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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狼不撲運氣不好的鹿

  有了土豪雍打底,加上日益增多的地方助餉,錢糧的燃眉之急已解。

  可隨著兵卒驟增,軍械皮帳被服,強弓硬弩,輕車、戎車、樓車、指南車、投石車,輜車等行軍,野戰,攻城的重武器缺口,又越來越大了。

  于是,一客不煩二主,涿郡內各縣鄉官庫,連帶豪族私庫在內,都成了“北方聯盟”敲詐的對象。

  聯合護衛桑梓,地方共保家園,大義在手,兵馬在后,流民在門口,快快認捐。

  豪族一家認慫,認捐,附近豪強就是一片蔫,輸款。

  可李軒比鄧茂黑心的多,認捐不算完,裹挾過來一起拉磨才是目的,家族子弟來“聯盟”領個差,哪怕庶子來干個文書呢,人來了就行。

  家族私兵必須要來“聯盟”入個伙,哪怕就出一個什呢,再出個家族子弟帶來就行,順便把家里私庫的軍械弓弩箭矢,搬來一半先。

  不搬?日夜在你家門口軍演,萬一敲鑼的手慢,若有不忍言之事發生,先前談好的不算。

  友好有友好的態度,對峙有對峙的需求,為敵就要有被除惡務盡的覺悟,價碼肯定是不一樣的。

  既是亂世,就別論該不該,可憐不可憐了,先被吃的就是最可憐的。百姓求可憐正常,豪強求可憐就是不知所謂了。你弱我不吃你,別人吃了你,滋養了血肉,壯大后就會來吃我。

  哪家豪強被堵門敲詐,與運氣好不好也無關,被狼撲倒的不是運氣不好的鹿,是最弱的鹿。

  既是豪強,亂世弱是什么下場,自該有覺悟。

  李軒最大的善,就是盡量用藝術夸張的形式,讓被敲詐的豪強,盡快的覺悟。

  其中一個藝術表現手法,就是土豪塢堡下,一輛輛手推車會不斷增多,那上面全是一麻袋一麻袋的粗鹽。

  計毒莫過斷糧?那為你家地里免費送鹽呢?

  地方大豪強碰上小藝術家,塢堡前一個個行為藝術欣賞下來,腦子就抽象了。

  一個豪族受不了刺激認栽,附近就是一群小豪強被裹挾,加上彼此親家聯姻的一堆線頭,滾雪球一樣的越綁越多。

  地方豪族被裹挾,縣鄉官衙內坐著的官吏,又都是與地方豪族有千絲萬縷聯系的內應,拿公庫里的陳年舊貨,支援地方鄉里的聯防,難道不是應有之意?

  李軒數學不好,縣鄉衙門出庫支援五張牛皮,他一般都開“正實收十張”的收據回執,蓋戳。

  自從知道了“北方聯盟”接收核點物資的功曹數學都不好,地方縣鄉的公人就越來越大方起來了。

  涿郡各縣鄉公庫里的戈矛弓弩,皮胄盾甲,被服營帳,甚或攻城的樓車,弩車零件,開始源源不斷的支援給了護衛本鄉本土的子弟武裝。

  甚或邊軍甲渠侯官的戍吏,都支援了一批舊绔衣,襲衣,鉤鑲盾,燕尾盾予“北方聯盟”。

  衣服不少破片一樣,一扯就碎,皮革包木的盾牌不少皮革都沒了,不少木楯都開裂了,可“北方聯盟”還是欣然笑納,雙倍開收執。按物資核收多少,加奉薄禮若干,不成敬意。

  這代表大漢邊軍,對“北方聯盟”不知不覺的認可,隱隱有希翼與“北方聯盟”這一地方豪族互保勢力,形成依托的潛意識。

  這遠比物資多少,實用與否,有用的多。

  扯虎皮豎大旗的“北方聯盟”,就這么一邊與官方隔空周旋,對劉虞是三日一信,對州內是檄文滿天飛,各郡縣到處張榜貼文,偏偏對各方使者避而不見。

  一邊,則焦點聚焦于涿郡之內,與郡內各縣名宿鄉老,豪強大戶展開密集貼身交流,威逼利誘,裹挾入盟。

  一邊,攔截南部各州北上流民,加緊編組,齊民編戶,就地整訓。

  時正值黃巾風起,賊勢正猖,到處破縣搗衙殺官,攻滅富戶,開倉濟糧,朝廷鼓勵豪族起義兵,助剿黃巾的非常時期。

  “北方聯盟”就在這一非常時期,以非常扯的借口,飛速膨脹了起來。

  農歷五月初六,右中郎將朱儁被黃巾軍波才所敗,撤防長社。汝南,廣陽兩路官軍被黃巾擊潰,與幽州刺史治所,廣陽薊城被黃巾程遠志攻破,幽州刺史郭勛,廣陽郡太守劉衛一同被殺的消息,同一時間傳至涿縣。

  李軒終于等到了大蘿卜被拔的消息,搶坑就在今時!

  同日,“北方聯盟”發布集結令。

  三日之內,北方聯盟集淶水以南馬步軍一萬二,于涿縣城外誓師北伐黃巾程遠志。

  之后,繞涿縣城不入,也沒去東北找程遠志,而是徑直朝西北的上谷郡開去。

  劉備等人要一路匯合漯水兩岸,居庸關以南正在集結的外郡盟軍,先圍下一任幽州刺史,青蠅之驥,劉虞劉伯安…

  “報!”

