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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徹底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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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淮鹽運使趙冬明覺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倒霉到完美的詮釋了什么叫做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或者說完美的詮釋了錦衣衛上門和民間傳說中的夜貓子上門一般,向來都沒有什么好事情。

  揚州千戶所的千戶張和,自己是認識的。甚至于連一起逛窯子的事兒都沒少一起干過。

  所以在趙冬明看來,誰來抓自己,也不應該是張和來抓自己——他就不怕自己把他也給攀咬出去?

  張和看著滿臉怒色的趙冬明,冷笑道:“趙御史別這么看著我,我害怕。”

  看著張和一副有持無恐的樣子,趙冬明咬牙道:“張和,你就不怕我把你也給咬出來?”

  張和笑道:“我怕什么?是怕你送我的那二十萬兩銀子的事兒?還是怕咱們一起上青樓的事兒?或者是怕那兩窩子鹽引的事兒?”

  趙冬明怒道:“怎么,這些事兒你還能抵賴不成?”

  張和卻是笑的愈發放肆:“為什么要抵賴?錦衣衛的漢子,說一是一,干過的事兒就沒有不認的。

  不錯,我老張是收了你二十萬兩銀子,可是其中的十九萬兩已經進了京城,剩下的一萬兩被下面的兄弟們分了、

  逛青樓的事兒也有,咱也認,可是你趙大官人怕是不知道,咱們去的那家青樓,就是錦衣衛開的罷?

  還有那兩窩子鹽引,這玩意現在還在千戶所扔著沒動。

  你現在來給大爺說說看,你說大爺為什么要怕你?”

  趙冬明的臉色迅速的頹了下去。

  任誰也沒有想到人家銀子收了上繳,去的青樓也是人家開的,弄到現在這般局面,自己就是徹徹底底的栽了。

  眼見趙冬明再也抽不出什么其他的妖蛾子來,張和也是倍感無趣的吩咐道:“帶走帶走,家里好好抄一遍,尤其是那些賬本什么的。”

  手下的錦衣衛好一陣翻騰之后,張和才帶著眾多手下一起回了千戶所。

  命人將與趙冬明相關的所有資料全部造冊封存之后,張和又帶著幾個手下向著揚州第一大鹽商,或者說鹽梟的林府而去。

  一般來說,高門大院的門子,在府中的地位雖然還是下人一個,但是地位與一般的下人卻又不同。

  要不然怎么會有宰相門子七品官這么個說法?

  而想要成為高門大院的優秀門丁,第一個條件就是機靈。

  通常來說,像是林府這種大宅院,每日里總是有客人登門拜訪,萬一門子不起眼而得罪了哪路的牛鬼蛇神,這不是給自己家主人招災惹禍么?

  第二個條件就是眼力,其實說白了,還是機靈。

  來的人帶沒帶禮物,這禮物能不能收,這些也是要靠門子來先行過第一道關的。

  至于剩下的條件么,都是可以適當的放寬的。

  林偉楓府中的門子就很有眼力見。

  整條街里邊就林府一家宅子,除此之外再無第二家,如果有人過來,十成十的都是奔著林府而來的。

  當看見張和等人從另一條待向著林府而來的時候,這門子就已經趕忙迎了上去。

  別管這伙人有沒有帶什么禮物,光是那飛魚服繡春刀的打扮,就足以讓任何一個門子都得把這幾個人當成大爺一樣對待。

  尤其是帶頭的還是個千戶老爺。

  就這種組合,別說林偉楓區區一個鹽商了,哪怕是就城的首輔大人府邸的門子見了,也得當成爺一樣供著。

  迎到了張和等人跟前,這門子就點頭哈腰的道:“官爺今兒個光臨,小的這就去給您通報一聲?”

  張和怪笑著望著這門子道:“去罷,告訴你家老爺,今兒個是有好事兒上門,府中上下也不需要害怕。”

  門子聞言,心中頓時就放下了心來。只要不是來拿人的,這事兒就怎么著都好說。

  一邊引著張和等人向著林府行去,門子一邊躬著身子賠笑道:“您瞧瞧這事兒,還得麻煩千戶老爺跑一趟。”

  見張和臉色笑吟吟的沒什么變化,這門子又告罪道:“老爺且先行著,小人先去向我家主人通稟一聲?”

