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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花厝河街

  由馮荔鎮守第一關,分診后再由別的大夫接手,也就是初診與復診雙管齊下,從好的方面講,能夠比較穩妥地確定病情。

  當然,不好的方面也有,比如兩位大夫意見相左之類,但總的來說,還是正面意義占優。

  畢竟,這算是一間半專科醫院,在一定病癥范圍內,意見相左的情形不太多。

  約莫小半盞茶后,臻娘主仆重回大堂,冬兒已經很熟門熟路了,拿著芳子去取藥處付錢抓藥,末了,青衣女子又遞過一個小布袋兒。

  “這里頭裝著口罩,是拿滾水煮過的白棉布做的,你記得戴上。”她輕聲道。

  冬兒好奇地拿出口罩,左看看、右看看:“這個就是姐姐們戴著的東西,卻不知有什么用?”

  青衣女子道:“你這個風寒發作之時,可能會傳人,你將這口罩戴上再與人說話,多少能防范些,尤其是遇見小孩子,更需注意。”

  “哦,是這么用的。”冬兒點點頭,一時忽發奇想,又問:“這東西我自己在家縫幾個,也一樣能用么?”

  “自是可以的。”青衣女子彎彎眼睛:“不過,你要記著,做好的口罩不能馬上就戴,要在滾水里煮過曬干,才能用,畢竟這東西連著口鼻呢,萬一那布料兒不干凈,上頭有細菌什么的,染上別的病,那就不好了。”

  “細菌?”冬兒挑出了又一個新鮮詞兒,大眼睛都瞪圓了:“那又是什么?”

  “就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很小很細微的東西。”青衣女子細細解釋:“我們東家是這么說的,有時候瞧著那窗眼兒里的太陽光,里頭像有好些細細的毛屑子飄著,細菌比那個還小呢。”

  冬兒懵懂地點了點頭,心里還糊涂著。

  倒是臻娘,嘆一聲,悵悵地道:“我有時候聽人念佛經,都說那一瓢水里有十萬生靈,怕就是這個意思。”

  “姑娘聰明。”青衣女子彎眸,“那所謂的細菌,有于人好的,也有于人壞的,也有時好時壞的,端看人的身子是何等情形。我們東家說了,打噴嚏、咳嗽,都會有看不見的細菌飛出來,有的還能飛出好遠,若有那身子弱的,便被會細菌染上病。”

  冬兒終是聽明白了,連連咋舌:“嚇,這細菌原來這般厲害,真叫人防也沒處兒防呢。”

  “所以你要戴口罩,尤其是接下來這三、四天里,別對著人咳嗽,也別對著食水咳嗽。”馮荔在旁接口,眼睛還落在書上,就像在對著書說話。

  臻娘自知她好意,點頭道:“受教了,多謝馮大夫指教。”

  馮荔“唔”一聲,生受了人家這聲謝。

  主仆二人又謝過余眾,方提上藥包,在那門廊下頭穿青蓑、戴斗笠,離開了保健院。

  行至木扉處,冬兒摸摸錢袋兒,笑出兩粒歡喜的酒窩兒:“連藥錢加診病,攏共也就花了三錢銀子,比外頭可便宜好些呢,有些醫館光大夫診病就要不少錢。如今卻好,姑娘這病治得了,婢子的風寒也有藥吃,且診病的大夫又是兩位,這醫館還真真是好呢。”

  臻娘回首轉望。

  煙雨如細紗,輕輕拂過小園,梧桐殘葉飄搖,青碧梅枝被雨絲洗得油亮,庭院深深、幽寂似無人掃。

  她有些惘然起來:“雖說無病最好,可說到底這也是…”

  她的面上現出一絲傷感,搖搖頭,轉身踏出木扉。

  天色漸暗,有些店鋪門前早早挑起紗燈,光影昏昏,青石路上映出一片流光,灰云攏住房檐兒,一團兒又一團兒,風過時,燈籠亂晃,似流光飛舞。

  “姑娘,時候不早了,婢子去車行雇車,姑娘尋個地方等著婢子便是。”冬兒語道。

  臻娘點了點頭:“我去前頭茶鋪子坐一坐,你看著路。”

  冬兒嘻嘻而笑:“婢子常來這里呢,路熟得很,姑娘放心。”

  臻娘將她手上藥包兒接過,自去前頭茶鋪,冬兒空身去了,不多時,便雇來一輛驢車,主仆兩個登上車,一路過橋穿巷,來到一處僻靜的小巷。

  那巷子窄長,不見半個行人,各門戶皆緊閉著,唯檐角紗燈灼然,宮粉的、鵝黃的、絳紅的、遠遠瞧著,倒似天街星河倒懸,說不出地旖旎。

  這條巷子名叫四柳胡同,正是煙花之地。

  “姐兒原來在這里討生活。”車夫停穩車,探頭往巷子里瞅,又笑看著下車的臻娘,討好道:“姐兒是哪家的?下回有客,我往姐兒家里頭領。”

  這原是京城煙花巷與車馬行慣有的勾當,有客人打聽,便有車夫領路帶客。有些車夫指著這些,每月收入不菲。

  臻娘面上立時浮起笑,唇半彎、眼波轉,微仰首間,眉間胭脂痣襯著車上紗燈,越添媚色:“奴是季家院兒里的,這巷子走到頭拐彎兒,左首第三家,門前有棵大柳樹的便是。”

  這一顰一笑,與前大是不同,那車夫直是色授魂與,涎臉又問:“姐兒素常往哪里走動?花厝河街可去得?”

  花厝河街,是盛京城著名的風月街,在這條街上往來的,皆是年齡偏大、色將衰而未衰的私伎,俗稱歪伎。那些個正當紅的名伎自不會來,行市看好的伎子也不會光顧。

  因街上伎子眾多,黃昏即至、夜深方散,是故在京名聲頗著,有那慣好風月的外地人,每每至京,必往花厝河街走上幾遭兒,在那脂粉堆里打個滾兒,得著個風流浪子的名號,也算不虛此行。

  臻娘聞言嬌笑,作勢將帕子甩了甩,掩袖道:“假母不叫奴往那搭兒去,歪的太多,不好看相,爺常在長干里走動,那地方貴客多,有那乘車問路的,勞爺指著路便是。假母是個厚道人,不會虧了爺的。”

  所謂假母,便是伎子對老鴇之稱。

  那車夫滿口笑應,又見她粉頰含春、顏色嬌媚,一時間色膽包天,伸手便要向她面上摸。

  “還不把你那臟手給我收起來!”斜刺里一個人陡然冒出,手中大斗笠重重砸在他手上,疼得他“啊唷”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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