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元嘉帝饒有興致,目中神采燦然“與民生利,又做何解?”
陳瀅道“陛下請想,這幾份計劃書若是一一落實,不說別的,只說那個連鎖酒店,就能為成千上萬的人提供就業…工作的機會,比如廚子、灑掃、雜役等等,這些人有工做、有月銀拿,養活自己或家人,豈非民間得利?”
她顯是早有準備,侃侃而談“還有,專利局雖設皇家之名,卻并非只面對皇族,而是面向大楚朝的每一個百姓。往后,再有人想出什么新奇有趣的東西,便可向專利局申請專利保護,這樣一來,這些人不也得利了么?”
元嘉帝微頷首“你繼續說。”
陳瀅便又道“再有第三點,這個專利保護也是有年限的,陛下可以酌情調整,比如有人有重大發明、于國于民皆有大利,便可以把專利保護期定得長些,幾十年甚至一百年皆可。而若是些小專利小發明,則可以將保護時間縮短到三年、五年,與民生利,亦是可行的。”
一連串的話說罷,陳瀅略停片刻,又續“當然,設置專利局的目的,還是為了保證大楚皇家諸公司在專利申請成功的最初的幾年,成為最大得利者。如此一來,則國庫得以充盈,陛下也不必再為錢發愁,而大楚的安定與和平,也就有了最大保障。說到底,這一切的目的,仍舊是為大楚百姓安居樂業,而百姓安居樂業,亦正是民之最大利益。”
言至此,她的面上始現笑容“待皇家諸公司開始盈利,陛下亦可酌情出售專利,各大商行皆可購買,再于全國各地開設分公司。而若再往下推想,大楚朝有些農村地貧欠收、有些則是地少人多,這些貧苦鄉農,亦可脫離土地束縛,去這些分公司工作,以工代稅,這,仍舊是與民生利。”
陳瀅收起簡報,道出最后結論“綜上所述,臣女以為,只要一切運行得法,臣女提出的這些計劃書,不僅能夠為大楚帶來商業繁榮,亦可令勞苦大眾從中獲利,養活更多民戶丁口。總體看來,利大于弊。”
語聲落地,滿殿悄然,元嘉帝據案而坐,溫文面容上,有驚喜,亦有贊嘆,眸光更似星子璀璨。
他目注陳瀅良久,方點了點頭。
“很好。”他道,離坐而起,唇邊笑容如風掠水,一層一層漸次鋪開。
“很好。”他又道,在御案后來回踱步,眸光熠熠,似心潮起伏“非常、非常之好。”
他驀地停步,仰天長笑“好,好,你這丫頭,果然聰慧,不枉朕賜了那面金牌。”
他繼續踱著步,面上滿是嘉許,復又搖頭失笑“真不知道你那腦袋瓜子是怎么長的,竟能想出這么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方才一席話,委實叫朕茅塞頓開。”
這實是極大褒獎,陳瀅忙謝過,賀順安這時候也活過來了,滿臉褶子笑出花兒來,上前湊趣兒 “陛下得天庇佑,叫咱們大楚朝來了個陳大姑娘。陳大姑娘既是神探,自然如有神助,想出這么些東西來,為陛下排憂解難。這實是老天賜福大楚,天佑陛下啊。”
一通馬屁拍下來,元嘉帝縱知其言不實,卻也大笑不止,又揶揄他“賀大伴別的不行,唯獨說這些漂亮話,實是天下第一。”
賀順安立馬作冤屈狀,苦著臉道“陛下冤枉奴婢了,奴婢說的,句句都是真話,蒼天可鑒。”
元嘉帝哪還不曉得他?聞言笑罵“得了得了,賀大伴唱戲莫唱到朕跟前來,還是說正事當緊。”
他轉向陳瀅,笑意中帶幾分戲謔“今兒你在朕跟前說了這么多,怕是口都說干了,可朕卻覺著,你這話后頭應該還留了個尾巴,仍有余言未盡,是也不是?”
了然的眸光,盡攏在陳瀅身上,倒有幾分寬縱。
陳瀅遂老老實實點頭“是的,陛下,臣女確實還有最后兩件事沒說,一件大事,一件小事。”
“那你說,朕聽聽看。”元嘉帝撩袍坐下,兩手撐在案上,擺出洗耳恭聽的駕勢。
自穿越大楚朝以來,平生第一次,陳瀅有點想翻白眼。
她花費無數心血,拿出幾乎前世所知的全部,盡心交付予皇家。可這位皇帝卻務實到極點,直至此時,仍舊半點兒話縫不漏。
雖在意料之中,可陳瀅還是覺著,元嘉帝,甚摳門兒。
她捺下腹誹,微躬身體,清晰地道“既如此,臣女便先說那件大事兒。臣女在此鄭重聲明,今日計劃書中的所有專利,全歸陛下所有,臣女放棄全部發明權。臣女唯一要求的便是——”
她豎起兩根手指“兩分利。”
她神情認真,語速從容“從明年起,請陛下將這所有專利項目盈利中的兩分利,轉予臣女。臣女可以寫一份保證書,保證這兩分利錢只會用在學校、幼兒園、庇護所、婦幼保健院、演劇社等各總部以及分部的開銷,絕不挪用一毫一厘于自身。”
言至此,她終是伏地跪下,真心誠意地請求“請陛下應允。”
為了實現她的理想,這一跪,她沒有半點違心。
元嘉帝垂目望她,面上神情不動,只淡淡問“此是大事,然另一件所謂的小事,又是什么?”
陳瀅伏地拜下“另一件小事則是臣女希望出任皇家演劇社第一任社長一職。而皇家演劇社演出的頭三出劇目,其劇本、燈光、配樂、服裝,臣女亦希望由臣女來定奪。”
她微微抬頭,雖不曾直視元嘉帝,清澈眸光,卻像攏在他的身上“這些煙花女子受名聲所累,其演出劇目當需謹慎。臣女不希望在她們演劇時,受到底下觀眾的調笑、嘲諷或漫罵。因此,臣女安排的頭三出劇目,皆不涉兒女私情。”
她重又俯首,語聲切切“臣女希望,陛下能給臣女一定的自由。待三部劇后,陛下再重新指定社長,臣女定當讓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