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趙旭等眾人都散去后,他才如那爬墻的壁虎一般,順著閣樓外墻溜了下來,直奔了府外,外面早有焦急的趙寶在候著了,
“大爺!可是出了事?”
在外面就聽到林府之中人聲喧囂,在林家七小姐的院子處叫嚷,以大爺的身手自然不懼,但這夜闖閨房被人捉住實在有失顏面,也怕毀了小姐清譽,他在外面聽得著急,若是大爺再不出來,他也要翻進去了,趙旭沒有說話,翻身了馬,
“回府!”
一路陰沉著臉回到府里,在書房之中坐了半晌,叫來趙寶,
“明日里,想個法子往林府里安兩個暗哨!”
“大爺的意思是?”
“林府里值夜的家丁,我早就打探好巡夜的路徑和交班的時辰,以爺爺我的身手,躲開他們易如反掌,更何況若是被人瞧見了當時就會叫出來,那里等我在小姐的閨房里坐了一盞茶的時候了,才出來捉賊,只怕是有人盯著那樓呢!這倒是我疏忽了!去!想法子給我安插些人進去!”
趙寶領了命便出去了,趙旭自懷里摸出一個紫砂的小茶壺來,笑了笑放在心中左右看了看,把多寶閣上前朝的密蠟佛陀移到了一邊,放了上去,看了又看,才回房睡了!
第二日,院子里進了賊的事兒便傳開了,劉姨娘嚇得不好,頭也不梳就往林玉潤院子里趕,上了樓只見她正端了碗喝粥,松了一口氣之余,提著一口氣就四處去巡查,就仿佛那賊人還在那處旮旯里藏著一般,林玉潤見她如那炸了毛的母雞似的,東奔一頭,西看一下的,忙拿了帕子捂嘴,劉姨娘氣得去戳她的額頭,
“你個不省心的東西!我這是為了誰,現下你倒來看我的笑話!”
林玉潤忙過去摟著她坐下,
“姨娘,不用擔心,昨晚上爹爹來時都查看過了,這院子里沒有進賊!”
劉姨娘泄了氣,
“你個小沒良心的,早不吱聲!”
林玉潤只是笑,讓跟著后面的碧猗和紅鳶給她梳了頭,又從自家那梳妝匣子里拿了根釵給劉姨娘插上,劉姨娘摸著頭上的金釵,心疼道,
“我兒這釵也實在舊了,色都褪了,我那里還有一些,讓紅鳶去拿來給你挑挑!”
林玉潤笑著搖頭,
“我平日里首飾已夠用了,不用姨娘的!”
劉姨娘隨手翻看著,妝臺下那個黑漆小匣子被她找了出來,打開一看,卻是一個金箍兒,做的又寬又厚,上面鑲了各色的寶石,倒是十分華麗,拿在手里掂了掂道,
“你這里何時多了這么個玩意兒,看著好看,戴在手上怕不是把手腕子壓斷了!”
林玉潤紅著臉抿嘴笑,劉姨娘恍然捂了嘴笑,
“沒想到,倒是個實在人兒,這紅的、綠的、紫的、藍色往一處弄,也不知怎么想的!”
眼見得女兒臉更紅了,也不打趣她了,只叮囑她小心收好,別讓人看到了,若是讓林夫人知道了又是一場事端!林玉潤點頭稱是。
這邊林玉潤母女親親熱熱用早飯,那邊林玉萍坐在鏡前,仔細看那眼下的陰暗,杏鈴拿了煮熟的雞蛋過來,她接過來敷在了眼下,
“小姐!”
林玉萍抬眼看著銅鏡中臉色復雜的丫頭,
“你下去吧!”