  上谷郡,沮陽城南,戈鋌紛立,元戎竟野,一列列牽馬而立的騎兵,頭戴平巾幘外罩沙冠,身穿兩襠皮甲,絹皮雙束腰,斜掛環首細直刀,正單手持騎戈,側立馬旁。

  一面面被長桿挑起的紅底龍紋,山川日月紋的大小羽織旌旗上,一個個“漢”,“劉”,“公孫”,“嚴”,“鄒”等大小篆黑字,正隨風獵獵招展。

  三千列隊的騎兵與沮陽南城門之間,六匹白馬前,一員頭戴山字亮銀盔,盔插帽纓,身穿爛銀甲,肩披羊羔皮白氅的將領,正面容冷峻的與一頭戴委貌冠,身穿玄端深袍的文士,寥做答禮。

  貌冠玄端,是公卿諸侯,大夫于辟雍行大射禮的禮服,公孫瓚出自兩千石官宦高門,卻是庶出,自幼遍遭冷眼,命運多舛。

  娶了涿縣令之女,他才算步入正途,卻生性不喜高士,一見劉虞一身禮服,眼中就不時閃過一絲厭惡。

  前西涼邊章,韓遂并諸羌造反,幽州刺史郭勛征發州內胡漢騎兵三千,予公孫瓚都督行事的符節,令其西去河套平叛。

  誰知方走到并州,與涼州一樣,前腳剛走,身后就反了,黃巾兵圍廣陽,刺史郭勛急招公孫瓚回軍,涼州別管了,先回來救我。

  過代郡至上谷,劉虞便是專程等在沮陽,要為公孫瓚祭天誓師,祝公孫東去解廣陽之圍,旗開得勝的。

  可劉虞也很不高興,沒想到公孫瓚桀驁如此,見他連盔都不摘,愛答不理的,誰叫他不是公孫瓚的上司呢。

  畢竟,若不是廣陽郡薊縣城破,幽州刺史郭勛被蛾賊所殺的消息傳來,已經繞城東去的公孫伯珪,又怎會突然掉頭而返呢?

  劉虞拈須微笑,心下卻是冷笑,貌似赳赳,原來也是個心思會打轉的武夫。

  公孫瓚最惡劉虞此類名士性矜做派,雖老恩主郭勛身隕,自家前途未卜,可劉虞同樣身份未定。

  他自認列軍郊迎待閱,便已是謙遜有禮,表明心跡了,面上卻是再不肯諂顏低頭,辱身卑己。

  一時間,場上竟有些冷場。

  公孫瓚與劉虞二人,就像是在比看誰先眨眼的游戲,彼此含笑互視,卻不輕發一語。

  兩人身后的將吏佐吏,也是大眼瞪小眼,相顧默然。

  幸好,一騎背插束翎的羽檄,一手高舉信牌,一手甩韁催馬,如飛穿陣而來。

  “報,駕。”

  “讓開,報。”

  “報。”

  又是三聲嘹亮的“報”,東南,南方,西南,又是三騎負責游走探望,遮蔽行軍的探馬,飛奔而來。

  “嗚嗚灰”一聲馬鳴,馳至近前的羽檄,一等公孫瓚的親兵按刀展臂示意,也不勒馬,奔騰間一個側身飛躍就從馬背落地。

  這人不等穩住身子,就是急急一抱拳:“廣陽黃巾增兵居庸關西口,日前關前賊眾已達八萬,正在挖石土填關河,伐木倚關墻堆柴,上谷太守高告急。”

  “伯珪可愿帶兵前去解圍?”

  羽檄稟告的是公孫瓚,劉虞一旁聽到卻急急插了進來,“我再予你五千郡國兵,并三千烏丸騎兵,一同…”

  “瓚愿往。”公孫瓚利落的一抱拳,眼角卻閃過一抹輕蔑。

  “劉公且慢。”劉虞身后的一個頭梳圓髻免冠,面容清秀少年,突然上前一步,溫聲道,“此事怕有蹊蹺。”

  “哦?”劉虞聞聲一愣的功夫,又是三匹探馬帶起一路煙塵,同時馳至,卻無親兵阻攔,直接飛馬至公孫瓚身前才跳下馬來:“報,南十五里,馬步軍不下十萬,皆打赤幟,方向正北,正向沮陽而來。”

  “十萬?”公孫瓚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六路以上行軍隊列,寬三里許,縱十五里以上,急行軍,每刻兩千步上下,預計半個時辰內視界可見。”

  “兵列齊整而不紊,赤旗如海,偏無認旗,將旗。前列兵卒戈矛完備,有輜車伴隨,職登高望,似有床弩,大隊后方煙塵如橫濤起,或有大股騎兵伴隨。”

  “為何不抵近探?”公孫瓚大喝一聲,唇上兩撇胡子都氣的豎起來了。

  “對方放了行軍遮蔽哨騎,弓馬游走,職伍左翼潛近十里突然與對方遭遇,折了兩個弟兄。”

  “嗯?”公孫瓚聞聲,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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