命令不要管南方林火,立刻飽餐戰飯,出營列陣。

  傳令信報領命回轉,先一步回營傳令。

  之后,鄧茂拋下大隊,甚至拋下徒步親兵,集合附近百余馬軍,脫隊趕赴留守大營。

  鄧茂到時,留守營地外已有千余黃巾陸續出營。

  他未入營,對南方火勢看也不看,一邊派身邊馬軍回營催兵,一邊趁機稍作歇息。

  待集合夠三千步卒,鄧茂命令留守隨后跟上,便率三千步卒,直趨南口赤旗軍大營而去。

  他要先把谷口堵住,就在赤旗軍扎營的原地,立營。

  “嗯?”

  誰知三千黃巾眾,一路小跑奔赴南口,尚離的還遠,隊伍的奔跑速度就降了下來。

  谷口外,本該消失不見的赤旗軍大營,依然在。

  帳幕相連,戰馬三五成群,就拴在一個個營帳外,帳篷間的空地上,不少篝火還在熊熊燃燒。

  只是赤旗軍扎的似胡營,營區外圍沒有任何柵欄寨墻,望樓箭樓,鹿巖拒馬壕溝,一概沒有。

  馬上鄧茂勒馬停住,遠遠搭眼看去,只見赤旗軍大營,帳篷連帳篷,一眼看不到營深之處。

  詭異的是,同樣看不到人。

  除了帳篷外不時打個響鼻,嘶鳴幾聲的戰馬,整個赤旗軍營地,一個兵卒都看不到,只有一桿桿迎風獵獵招展的大小紅旗。

  軍旗都未撤。

  “全軍止步。”

  南口外寂靜到詭異的赤旗軍營地,讓鄧茂心頭陣陣發寒,只覺那不是一座空營,而是一頭正準備擇人而噬的野獸。

  三千黃巾在前隊止步,后隊壓縮中,逐步聚攏成團。

  之后,鄧茂分出一小帥,率其麾下十二伙一百五十余卒,并隨軍行營探馬八旗,前出探營。

  此時,黃巾大隊與赤旗軍南口營盤最外圍,相隔兩里許。

  探營小隊領命而去,行至中線,赤旗軍營地隱有鼓聲響起。

  本要脫離徒步小隊,先行掠營的八個黃巾探馬,聞鼓本能勒馬。

  可是,里許外的赤旗軍大營,僅聞鼓響,不見兵出。

  敵營依然寂靜。

  可營中有人敲鼓,便是有人,八騎黃巾探馬,放棄了獨出,改為向探營小隊的兩翼散開,小心翼翼的接近赤旗軍營盤。

  兩里外待命的黃巾眾與鄧茂一干頭目,方鼓響時略是騷動,待見赤旗軍大營依然不見人影,就再次把目光緊緊的盯在了探營的一哨人馬上。

  鄧茂的心神,比剛派出探營兵馬時,更緊了。

  一座空營突起鼓聲,若不是大白天的,就更滲人了。

  這鼓,證明了他的猜測,前方敵營,藏有古怪。

  “咚咚咚,咚咚咚。”

  無節奏的鼓聲,依然在赤旗軍大營上空飄蕩,紅旗依然迎風招展,似正在喚人進來。

  敵營詭異的景象,讓探路的黃巾小隊,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腳步,本能的收縮而不是行進中散開。

  越是離敵營邊緣近,探路的百余黃巾就越是緊張,腰腹都不由自主的低躬,似在隨時準備躲箭。

  離營一百三十步許,一箭之地,敵營深處,鼓聲驟急。

  “咚咚咚咚”重鼓突然擂響。

  已趨至營外不遠的探路黃巾嚇了一跳,本能一止步,抬眼就見本是毫無生氣的赤旗軍營地,突然活了過來。

  “呦呼呼。”

  “來了嘿。”

  “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嘎嘎嘎嘎。”

  就在營外一百六十余號黃巾懵逼的眼神中,前方赤旗軍營盤內,一個又一個的帳篷中,此起彼伏的被掀開,一個又一個的赤旗軍士卒,潮水般的從帳篷中涌出。

  一群群赤旗軍漢胡士卒,一邊從帳里鉆出來,一邊對止步營前的黃巾眾熱情的拍巴掌,揮手打招呼,嘴里怪叫連連。

  “有詐。”

  負責探營的黃巾小帥一聲驚叫,驚醒了身邊腦子已斷片的黃巾,一個個懵逼的呆滯眼神,迅速被驚恐代替。

  “嗡”的一下,探路小隊就亂了,有人原地橫刀,有人抽身欲退,有人急忙搭箭,有人左右張望,有人在無意義的發表看法。

  進也不是,退又不退,一時進退無據。

  就在赤旗軍拍巴掌歡迎的掩護下,一匹匹帳篷前的戰馬背上,悄無聲息的坐滿了皆端騎弓手弩的騎兵。

  “咻。”

  一聲呼哨,赤旗軍南部營帳前,正歡呼拍巴掌的士卒,身子同時朝最近的營帳靠去,讓開了帳篷與帳篷之間的道路。

  “諸君隨我殺敵。”