杏鈴咬著唇下去了,昨晚小姐扔下她去了七小姐院子,她一人呆在花院里怕得要死,只得跌跌撞撞跟在小姐后頭也到了七小姐院外,主仆兩人貼在院墻外,上頭就正對著七小姐閨閣,此時雖是夜深卻還有燈影晃動,隱隱透出來兩個人影,她們靜立了一會兒,竟聽到里面傳來了說話聲,一個聲音細柔,一個聲音粗壯,聽不真切卻肯定是七小姐與男子的說話聲!雖不知說的什么但聽兩人說話,有來有往,有問有答,竟是十分熟悉的樣子,
七小姐私會男子!
杏鈴瞪大了眼,卻見自家小姐嘴角掛起了一絲笑意,轉過臉輕輕的道,
“杏鈴,去找巡夜的過來!”
她愣住了,
“還不快去!”
小姐的臉上是從來沒有的兇惡神色,杏鈴嚇著了,白了臉轉身跑了沒幾步只覺腳下一軟,便一下子坐到地上,
“蠢貨,還不起來!”
小姐在后面咬牙低聲罵道,杏鈴摸了摸被路邊尖銳石頭劃破的小腿,咬著牙爬起來去叫來了護院,護院們忙去稟了老爺、夫人,林老爺這幾日壓在手里的事兒實在有些多了,還在前院挑燈夜戰,聞報急急得過來,林夫人卻是連著服了幾日的藥,聞報白著臉冷笑一聲,
“他厲害!讓他自家管去,找我做甚?”
林忠家的無奈出來稟了林老爺,
“夫人身體不適,說一切由老爺作主!”
林老爺也無心與她計較,急忙點了人去后院,卻是連人毛也沒有抓到一根,又叫了杏鈴來問,
“你真看到有人進了七小姐的院子!這時辰了你為何沒有在四姐兒身邊伺候?”
杏鈴白著一張臉跪在地上,身子一陣陣的發抖,
“奴婢…奴婢…真…真看見了,奴婢是去…去找四小姐落在花園里的珠花,一…一抬頭便見到有一個人…人影翻墻而入…”
林老爺見小丫頭神情委實不像說謊,又仔細問了幾句便讓她回去了,心下倒也是信了的,近年根了,各處的毛賊都有些猖狂了,莫非見驚動了人便躲了起來,想到后院一大家人呢,便又吩咐家丁們各處仔細的搜查,這一鬧竟是一夜沒睡,直到天色變白,林老爺實在撐不住了才回去躺了,接下來幾日回過手來,狠狠的整治了一番家務,倒是被他發賣了幾個偷奸耍滑的下人,心下里更加不滿起林夫人來,沖著劉姨娘道,
“前頭多少事兒等著我決斷,枉她做了這么多年的正頭夫人,連人都管不好,還要我來出手,真是個蠢的!”
劉姨娘聽了,決口不提夫人如何,只是小意奉承著林老爺,引得他越發不去正院了,只把林夫人氣得更甚,只是她不蠢,知道這次林老爺實是動了真火,把個脾氣倒也收斂了不少,一時之間林府里林老爺夫綱大振,這是后話了!
倒是林玉萍這邊對林老爺卻是十分的不滿,昨晚她躲在暗處,眼睜睜看著林老爺帶著人來便悄悄的回了院子,本以為定會抓林玉潤一個現行,卻不料林老爺折騰了一夜卻什么也沒有抓到,她死死盯著林玉潤的院子呢,那男子一直都在樓上說話,沒有離開,怎得爹爹進去卻沒有逮到人,那男人還能飛天遁地了不成?難道…難道…是爹爹逮著了人,卻幫林玉潤瞞下了?想到劉姨娘的受寵,心下覺得倒有幾分可能,說不得,爹爹是眼看著林玉潤要嫁趙家了,出了這檔子事,便是捉奸在床也要死死瞞著!
“啪!”
林玉潤手里的桃木梳拍在了妝臺上,看著銅鏡里人兒扯了扯嘴角,
“瞅準了時機,她定要讓林玉潤跟她那奸夫好看,最好讓那趙一霸捉奸在床才好!”
想起趙旭前一位夫人的下場,銅鏡里的人笑得一臉溫柔!
