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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三司會審

  “把衣裳擦擦吧,別總不知道用。”將帕子塞進他手里,陳瀅轉身上車,語氣動作流暢自如。

  裴恕懵了。

  方才不是才給過他一塊帕子,如今還在他袖子里還藏著呢,怎么她又拿來一塊?

  不是,這什么意思啊?

  他呆呆地站著,雨傘還舉在原處,身體也保持在忽然停步的那一刻。

  掌心里,卻是柔軟絲滑的觸感。

  “砰”,傘面像撞上了什么東西,往旁歪了歪。

  裴恕驀地醒過神。

  “小侯爺,您擋道兒了。”梳雙髻的小丫鬟鼓著眼睛,氣呼呼地,高舉著小傘撞他的大傘。

  是她的大丫鬟。

  裴恕認出來人,下意識地退后,眼睛卻像被什么勾住,忍不住要往車廂里探。

  可惜,車門半掩,他想看見的那個人,并未得見。

  “尋真快上車。”車中有人說話。

  不是她干凈如水的聲音,倒像是個年長的婦人。

  尋真“哦”一聲,快速爬上車,大力關門,臨了兒還不忘示威似地瞪了裴恕一眼。

  “多謝小侯爺,我先回去了。”

  這一回,終是他聽慣了的聲音,寧靜若水,淺淺淡淡、清清凈凈,漣漪般地散開。

  蹄聲響起,馬車緩緩駛離。

  裴恕站在原處,直瞪瞪看著馬車行遠,手里的傘,歪了。

  方才就被撞歪了,他不知道。

  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意。

  加上這塊帕子,他的手上,一共藏了她三塊帕子。

  他恍然大悟,用力拍了一下腦袋,全然不顧雨傘落地,咧開嘴笑得像個傻子。

  原來是這么個意思。

  原來,她什么都知道。

  “兩塊”的后頭,應該接上“帕子”。

  這就是她跟他打的啞謎。

  她早就知道他偷藏了她兩塊帕子。

  知道了,也不生氣,也不討回,就告訴他,我知道了。

  然后,又給了他第三塊。

  裴恕的嘴快要咧到耳根兒去了。

  早知道就不瞞著她了,大大方方地當面兒收起來,想來她也不會生氣…的吧?

  裴恕的嘴角往里收了收,有點兒拿不準。

  別的不論,先藏好帕子再說。

  他飛快地將那煙水綠的帕子塞進袖中,動作小心,順勢把腳下某個礙事的東西踢開。

  他忘了那是雨傘。

  方才還被他珍而重之地拿著,此刻,青布傘孤零零倒在地上,仰面朝天,淋得濕透。

  裴恕笑瞇瞇地摸著下巴。

  她方才那個話,應該是好的意思吧?

  應該是的吧?

  心里七上八下地,他背著兩手原地踱步,渾忘了仍在雨中。

  “爺,爺,您這是干嘛呢?”郎廷玉一早就在遠處瞧著了,此刻實在看不過眼,跑過來問。

  一見他來,裴恕立馬一把揪住他的脖領,張口就要說話。

  郎廷玉兩腳離地,驚恐地看著他。

  望著眼前這張傻乎乎的臉,裴恕的千言萬語,飛快地收回肚中。

  罷了,問這個傻瓜干嘛,他能知道什么?

  “怎么才來?眼瞅著爺淋雨么?”惡狠狠地罵一句,裴恕一把將人給搡開。

  郎廷玉落地后打了個趔趄,好容易站穩,只覺莫名其妙。

  “傻愣著干嘛?我的傘呢?”裴恕瞪他。

  不是你自己踢飛的么?

  郎廷玉心里嘟囔著,不敢拖延,三步并兩步跑過去,拾起傘送了回去。

  裴恕伸手接過,高高舉著,也不管那傘里已然濕透,正滴滴嗒嗒往下滴水,大步就往回走。

  轉身的一剎,他的嘴又咧開了,好似這漫天細雨化作了飛花,飄飄蕩蕩,落在春深處…

  元嘉十六年六月二十一,國公府殺人案三法司會審當日,盛京城艷陽高照,西南風掠過這座宏偉的城池,洗去夏日燥熱,帶來了幾分涼爽。

  將要立秋了,京中人等一時倒嘆,今年夏天委實走得太快,那繁花似錦的時節,終將落幕,余下的,便只有蕭索的冷寂與寒涼了,只消想一想,就覺得心里也涼靜起來。

  案件會審的地點,便選在了大理寺正堂。

  身為古代最高法院,于大理寺審大案、要案、重案,亦是常例。

  陳瀅早早便到了,將需要呈堂的證人、證物等先行安置妥當,方才進入正堂。

  堂廡闊大、高柱軒梁,朱紅椅案與黑色廊柱交織,肅穆而又莊嚴。

  陳瀅立在堂下最邊緣,望向堂前端坐的數人。

  這幾人皆身著大紅官服,其中兩個陳瀅都認識,一個是坐在左首的刑部侍郎曹子廉,另一個,則是大理寺卿徐元魯。

  前者曾出現在興濟伯府沉尸案現場,至于后者,陳瀅前幾日在西客院兒中才見過,又曾聽裴恕介紹,印象很深刻。

  此刻,徐元魯居中而坐,曹子廉居左,而在右側,則坐著一個年約六旬、樣貌刻板的男子。

  陳瀅知道,這一位,便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無咎。

  三法司會審,是以都察院、大理寺與刑部各出侍郎以上官員,聯合審案的一種形式。

  換言之,眼前三位,皆是三品高官。

  便在陳瀅觀察他們之時,這三人正在低聲交談,神情嚴肅,偶爾一兩道眼風掃來,意味不明。

  元嘉帝來得比陳瀅想得要早些,她才坐下沒多久,皇帝依仗便到了。

  雖然已經極盡簡單,但皇帝出行,那一整套過程還是相當繁瑣的。

  好容易走完這套程序,在大堂的左側、三位官員的背后,便架起了一道精美的四扇屏風。

  元嘉帝坐在屏風后,兩旁近衛分列。

  即便是皇帝駕臨,也不能太過干預案件的審理。對于這樣的安排,陳瀅是如此理解的。

  至此,諸事已畢,徐元魯簡短地說了兩句開場白,便肅聲宣布:“將人犯紫綺帶上來。”

  不一時,門外響起腳步聲,紫綺被兩名女吏押進正堂。

  數日未見,她消瘦了許多,兩眼凹陷、顴骨聳立,嘴唇上干裂起皮,皮膚毫無光澤,形容憔悴。

  因罪名尚未敲定,此案又很重大,故她并未戴刑具,被兩女吏押到堂前后,便正面朝前跪了下來。

  在這整個過程中,紫綺不曾往別處望過一眼,跪下后,兩眼便直直地盯著地面,聽憑徐元魯宣讀罪狀,神情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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