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瀅翻來覆去地端詳著,有點拿不定主意。..免費連載網 她并不懂得欣賞雕塑,卻也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雕出此物的人是用了極大的心思的,因那上頭不只刷了朱漆,且還上了好幾層的桐油。
也正因有了這幾層保護,加之這塊小木雕是被死者牢牢握在手中的,于是才能在漫長的歲月里,較為完整地保存了下來。
陳瀅支頤而坐,望向窗前的重重碧影,顰眉沉思。
那位無名的女死者,在臨死前還緊緊握住這塊木雕,這是否表明,此乃兇手所有?而只要找到木雕的主人,就能找到兇手?
當然,這也只是其中的一種可能。也或許,這是死者生前最珍愛的物件兒,于是至死也不肯松手;或者再離奇些,這其實是兇手塞進死者手里的,出于某種目的抑或是什么宗教儀式。
總而言之,可能性極多,也因此而更叫人費盡思量。
接下來的數日,陳瀅的心思都放在了木雕上。
她頂著酷暑出了幾趟門兒,找去木器店、寺廟或道觀中打探消息,若不出門,她便會去藏書樓中翻書,一呆就是半天,查閱了大量相關書籍,卻是一無所獲。
尋尋覓覓間,已是浹旬過去,天氣越發地炎熱起來,每一天皆是晴空高照,整座盛京城熱氣蒸騰,燠熱難當,連呼吸都仿佛能擦下火花兒來。
自然,國公府是不太受這天氣攪擾的,各房頭每日皆有份例的冰塊,這酷暑便也不再難熬。
李氏的病癥已經基本穩定了下來,也不大咳嗽,只她還是沒什么精神,鎮日里只躲在屋中取涼,唯每天晨起時,才會在陳瀅的陪同下,在院子里散一會兒步。
這一日清晨,陳瀅起床之后,便見那天色有些微陰,推窗視之,那階前還余了幾痕水漬,似是昨夜落了雨。
趁著天氣不算太熱,她早早去了堆錦軒,完成了一日的功課,正要去李氏那里請安,忽見那花在圃家的急急走了進來,面上帶著罕見的焦色。
陳瀅彼時正在洗筆,見狀頗為訝然,便隔窗笑問:花嬤嬤這時候怎么過來了?可是出了事?
花在圃家的乃是積年老仆,通常情形下,她是不會如此變貌變色的。
花在圃家的走得一頭的汗,一壁拿帕子拭著,一壁便拾級而上,進屋后也不及說旁的,只躬身稟道:回姑娘的話,劉寶善家的過來了,立等著姑娘去呢。
陳瀅含笑點頭:我知道了,馬上就過去。說著便招手喚過知實,吩咐她:你叫個人告訴尋真,讓她替我備齊衣裳,將浴房也先備著。
知實忙應了個是,便自下去的,那花在圃家的便在一旁賠笑道:姑娘還請著緊些,我看那劉家的像有急事,姑娘的衣裳最好挑些好的來穿。
這話在別的姑娘面前她可不敢說,唯這位三姑娘,向來在這些方面不大講究,且又最討厭人說話夾三帶四的,于是便直說了出來。
陳瀅果然并沒介意,還謝了她一聲,旋即加快速度收拾完畢,回房沐浴過后,便換了身干凈的衣裳,還特意戴了件新首飾,這才去了正房。
劉寶善家的果然正在階前相候,見陳瀅來了,面上立時露出了又喜又急的神色,忙不迭上前見禮,禮畢也沒走,而是圍著陳瀅轉了半個圈兒,便笑道:容奴婢說句打嘴的話,姑娘這身兒衣裳怕是不行。奴婢記著上個月府里才打了幾副頭面,又裁了新衣,姑娘怎么不換上?
見她如此鄭重其事,陳瀅倒訝異起來,便問:這是怎么了?從花嬤嬤到劉媽媽,這一個個兒的都說我穿得不成,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兒?
劉寶善家的往左右看了看,也不說話,只親自打起湘簾,滿臉是笑地道:姑娘進屋兒說罷。
這是明顯有秘事要談,陳瀅越發訝然起來,便將尋真等人都摒退了,隨她進了屋。
李氏正坐在明間兒里,面色倒還安然,眉目間甚至還隱了幾分喜色。一見陳瀅進來,她立時便笑道:我的兒,你可算回來了,為娘等得都急了。說著招手便喚陳瀅近前。
陳瀅走上前去,道:這是出了什么事?母親如何這樣歡喜?
李氏只是笑,卻不說話,劉寶善家的便在一旁道:可不是好事兒么?方才宮里才來了人,說是太子殿下要來呢,指明了要見姑娘。
陳瀅一愣。
好端端地,太子殿下見她作甚?
見她一臉怔忡,劉寶善家的便笑了起來,那滿臉都像是開了花兒,燦爛無比:太子殿下是奉陛下之命來的,說是要找姑娘要什么冊子還是名錄來著。
陳瀅忖了片記得,恍然大悟。
太子殿下這是來討要她的探案記錄來了。
這的確是好事。
原來是這么回事。陳瀅照常笑了笑。
即便心下歡喜,她的笑容卻還是十分古怪,道:沒想到陛下竟還記著這事兒。我前幾日還想著要不要問問祖父該怎么把東西呈上去呢,不想陛下倒先一步想到了。
只要皇帝陛下對案件表現出濃厚的興趣,則她往后行事便越少阻滯,她自是樂見的。
因要面見太子殿下,陳瀅便又在李氏的催促之下,回房重新換了簇新的衣裳頭面,全身上下皆收拾得無懈可擊,這才來到明遠堂。
許老夫人今日沒在東次間起坐,而是端端正正坐在明間兒里,見陳瀅到了,便趁著她見禮之機,將她上下端詳了半晌,隨后便搖頭:你這孩子,也太簡素了些。雖說這天氣熱,不好打扮得太過,卻也大可不必如此。
仍舊是嫌棄陳瀅穿得不夠好。
陳瀅便老老實實地道:要不孫女再回去換一身?
罷了,這一來一回的,別再弄出一身的汗來。許老夫人拒絕了她的提議,復又喚來劉寶善家的,開了庫房,現給陳瀅添了兩只華麗的鑲寶石金絞絲雙鸞銜果釵子,又將原先那條蔥綠的裙子換成了艷麗的銀紅纻絲裙,這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