  張世平馬上舉弓大喝一聲,手中韁一抖,先行催馬而出。

  “呦呼呼。”

  一片怪叫的應和,散布的北方軍近百騎兵,同聲舉弓嘯叫,打馬與身旁仍在拍手歡呼的步卒疾速錯身而過,風卷殘云般的朝營外卷去。

  “嘣嘣嘣”。

  一陣弓弦顫鳴與手弩的機括聲,間奏響起。

  北方軍騎兵漫散出營,未從正面直沖黃巾,而是一出營即分掠其兩翼,一邊包抄其后,一邊側身射箭,兩翼交叉放弩。

  箭如飛蝗,一片慘叫。

  八個被重點關照的黃巾探馬,皆是布衣,瞬間連人帶馬,全被射翻。

  “啊啊。”

  “退。”

  “中計了。”

  慘叫聲中,營前百余黃巾步卒立崩。

  面對奔馬疾射,側翼狂卷而過的弓騎兵,手中戈矛刀劍夠不著,藤牌遮不住,雙腿又攆不上四蹄,再一見赤旗軍騎兵正從兩翼合圍退路,更是驚慌失措。

  “哄”的一下,亂上加亂,舉藤牌的黃巾卒都只顧悶頭狂逃,猬集的隊伍一動,一下就放了羊。

  一個又一個的黃巾眾,在奔跑中一個又一個的撲倒在地。

  赤旗軍大營依舊歡呼雀躍,北方軍步卒無一人出營,皆在原地依帳觀戰,不是拍巴掌,就是揮手怪叫。

  兩里外的黃巾大隊騷動了一下,卻也未動。

  鄧茂沒敢動,探營兵卒被圍之處,距赤旗軍營盤不過一箭之地。救兵派少了是添菜,大隊壓上,等同攻營。

  不足三千黃巾,攻六千赤旗軍大營,那就是找敗。

  于是,就在北方軍與黃巾軍,相隔兩里的原地觀戰中,黃巾探營小隊就像一群被狼圍獵的鹿,慌不擇路,跌跌撞撞,越來越少,直至被兩翼掠過的騎兵合圍。

  騷動的黃巾大隊,逐漸靜了下來。

  一百六十余黃巾弟兄,就在他們眼前被迅速殲滅,可他們的眼中,卻未見赤旗軍損失一兵一卒,無一騎落馬。

  整個騎兵殲擊作戰,短短不到半刻鐘就完成了,整個過程行云流水,甚至不少黃巾生出了賞心悅目的奇異感覺。

  赤騎出即兩翼疾掠,先攢射八騎黃巾馬軍,再集弓弩于隊中有弓的黃巾步卒,之后,就直如趕羊了。

  若即若離,騎行中保持距離,合圍中不停轉圈,輕松射殺圈中腹背受敵的獵物。

  黃巾探路小隊全滅,赤旗軍騎兵無一傷亡。

  從頭到尾,眼睜睜看著與自己相同的袍澤,是如何被人像鹿一樣輕松殲滅的黃巾軍,越來越靜,心底越來越寒。

  黃巾中的老卒,暴脾氣的大小頭目,本是連連鼓噪,催鄧茂朝上沖的老黃巾,也都漸漸安靜了下來。

  眼前的一幕,讓老黃巾們清醒過來了,明白他們一直視為同行的紅巾軍,與黃巾不是一回事。

  小仙是跟他們學了門前鼓噪的敲詐大戶法子,可門前如何把人殲滅,殺人如圍獵的法子,可不是他們教的。

  不到百騎,半刻殲滅一百六十余步騎,己不損一兵。若不是親眼見到,沒有哪個黃巾會信。

  可實際上,赤旗軍并未趕盡殺絕。

  合圍一完成,驚恐的黃巾探路小隊中,幸存的兵卒就只顧亂舞刀牌,原地來回轉圈了,跟著眼前同樣在轉圈的騎兵轉,就像眼里只有兔子的獵犬。

  實際上,無論怎么轉,背后還是始終暴露在身后騎兵的射界中,一個圓中的人,除了躺下,如何可能藏起后背呢?

  不少黃巾就這么干了,中箭的,傷重的,怕死的,裝死的,躺倒一片。

  只不過北方軍騎兵不在意,完成了合圍,見被圍在圈內還能站立的黃巾,都驚恐的只顧原地轉圈,馬速就逐步降低,直至立馬,只是張弓擎弩,指著被圍的黃巾,讓受驚的鹿別亂動罷了。

  三騎圈中出列,打馬朝里許外的黃巾大隊馳去。

  “鄧將軍安在?”

  張世平率兩騎,直趨黃巾大隊,于一個半箭程外,勒馬止住,揚聲發問。

  “我就是。”

  鄧茂一抖韁,輕踢馬腹,帶馬緩步出陣,眼神沉沉的望著一箭之外的三騎。

  打頭一騎披著紅斗篷,手握雕漆大弓,身穿翻毛兩襠皮甲,胸肩有覆鐵硬褶,身后兩騎更是渾身火紅,遠看似漆器,近了細管,才發覺是染了色的皮鐵甲胄。

  “某家中山張世平,見過鄧將軍。”

  馬上張世平,沖鄧茂抱拳為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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