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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2章 還有一具

  此時,那小舟已是靠了岸,陳瀅的注意力便也轉到了岸邊,抬腳就要往前走。ge

  姑娘且別過去。馮媽媽一把就拉住了她,低聲地道:才撈出來的,不干凈,姑娘離遠些兒。

  陳瀅回頭望了她一眼,語聲平靜地道:我得過去。過后我還得給陛下寫折子呢,若不看仔細了,怎么寫?

  她的語氣委實太過鎮定,馮媽媽倒被她說得呆了呆。

  好一會兒后,馮媽媽方才松開了手,勉強地道:既這么著,姑娘站遠些就是,可別湊得太近。

  陳瀅知道,馮媽媽能這樣說,已經是許老夫人做出的最大讓步了,只得無奈點頭:我知道了,我就站在旁邊看一會,不會湊近的。

  馮媽媽大大地松了口氣,又叫了兩個看起來膽大些的仆婦,三個人護在陳瀅身邊,陪她去了岸邊。

  幾名賤役吏員正在搬動尸體,陳瀅雖不便靠近,冪籬下的眼睛卻睜得極大,仔細觀察。

  方才隔得遠沒瞧清,如今離得近了,陳瀅這才看見,這具尸身目測最多一米五左右,身量不高,初步推測死者要么是個女子,要么就是個尚未長成的少年。

陳瀅的視線掃向尸身的下半部分,卻只看到了腐爛的皮肉,以及些許衣料的殘余物,骨盆部分卻是被完全掩蓋住了  她不由有些失望。

  男、女骨盆的形狀有著極為明顯的差異。男性骨盆通常如漏斗,而女性骨盆則近于圓形。一般說來,根據骨盆的形狀,便能夠比較準確地判斷出死者的性別。

  只可惜,這具尸身還只是半腐,陳瀅看不到骨盆,也就無從斷定這一點。

  是個女人。一個站在尸身近前的年老吏員忽然說道,讓陳瀅吃了一驚。

  那老吏員說出這話,便俯身上前,手里團著塊布帕,從尸身的右手部位取下了一樣東西。

  陳瀅凝目看去,卻見那原來是一枚玉鐲子。

  金鑲玉的。那老吏員拿著鐲子迎光看了一眼,如是說道,復又拿手掂了掂,旋即改口:下官說錯了,這是銅鑲玉的。

  另一個中年吏員走上前來,就著他的手觀察了一會兒,搖搖頭:沒有記號兒。怕是小作坊出來的,要不就是貨郎賣的物件兒,不值幾個錢。

  便在他二人對話之時,那兩個下水撈尸的人卻是面帶異色,時而將視線投向裴恕,像是有什么話要說。

  裴恕自然察覺到了,很快便問:怎么了?那水底下還有別的?

  聲音雖然動人,但語氣卻非常狠厲,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那兩名撈尸人嚇得齊齊抖了一下,其中那個年紀輕些的,便壯著膽子單膝點地,用一種很古怪的腔調說道:啟稟大人,之前沒說有兩具尸首,這錢還得另算。

  兩具尸首?!

  陳瀅與裴恕同時變了臉。

  水下頭還有一具尸首?問話的是裴恕身邊的一個官員。他的面上亦有著明顯的震驚。

  那年輕的撈尸人肯定地點了點頭:是的,還有一具尸首,不過只剩下骨頭了。

  水邊立時一片安靜。

  興濟伯府的小湖底下,居然沉著兩具尸首?

  陳瀅情不自禁地轉開視線,望向了那亭亭搖曳的荷花,心底里覺出了一分諷刺。

  誰能想到,這圣潔美麗的花朵之下,竟埋葬著兩條生命?

  撈上來。錢另算。裴恕言簡意賅地給出答案。

  那撈尸人面帶喜色,應了一聲,便與另一人又乘上小舟,再度駛向方才的那片水域。

  裴恕慢慢地踱向女尸所在之處,那兩名吏員仍在輕聲交談著,一面飛快地做著記錄,并未注意到他的到來。

  她應該是個年輕的丫鬟。他的身邊,突地響起了一個聲音。

  是女孩子的聲音。

  很干凈、很平靜,宛若迢迢流水,從他的耳邊緩緩淌過。

  他側首看去,便見那穿著紫衣的少女,正站在他的身旁,后頭跟著三個臉色不大好看的仆婦。

  陳瀅不知何時竟也走了過來。

  你怎么看出來的?裴恕問道,同時抬起一只手摸了摸下巴,面上的神情仍舊是一如既往地兇悍著,連那點兒興味也給掩去了。

  大人且看她的腰帶。陳瀅說道,冪籬下的眼睛凝在那女尸的腰部,那里殘留著幾根看不出形狀的織物,這種碧羅巾子,市面上二十文一根,今年春天時,很是時興過一段時間。

  雖然那腰帶已經又爛又碎,但還能勉強看出顏色與紋理,正是陳瀅前些時候進宮時用來捆人的那一種。

  二十文錢的腰帶,有身份的貴女們確實瞧不上。

  當然,陳瀅自己是個例外,但這一點裴恕并不知情。

  這種腰帶是今年二月下旬開始在市面兒上出現的,且這料子也挺厚實。陳瀅繼續說道,闡述著她的分析:照此推斷,這丫鬟落水時,應該是在春天,天氣還不太熱的時候。也就是說,是在兩、三個月前。

  裴恕沒說話,微有些上挑的眼眸打量著陳瀅,斜著嘴角笑了笑:你一個姑娘家,懂的倒挺多。

  那是。陳瀅坦然地接口道:若我懂的少了,陛下也不會賜下金牌和口諭。陛下目光如炬,自然知道我是真懂還是假懂。

  言辭間還是不見半點客氣,且還總拿著元嘉帝的名頭來壓人。

  這種針鋒相對的語氣,若換了一般的官員,只怕就要怒了。

  只是,裴恕顯然并非一般的官員,甚至于,對于這種行事大膽的女子,他也不覺得奇怪,最多就是有些吃驚罷了。

  他吃驚地看著陳瀅,那神情與其說是驚訝于她言語的大膽,莫不如說,是在訝異于一個貴女也能這樣直白地說話。

  好一會兒后,他方才摸著下巴點了點頭,卻是沒說話。

  他方才瞥了一眼那吏員的記錄,那上頭也記載著與陳瀅一樣的推斷。

  那兩名吏員可是積年老吏了,過手的兇案不知凡知,經驗極為豐富,斷出尸首死亡的時間并不稀奇。

  可是,國公府的這位三姑娘,僅憑一根腰帶的殘余物,便能有如此推測,那可就很叫人稱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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