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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瀅忽然很不合時宜地想起了前世網絡上的一句流行語:
貧窮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她無聲地苦笑了一下。
在孤兒院長大的她,即便有著第二世富貴之家的穿越經歷,骨子里卻還是個不折不扣的窮人,她永遠也想不出這種“退敵”之法。
“韓家果然豪富。”李氏的語聲再度傳來,像是在為陳瀅的思緒做最后的注腳。
陳瀅“嗯”了一聲,轉首說道:“母親,我們坐回去吧。”
追兵問題暫時得以解決,他們應該能夠比較順利地抵達鬼哭嶺,至于以后的事,誰也不能保證,與其憂心那些無法預料之事,倒不如抓緊時間養精蓄銳。
車門重新闔攏,母女二人坐中。而甫一坐定,陳瀅便將視線轉向了何綏。
何綏的面色仍舊十分難看,雙眼因恐懼而長得極大,嘴唇顫抖著,在角落里緊緊縮成一團。若非倪氏在旁扶著,這位何二姑娘可能連最基本的坐姿都無法維持。
凝視了她一會兒后,陳瀅終是問道:“何二姑娘,能否請你告訴我,你為何會如此害怕?”
她盡量把聲音放緩,以避免觸及何綏繃緊的神經。
而饒是如此,何綏卻還是被嚇了一跳。
她猛地抬頭往四下看去,仿佛這車中的什么地方會突然竄出妖魔鬼怪來,兩只手更是緊緊攥著,慘白的臉上寫滿了驚慌。
“如果你不愿意說就罷了。”陳瀅溫和地說道。
這小姑娘一看就是嚇怕了,陳瀅并不想過多地刺激她。
“鬼…鬼哭嶺…”何綏突然便開口了。有些出人意料地,卻又像是被那情緒壓迫得不得不開了口,抑或想是要藉由說話來打散恐懼。
“我聽人說…”她繼續說道,聲音顫抖得厲害,比窗外的風聲還要破碎:“…我聽人說,那地方…有…有鬼…”
“這個我知道。”陳瀅的回答卻很是平靜,似是對此早有所知:“我聽那韓家宅子里的老仆提過一句,道是鬼哭嶺鬧鬼。只是,那所謂的鬧鬼,到底是怎么個具體的情形,何二姑娘是本地人,想必會知道得更詳細些。”
這超乎尋常的鎮定語聲,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何綏的情緒。她看了陳瀅一眼,用力地咬住了嘴唇,似乎是在積聚說話的力氣。
而當她再度開口時,她語聲中的顫抖已經不像方才那樣嚴重了,話語也更具備連貫性,說道:“剛才的那個小村子,以前是在鬼哭嶺…不是…鬼哭嶺以前不叫鬼哭嶺,而是叫做佛頭嶺,因為最高的那個山包像是佛頭的形狀。那個小村子,以前就在佛頭嶺山腳下。”
何綏的語速有點慢,說話時,嘴角神經質地痙攣著,而她自己卻毫不自知。
陳瀅尋了個錦墊遞給她,語聲低柔:“抱著它吧,會好一些的。”
何綏猶疑地看了她一眼,輕聲道了句“多謝”,便接過錦墊,緊緊抱在了懷中。
說來也奇怪,這松軟的事物一入懷中,她就覺得心里像是踏實了一些,恐懼感似也隨之減輕了不少。
“你接著說,后來呢?”陳瀅的語聲越發柔和,帶著幾分誘導的意味。
何綏咽了口唾沫,說道:“據說,當年康王…造反時,康王妃就帶著那些妾侍和小郡王、小郡主他們,一起藏在了佛頭嶺的一個什么地方。我聽人說,康王在那里建了一所小莊子,很隱蔽,就是專門用來藏人的,每過段日子,就會有人往山里送吃用之物。”
原來還有這樣一個前因。
陳瀅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并不去打斷對方的敘述。
何綏便又道:“康王妃她們藏在山里,也就…一兩個月的樣子吧,然后朝廷派兵平叛,康王戰死了。因為沒人送吃喝之物,又到處都有朝廷的兵馬追殺康王的殘部,康王妃他們根本不敢下山,最后就…就全都餓死在了山上。”
話至此處,她有了一個明顯的停頓,身子也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好一會兒后,方才續道:“我…我還聽到過另一種說法,說康王妃是帶著全家老幼服毒…服毒自盡的,據說死得…死得很慘。總之,他們這一家子全都死在了山里。后來朝廷還派了官兵來,把山給封了,在山里搜尋了好幾日,據說那些尸首…尸首都是就地掩埋的,就埋在了那個…那個藏人的小莊子里。”
言至此,何綏下意識地抱緊了胳膊,繼續說道:“從那時候起,那地方就經常能聽見女人…和小孩子的哭聲,那村子里原先有幾家獵戶,只是那獵戶在山上老是會遇見鬼打墻,有時候能繞上整整半宿。還有一回,有個獵戶在上山后很久才回來,回來時人就已經瘋了,一直說有女鬼來纏他,后來…后來他自己就跳了崖,等找到尸首時,已經爛得不成形了。”
何綏的面色越發蒼白起來,說話聲卻仍在繼續:“那獵戶死了之后,就有人說佛頭嶺陰氣太重,村里的老人小孩也常生病。那小村子后來便遷去了現在的地方,那佛頭嶺也…也被人叫成了鬼哭嶺,十多年間,再也沒人敢去山里打獵…”
她的眼睛張得極大,輕細的語聲仿佛應和著外頭的風聲,倪氏與李氏的面色都有些發白,就連李惜也停止了干嘔,緊緊依偎在母親的懷里,慘白的臉上寫滿了驚恐。
這鬼哭嶺的由來,確實有幾分邪門。
“原來如此。”一道干凈而又平穩的語聲響起,瞬間便將車廂中那種壓抑的氛圍給破了去。
眾人看向說話的陳瀅,卻見她面色如常,眉眼間甚至還隱著一絲失望:“我還以為真的發生了什么呢,原來也只是口口相傳。”
這若無其事的語氣與神情,讓車中諸人皆覺心頭微松。
也不知從何時起,陳瀅的一舉一動,就已經開始能夠影響到所有人了。而她表現得越是沉穩,則眾人便越是心中有底。
一如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