  張和被這門子逗的笑道:“行了行了,去罷去罷。”

  門子這才徹底的放下心來,再次向張和等人靠了罪之后,才一路小跑著向林府而去。

  等到張和等人走到了林府之時,林偉楓也已經迎到了門口。

  林偉楓自認不是個傻子,所以自己更不可能干一些傻子才干的事兒。

  別看自己如今可以說是江南一帶最大的鹽商,或許在官府眼中還有幾分面子,但是在錦衣衛的眼里,自己恐怕不比地上的一個臭蟲強到哪兒去。

  尤其是今上登基之后,錦衣衛和東廠囂張跋扈的勁頭比之天啟皇爺年間更甚幾分。

  這種情況下,一個千戶來到自己家,還口口聲聲的是好事兒,那不管怎么樣兒,自己就得早早的迎出來,把人給招待好嘍。

  而眼見張和等人的臉色沒有什么異常,林偉楓也是小心的賠著笑道:“千戶老爺大駕光臨,真是令敝處蓬蓽生輝啊。”

  張和笑道:“林老爺客氣了,實際上,張某今兒個來貴府,倒當真是有好事兒。咱們先進去再說?”

  等進了正屋之中分主客落座寒暄了一番之后,林偉楓才拱手笑道:“不知道千戶大人今日來此?”

  張和笑道:“本千戶就問林老爺一句,可有意替官府辦事?”

  林偉楓被張和一句話弄的滿臉懵逼。

  替官府辦事兒?那怎么不是官府來說,反而是錦衣衛的千戶找上了門來?

  只怕不是讓自己替官府辦事,而是進這六扇門之中當差罷?

  如果說自己是個窮苦小子,能進廠衛自然是好事兒,可是如今這般身家,進去了之后,這諸般家產還保的住嗎?

  越是這么想,林偉楓就越是覺得后背隱隱難受,幸好一直在讀書,長久以來倒也養成了一些鎮定功夫。

  見林偉楓的臉色隱隱有些難看,卻沒有發作,張和心中暗贊一聲后笑道:“林老爺放心。雖然是張某來尋你,可是卻不是讓林老爺進錦衣衛當差。”

  林偉楓的臉色慢慢的平復了下來,卻仍然不知道這錦衣衛的人跑來找自己到底是讓自己去哪個衙門辦事,當下便拱手道:“不知道千戶大人所說的是哪個衙門?”

  張和笑道:“一個還沒有成立的衙門,鹽政衙門。”

  聽張和提到了鹽這個字,身體揚州最大鹽商的林偉楓當時就敏感的發現這其中應該是有什么蹊蹺。

  張和接著道:“這個鹽政衙門,乃是依當今天子的旨意所設,歸入內閣直轄。至于你林老爺么,便是這鹽政司兩淮轉運使。”

  林偉楓覺得天上不會掉這么大的餡餅下來,萬一這張餅太大,把自己給砸死了,到時候上哪兒說理去?

  斟酌一番后,林偉楓才小心翼翼的問道:“恕小人多嘴,不知道以后小人這鹽商的買賣?”

  張和笑著問道:“林老爺手中還有多少鹽引?”

  林偉楓有些不悅。

  直接問自己有多少鹽引這是幾個意思?自己這些鹽引之中,很大一部分的來路可是不太好解釋的。

  尤其是碰上了錦衣衛的人。

  但是林偉楓自覺得自己這點兒破事兒實際上是瞞不過錦衣衛的,尤其是現在人都找上門來了,再瞞著也沒有什么意義了不是?

  向著張和拱了拱手,林偉楓道:“小人手中鹽引還有十余窩,若是有需要,小人愿意捐給鹽政衙門。”

  張和卻是失聲笑道:“你這十來窩的鹽引都收好嘍,等這鹽政衙門立起來后,你便用鹽政衙門的錢把這些引子都贖買回去,以后這販鹽的生意就不要再碰了。”

  林偉楓當即就是心中一涼。

  自己從老家出來到現在,一路走來靠的是什么?還不就是販鹽的生意?

  如今自己寧愿拿十來窩的鹽引換取個平安都不成?

