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城驍相信他不敢說謊,但也相信他一定知道得更多。
“你怎么知道他叫范楊木?”當臥底的時候,誰都不會用真名,可沙坤卻叫得出范楊木的真名。
沙坤抖了抖腿,電擊使他痛苦不堪,他的膝蓋本身就有傷,更加痛,像是骨頭被碾碎的疼痛。
而后,他說了一個震驚的消息,他說:“老范就跟著死老頭做事啊。”
顧城驍:“…”
在場所有人:“…”
震愕過后,性子沖動的魏男狠狠地爆了一句粗口,“你特么的編故事也編得符合邏輯一點,你會給你的滅門仇人做事?!”
范楊木最后一次任務,只進行了半年,然后就杳無音信,總部通過各種隱蔽的方式聯絡并且尋找過他,都沒有任何消息。
如果他已經犧牲了,那么,他就是為國捐軀。
如果他還活著,卻不聯系總部,那么,搞不好就要掛上“叛國”的罪名。
“老大,這個沙坤的話不可信,三個月了,我們就沒從他嘴里挖出點有用的事兒來,東拉西扯全給你扯屁話。”
在場的戰友們紛紛點頭,魏男的話不無道理。
顧城驍陰暗不明的眼神淬了毒一樣剜了沙坤一眼,問道:“你最后一次見到范楊木,是什么時候?”
沙坤皺眉,看似很認真地想了想,然后十分吃力地說:“我來B市之前,大概一年多了吧。”
“你確定你所見到的人叫范楊木?”
沙坤機械地點頭。
顧城驍瞳孔一縮,再次厲聲問道:“你確定你所見到的范楊木就是陜西漢中一家七口葬身火海的范家范楊木?”
沙坤緩緩抬起頭,再一次,重重地點下頭去。
顧城驍整個人都僵了。
暴跳如雷的魏男拿了一條鞭子直接沖進審訊室,對著囚椅上的沙坤一通亂抽。
沙坤本能地伸手擋,一鞭子抽打在手背上,整個手背皮開肉綻,痛得他慘叫連連。
宋景瑜怕魏男真鬧出人命來,趕忙進去拉架,“夠了夠了,再抽,他就死了。”
“老子就要抽死他!”魏男氣得大吼,手上使鞭的勁更加足,“耍我們,玩我們,還想污蔑我們的人,這種畜生就該死。”
宋景瑜抱住魏男的胳膊,加上旁邊兩位兄弟幫忙,這才制止了魏男。
宋景瑜說:“男子你冷靜點,老大還在,老大自會分辨。我們誰都想打死他,但不要讓這種人臟了我們的手,法律會懲治他的。”
此時的沙坤奄奄一息,臉上手臂上沒一處完好,血淋淋的,樣子十分恐怖。
誰能想,不久前還叱咤毒壇的坤哥,如今竟是這副面貌。
宋景瑜怕出事,看了看沙坤,問道:“老大,要不要叫寧致遠過來看看?”
顧城驍應允了,但眼中的戾氣久久不能散去。
回程的路上,李不言開車,他一看首長的臉色就知道今天肯定沒問出什么結果,他也識趣地沒問。
顧城驍、魏男、宋景瑜坐在后面,關上與駕駛室相連通的那扇小窗,這里就是一個小型的密閉會議室。
大家的臉色都不好。
顧城驍掃了一眼旁邊的兩人,問道:“你們覺得沙坤說的話可信度有多高?”
冷靜下來的魏男面色深沉,剛毅的臉龐棱角分明,他聲音沉沉地說道:“那我寧可相信楊木已經捐軀了。”也不愿接受他叛變的可能,接受不了,這是魏男內心忍著沒說出口的話。
顧城驍凌厲的眼神瞄向宋景瑜,宋景瑜也是一名狙擊手,或許是同樣的職業讓他們有一種獨特的默契,讓他們思考問題比別人多了一份周全,所以,他很多時候都愿意聽聽宋景瑜的說法,是否與他自己的相似。
宋景瑜也是沉默了好久才開口,“或許,沙坤只是在擴大自己的利用價值。”
顧城驍眼前一亮,果然,他們的默契錯不了。
得到老大首肯的目光,宋景瑜大著膽子說:“我們對沙坤進行了三個月的審問,什么都沒問出來,我認為他八成就是什么都不知道。而越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往往越沒有利用價值,說白一點,綁匪綁架人質,如果人質沒有利用價值了,綁匪會如何?”
“撕票!”魏男說。
“對,沙坤應該常干這種事,所以他應該非常了解利用價值的重要性。他或許會覺得只要讓我們覺得他有利用價值他就可以暫時逃過法律的制裁,所以才會趁老大問起楊木家事的時候,那樣回答。我覺得他的說法還有待考量,但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楊木家的滅門慘案就是金三角的報復行為。這也講得通為什么沙坤會清楚知道這些事,或許,沙坤就是參與者之一。只是時間太久,我們又沒有足夠的證據,他完全可以隨便編造脫罪的理由。”
說到這里,宋景瑜頓了頓,諱莫如深地望向老大。
顧城驍:“還有什么,繼續說。”
宋景瑜深吸一口氣,分析道:“老大,您不是之前一直懷疑我們內部有內鬼,但是怎么查都查不到么?或許,不是我們內部有鬼,而是我們的鬼在別處。”
顧城驍眉頭微蹙,宋景瑜說的,全都是他心里想的,只是他不愿意這樣推測而已。
魏男聽得模棱兩可,急著追問:“這話幾個意思啊鯨魚?說清楚點?”
“老大,你肯定也想到了,所以才停止對沙坤的逼問,要不然就剛才那種狀況,再使點力沙坤還會說更多。為什么我們每次行動四叔都會逃脫,并且逃脫之后都沒有留下線索,這很明顯是一種反偵察手段,對方很熟悉我們的運作方式。而如果是我們內部的內鬼,或許就不止讓四叔一人逃脫了。所以對楊木究竟是死是活,我暫時保留意見。”
顧城驍深吸一口氣,腦海里一直回想起嫂子在跳樓之前一直喊的話——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我不相信楊木死了,除非你們把他的尸體帶到我面前。
就是因為嫂子臨終的這句話,顧城驍始終沒有放棄尋找楊木,可五年來,如同大海撈針一樣。
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一如你永遠找不到一個刻意躲避你的人。
顧城驍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