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你們跟著我蹭吃蹭喝蹭資源,現在讓你們教訓個人都不肯?”
霜兒小姐看出了涼亭里的人反應不對,臉色拉了下來:“當我霜兒大小姐沒脾氣?”
便又是一個眼神丟了過去,涼亭里的人頓時無奈了。
彼此換了個眼神,心想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他們都是這天來城各方勢力的天之驕子,否則也沒有資格到這場仙宴上來,若論起根基,自然誰也不是那天道筑基的對手,但也的確各有所長,畢竟這天驕名號,哪怕是吹出來的,倘若沒有幾分本領,也是無法讓人信服的。
“嘻嘻,僅是飲酒,也是無趣,不若玩些游戲?”
這時候,霜兒小姐笑吟吟的站了起來,舉杯四顧,道:“便依著咱們以前的規矩好了,還是斗棋談劍,贏了的呢,便是賞酒一杯,若是輸了,也就小施懲罰便好了…”
聽得霜兒小姐開口,涼亭里面,頓時鴉雀無聲。
這不合規矩啊,以前不是輸了就罰酒一杯么,如今怎么成了賞酒?
但心里都知道霜兒小姐怕是有什么深意,在這時候自然不好打斷于她。
也就在此時,霜兒小姐笑吟吟的瞥了眾人一眼,下面已有侍女捧上了一個棋盤來,旁邊放了一壺酒,一只杯,置于亭間。然后霜兒小姐看向了涼亭里面一個身穿黑袍的男子,笑道:“奉師兄,你是咱們天來城第一棋手,就連我家七叔祖都下不過你,還說過你將來定是一位統領大軍的謀略高手,我們平時都是不敢和你下棋的,今天便由你引個頭如何?”
眾人目光都集中了過去,卻見那位奉師兄三十余歲,披散了頭發,在這一群年青修士里,倒是顯得年齡略長,為人也較沉默,很少與人說話,一雙眼睛總是瞇著,似乎隨時會睡著一般,只是偶爾,才會有精芒畢露,見到霜兒小姐提起他來,所有人目光便集中了過去。
而那位黑衣棋士,被霜兒小姐點了名,也是笑了笑,飲了一杯酒才站了起來,微笑道:“霜兒小姐賞酒,不敢不飲,只是這亭里都是舊識,已經下過不知多少棋了,再來一番,也是無趣,幸得今日有烏遲國貴客光臨,不如我們二人手談一局,以助各位酒興如何?”
涼亭之中,眾人聽了,頓時大聲叫好,氣氛一時熱烈了起來。
“唰”“唰”“唰”
無數道目光落在了方原臉上,等著他的回答。
就連金寒雪,也在這時候轉頭向他看了過來,似乎很是好奇他的反應。
論起根基,誰也不如方原,當然誰也不敢與他談論這個。
但天道筑基,卻也未必樣樣都精通,恰恰相反,專精于修行,反而其他的事情都懈怠了,便如金寒雪小姐一般,其名為道癡,便是因為一心撲在了修行之上,可是除了修行之外,其他的事情,琴棋書畫,飲酒游戲,卻是全然不通,所以才有人暗中稱呼她為“木頭”…
眼前這位烏遲國來的天道筑基,定也多半如此!
奉師兄是真正的棋道高手,他的修為不過平平,只是四脈筑基,但在棋道卻是大家,天來城無人敢說在他之上,這個烏遲國來的修士,又怎么可能在這一道勝得過他?
而迎著這么多人的目光,方原心里哪還有不明白的,他平時專心于修行,卻不代表他不懂這些人情事故,恰恰相反的是,他對別人的情緒變化,向來都很敏銳,神情不變,眼神不移,便已經將場間諸人的臉色變化都收于眼底,對他們的打算也猜到了七八成…
于是面對那黑袍棋士的邀請,他只是微微搖頭,道:“我不會下棋!”
涼亭之中,眾人頓時微微一滯。
若是方原說自己下棋不好或是什么的,大家都定然勸他,諸如什么“小游戲而已”“玩玩罷了”,眾口一致勸他下場,但沒想到這烏遲國修士只是來了句“不會”,這怎么說?
霜兒小姐臉色也是微微一變,冷笑了一聲,目光瞟向了另一個人。
那卻是一個穿著麻布衣袍的年青男子,比方原穿的青袍還要素凈一些,膝上橫著一柄長劍,既不說話,也不飲酒,只是正襟端坐,直到這時候迎到了霜兒小姐的目光,才慢慢的站了起來,道:“其實霜兒小姐不說,我也想開口了,我此生還未見過天道筑基,但想來能結天道筑基者,定然天資過人,我不求別的,只想請你為我指點一番劍道,你道如何?”