  張和卻是不理會林偉楓的臉色,自顧自的說道:“過上幾日,陛下的旨意也該下來了。

  等鹽政衙門運轉起來之后,這民間無論是誰手中有鹽引子,鹽政衙門一概按著原價回購。

  但是以后,民間不再許任何人販鹽。”

  這就不是貪心不貪心的問題了,這是要徹底斷了自己的根!

  再也維持不住心中平靜的林偉楓噌的一聲站了起來,怒道:“千戶大人好大的胃口!民間不販鹽,天下鹽商如何?百姓又到哪里去吃鹽?”

  張和笑道:“坐,林老爺先坐下說。本千戶說了,這是陛下的旨意,不是本千戶的意思。

  還有,鹽商手中的鹽引都是按價贖買回來,這就是好大的一筆錢財了,到時候去做些其他的生意,照樣有的賺。”

  林偉楓卻是覺得扯蛋至極。

  鹽商手中的鹽引就算是真的按著引子的官價贖買,到了鹽商手里的銀子也不少,可是鹽商吃的就是販鹽的這口飯,冒然換個行當,等著餓死還差不多!

  而自己一旦進了這個什么鹽政衙門,到時候天下的鹽商們恨的只怕不會是遠在京城的皇帝,而是自己這個什么轉運使。

  到時候自己還做不做人了?

  林偉楓當下便哼了一聲道:“恕在下難以從命。”

  張和卻是絲毫不把林偉楓的態度放在心上,反而呵呵笑道:“林老爺手中的鹽引,起碼有十窩之數解釋不清來歷。

  而兩淮鹽運使趙冬明的家中,恰恰有大筆不明來歷的錢財,不知道林老爺有什么說的?”

  林偉楓冷哼道:“若是千戶大人有證據,盡管拿人就是,何必在此說這些有的沒的?”

  到了此時,林偉楓的態度也開始變軟。

  張和卻是接著笑道:“罷了,跟林老爺你直接了吧。

  趙冬明已經下了大獄了,今兒個晚上就得起解進京,到時候是剝皮實草還是千刀萬剮,可就是誰也說不好了。

  至于你林老爺,原本應當是陪著趙冬明一起進京的。

  只是陛下念在你手里的私鹽十之六七都是分給了那些泥腿子,這才法外開恩,把你給放了過去,反而許你一身的富貴。

  若是林老爺再不知曉好歹,本千戶也跟你透個底,你不會被怎么樣兒,你手中的鹽引子一樣可以按價贖買回購。

  但是,以后這鹽,一粒都不許從鹽政衙門之外的路子走,不管是什么路子。

  而你林老爺,唯有自求多福罷。想想林丹汗,想想黃臺吉,想想王二還有王佐掛等人,好好想想。”

  林偉楓的臉色更是難看。

  話都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其實就是在逼著自己做一個選擇。

  要么就老老實實的聽話,去當這個什么鹽政司的轉運使,要么,就跟剛才張和提到的那些人名一般。

  林丹汗和黃臺吉不需要多說,雖然現在還都在關外活蹦亂跳的,但是哪一個不是被當今皇帝給禍害的夠嗆。

  至于王二王佐掛等人,如今也是在大明出了名的大人物。

  一個死了,另一個更慘,因為吃了人肉,結果就是滿城屠盡,連一個會喘氣的活物都沒有剩下。

  如今張和提出來這幾個人名,擺名了就是讓自己掂量著辦。

  而掂量的結果有一個不好,后果很可能就是自己難以承受的。

  自己手中的鹽引子之中,確實有太多根本就解釋不清來路,更解釋不清去路。

  若是以往,自己大概還可以仗著兩淮鹽運使的路子想想其他辦法。但是如今,連兩淮鹽運使趙冬明自己都已經自身難保了,自己還能去求誰?

  求到巡撫大人那里還是總督大人那里?

  自己有幾斤幾兩,自己還不清楚?

  雖然說在外人看來,自己也算是風光無比,但是真個遇到了這種生死關頭,自己不被滅口就算是好的了。

  而這,估計也是錦衣衛的人先拿下了趙冬明之后才來尋自己的原因罷?

  而眼下的情況,自己只要一個掂量不好,別說是自己了,就算是全家上下,又有誰的人頭能穩的住?

  至于說更進一步,學著復社的張溥等人先應付過去后再在江南之地揪起一場亂子來,林偉楓自認沒有那個膽子和能力。

  就算是有又能如何?君不見,張溥現在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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