林玉淑這邊得了信,倒是嚇了一跳,
“昨晚院子里進了賊?”
丫頭松芝扶著胸口道,
“今早,奴婢去大廚房聽廚娘說的,她小兒子昨晚便輪值巡夜,說是七小姐院子里進了賊人,莊護院領著人搜了大半夜,老爺也親自去了七小姐樓里搜查!”
“可有捉到賊人?”
松芝搖頭道,
“說是那賊人見勢不妙便溜了!”
林玉淑嗤笑道,
“那賊人便是個沒有道行的,林玉潤那里有什么好偷的,去林玉潔那里呀!一屋子的好東西,隨便摸上一件也夠他吃穿一年的了!要不然去偷林玉萍呀!摸不到東西嚇一嚇她,最好是嚇得臥病在床,也省得日日跟在孫表哥后頭,裝得個柔情似水的惡心樣兒!”
松芝忙擺手,
“我的好小姐,這賊人進了屋,偷了東西那還不要緊,若是傳到了外頭,說是摸進了閨房,這女兒家的名聲還要不要?怕是只有送到尼姑庵里去了,難道還能嫁個賊不成!這話您可不能往外蹦,被夫人知道了,可不得了!這幾日夫人與老爺正在氣頭上,誰撞上去誰倒霉!”
林玉淑冷笑道,
“我便是不撞上去,我又討了多少好處?便是我自己個兒的親生娘,也不顧念著我,我已經夠倒霉的了!”
松芝勸道,
“小姐,陳姨娘那里也是無法,老爺…老爺素來不愛去她那里,便是有心幫小姐說話也找不到機會,您靜下心,等老爺的氣清了,再讓姨娘去求一求!”
“過陣子…過陣子…”
林玉淑把手里的粉盒一扔,里面的粉餅掉了出來,妝臺上灑得到處都是,
“過陣子,孫表哥就要回衡州了,若是他回衡州訂了親…”
話沒說完,已經咬著牙,紅著眼,伏在了鏡前,染了兩手肘的粉也不去管,松芝安慰道,
“表少爺一心功名,那里就會這么快定親,若是要定親,早就在衡州老家定了,怎么會到了我們滄州才跟夫人說起此事!”
林玉淑聽了挺直了身子,
“你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只是…要怎樣爹爹才能點頭答應呢!”
松芝也是一臉的愁容,想著表少爺的翩翩風姿,若是小姐能嫁了給表少爺,那她…她…是不是也能…,正胡思亂想間,卻見林玉淑突然雙眼發亮,神情怪異的看向自己,
“小…小姐?”
“松芝…”
林玉淑柔了聲音輕輕的喚自己的丫頭,
“嗯?”
“你說賊進了屋就壞了名聲,壞了名聲便只能當姑子,或是嫁那個賊,你說…我要是跟孫表哥在一個屋子里,是不是…就要嫁他了呀?”
松芝聽她的話如雷轟頂,嚇得立時腳下一軟跪到了地上,
“我的好…好小姐!你可千萬別有這個念頭,無媒無聘,萬萬不能把女兒家的清白賠上去啊!”
“若是我們成了事,自然就有媒有聘了!”
林玉淑挺直了背脊,神情自若的把手上的脂粉輕輕的擦去,
“小…小姐…”
松芝只覺得喉嚨發干,聲兒都顫了,
“你萬不能賭這一著,這是女兒家的清白,若是表少爺翻臉不認,可怎么辦?”
“怎么會!表哥是端方君子,與女兒家共處一室,壞了人清白,他怎么會做那種小人行徑!”
林玉淑轉過臉來,鏡中的那張臉似嗔似怨,宜喜宜愁,少女懷春的心事全在臉上寫著,此時那雙大眼中充盈的全是莫名的堅毅與肯定,
“松芝,我一定會嫁給表哥的!”
“小…小姐…”
松芝看著林玉淑臉上那勢在必得的神情,顫著嘴唇卻始終沒有再說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