涼亭之內,諸人心里又是微驚。
這麻衣年青人,也是涼亭里一位物殊的存在,此人名喚厲道雄,乃是天來城附近,一方小仙門的真傳大弟子,那仙門不算什么,但這年青人卻是連天來城幾位老祖都贊嘆不已的劍道天才,否則的話,就憑他那仙門的些許底蘊,他也沒有資格混進霜兒小姐的這個圈子。
平時諸人自重身份,與他交往不多,但對他的劍道,卻無人懷疑。
若論實力,天道筑基的本領無人懷疑,但單論劍道的話,這厲道雄應該…
方原看了那麻衣年青人一眼,搖了搖頭,道:“我不懂劍道!”
涼亭之內,頓時無人說話了。
過了半晌,才有人笑道:“那要不,咱們劃兩拳?”
旁人頓時都朝這人投去了鄙視的眼光,修行者的仙宴之上,你好意思提劃拳?
周圍氣氛已經有些冷場了,方原便道:“你們玩的游戲我實在不懂,便先告辭了吧!”
他從那霜兒小姐與涼亭內的其他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種不友好的情緒,那個崔云海更是恨不得要吃了自己一般,這讓他很不舒服,自己平時不惹事,不多事,更從無恃強欺弱,傲慢自矜之意,這涼亭里的人見了自己,哪怕不多一份尊重,也不該有這等敵意才是。
但敵意既起,他也不想用什么方法去緩和,大不了自己避開了便是。
“哼,虧我們還把你當自己人,帶著你一起玩呢!”
也就在這時,那霜兒小姐忽然皺了皺鼻子,冷笑道:“要不是七叔祖說你與我們天來城不是外人,非要我設宴請你,我才不愿理你呢,如今倒好,我們請你喝酒,邀你游戲,你卻一直端著架子,知道的,你是想來我們天來城求得修行上的指點,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有求于你呢,不如我直接回去向七叔祖說了吧,你瞧不上我們,不愿跟我們一起玩好了…”
“嗯?”
方原皺起了眉頭,轉頭看了她一眼。
對這個恃寵而嬌的小姐,他是真的有些不喜歡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這個小姐如今針對自己是為因為什么…
但也就在此時,在他后面站著的孫管事卻悄悄的拉了他一把,然后他便聽得耳間有個聲音低低的響了起來:“方原師弟啊,且莫在此時任性,聽我的話,便陪他們玩玩吧…”
方原微覺詫異,回頭看了孫管事一眼。
孫管事仍在他身后站著,口唇不動,那聲音便似在耳邊響起:“你得相信我,我已經想到了一個好方法幫你拿到那最后一卷雷法了…至少有九成把握…不過這件事我只能指點你,卻不能幫你,現在你就聽我的,陪他們玩玩,而且要玩的漂亮,贏的漂亮…”
“九成把握?”
方原聽了也不禁微微動容。
孫管事在這種大事上面,不可能跟自己開玩笑,那么他這是在打什么主意?
如今自然不及細問,方原心里念頭一過,還是覺得要相信孫管事。
于是他微一沉吟,抬頭向霜兒小姐看了過去,道:“我平時只知修行,向來很少分心,無論是棋道還是劍道,都不過略懂一二,實在是擔心技淺,壞了大家雅興…”
那霜兒小姐聽了這話,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道:“不過是游戲罷了,哪有什么雅性不雅性的呢,方原師兄太客氣了,既然愿意出手,那還耽誤什么時間呢?”說著笑嘻嘻的目光一轉,掃向了場間,故意沉吟著道:“只是不知方原師兄先下棋還是先論劍呢?”
方原嘆了一聲,站起身來:“悉聽尊便!”
“是我先邀了方公子,那便先由我們手談一局吧!”
那位黑衣的棋士奉師兄站了起來,坐在了棋盤一側,微笑道:“方公子請!”
方原便也徑直走到了棋盤另一側坐了下來。
在這時候,霜兒小姐忽然掩口一笑,道:“對了哦,剛才說了,贏了的賞酒一杯,輸了的便要小施懲罰…罰什么好呢?…嘻嘻,簡單一點,便學一下小狗叫吧…”
“嘩…”
周圍登時有無數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方原的臉上。
事到如今,才明白了霜兒小姐的意思,原來她還埋伏了這等小心思。
不過小心思,卻也是可以讓人吃大虧的。
棋本外道,便是輸了,也不如何丟人,若是罰酒三杯,那更不算什么…
可若是輸了之后學狗叫呢?
那這臉可真是丟到十八層地獄去了。
而且他輸了之后,倘若不學狗叫,那更是不守諾言,也一樣大丟臉面。
霜兒小姐這小小懲罰,但內里卻是大有乾坤!
更關鍵的是,她偏偏等到方原入坐之后再說,那便是擔心方原聽到了這懲罰不肯入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