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后記(四)
仙魔易主，這件事情波及到的，是諸天萬界。
無盡的生靈，都因此而改寫命運。
首當其沖的，就是仙界的仙人。
戰敗者，本就是只能聽從勝利者的發落。
齊林不會有危險，但他也不認為自己現在就能站出來，做那擎天的支柱，護衛所有同僚的安全。
他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圍之內，盡量保下那些和他有過交集、對他保持善意的人。
好在，系統之主也好，河蟹神獸也好，他們雖然陣營不同，但在大事上，還是從不含糊的。
作為高高在上的無上至尊，他們不需要擔心手下叛變，所以，他們也沒有必要大開殺戒。
底氣夠足，氣魄自然也就夠大。
所以，盡管還是有人倒霉，但絕大多數仙人，其實并沒有變得太慘。
對他們更大的打擊，是精神上的。
而除了齊林之外，還有一個人，受到的打擊更大。
月宮。
看到齊林出現，嫦娥終于松了一口氣。
“你可算是來了。”
是她給齊林發的消息。
不過，找齊林過來，卻并不是因為自己。
“她怎么樣了？”
“很不好，心魔叢生，這件事情對她的打擊有些大。”嫦娥直言道。
齊林皺了皺眉。
這也是齊林一直不想與系統之主為伍的原因。
不管他本質如何，自己是被利用的，他的朋友、甚至他的紅顏知己，也都是被利用的。
立場不同，難分對錯，但既然選定了立場，就只有刀兵相見了。
“齊林，好好勸勸她吧，我們已經輸了，可至少我們還沒有死。不死，就有希望。”
“仙子也覺得有希望嗎？”齊林眼神閃爍。
嫦娥看了看齊林，忽然輕笑道：“仙魔大戰自開始以來，魔界敗多勝少。”
“可是他們并沒有損失核心力量。”
從前，沒有至尊隕落。
而現在，有了。
這就和曾經地球上的那些擁有核武器的大國一樣。
有核和無核，對國運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魔界可以成長出來一個系統之主，仙界為什么不可以呢？哪有什么事情，是一帆風順的？”嫦娥看的很開，“而且，我不相信天尊和娘娘會死。”
齊林神情一動。
嫦娥很坦然，也不怕被偷聽，這種事情，本也是自由心證。
“當初仙界占據絕對的優勢，也不是沒有圍剿過魔界的至尊，卻屢屢功敗垂成。我不信我們殺不了他們，他們卻能殺得了我們。”
很自信。
但根據齊林的經驗，這種flag往往就是用來打臉的。
“這世上，沒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但沒有道理他們那么難殺，天尊和娘娘就這么容易撲街。要知道，論資排輩的話，天尊才是資格最老的，他成道的時候，大宇宙都還沒有成型。”
“先天的強大，可能也限制了他們后天的進步，有得必有失。”齊林隨著對這些至尊的越發了解，自己也有了一些看法，“仙子，說實話，在天尊和娘娘身上，我并沒有看到他們突破我的認知，整體而言，他們還是符合宇宙平衡之道的。”
“但是呢？”
“但是系統之主制造出來的系統，是真的bug，完全不用符合任何認知定律。或許，這些原本的設定元始天尊制定的，所以諸天萬界，天尊最強，而只有系統之主跳了出去。”
“齊林，我不否認，你說的的確有道理。現在的大道，本就有很大一部分是天尊演化的，系統之主能夠后來居上，逆襲成道，的確是出乎了所有存在的想象，理論上來說，他不應該出現的。但他再驚才絕艷，也不能抹殺其他至尊的強大。沒有誰注定是誰的陪襯，尤其是對至尊來說。你所經歷的時代，正好是系統之主的時代，所以你對他印象最深。但我經歷過其他至尊的風采，他們給我的震撼，并不亞于此時的系統之主。”
齊林想了想，也笑了起來。
“你的猜測或許是對的，因為系統之主并沒有對我們大開殺戒。不過，不管如何，現在占據上風的是他。”
“是的。”
“就算天尊娘娘他們真的還活著，未來，恐怕他們也要成為被追殺的‘魔頭’了。”
“成王敗寇，本就如此。齊林，我最多只能達到天帝位，要晉至尊位，還要看你、看楊戩、看大圣…努力吧，只要我們活著，就不要放棄希望。”
“真武大帝紫薇大帝勾陳大帝他們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們，就是戰敗的代價了。”
嫦娥幽幽一嘆，便消失在了原地。
總要有一些人，為前朝盡忠，用自己的鮮血，為后人吹響反攻的號角。
他們的犧牲，絕不是毫無意義的。
而活著的人，也絕不是為了茍且偷生。
死，很艱難。
而活著，有時候也很艱難。
齊林走入月宮。
織女正在飲酒，半醉半醒。
大羅本是不可能醉的。
只不過，酒不醉人，人自醉。
這一次織女受到的打擊，比齊林更大。
看到齊林，織女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就哭了出來。
“齊林，你來了。”
齊林心中一痛。
曾經那個智珠在握、殺伐決斷的天孫殿下，如今卻變成了這副樣子。
她幫了自己多少忙，齊林就有多感激她。
而她幫了齊林多少忙，自己現在就有多后悔。
不是因為幫了齊林，而是因為，她的所有行為，都在別人的意料之中。
沒有人控制她，讓她一定要去做某件事情。
她完全是獨立自主的，也可因此，她更加痛苦。
因為，她自發的，幫了對方很多。
“齊林，你知道嗎？牛郎居然是被系統之主控制了。”
齊林雙手一顫。
“是不是感覺很可笑，我以為我很厲害，殺伐決斷，不讓須眉，為了靈魂的自由，不惜觸犯天規。”
“我那么多年的驕傲，現在看來，只不過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而已。”
“神界有小河蟹，也是河蟹神獸告訴我的。”
說到這里，織女的淚水再度涌出了眼眶。
她沒有哭出聲音。
可這種無聲的啜泣，才最讓人心疼。
當一個人被別人完全智商碾壓之后，她的驕傲、她的自信、她的一切，都會遭到毀滅性的打擊。
織女對天庭的感情、對仙界的感情，比齊林更深。
所以，她比齊林受到的打擊更大。
從織女的眼神中，齊林甚至看到了一絲隱忍的恨意。
她知道，不應該恨自己，因為自己也是一個無辜的受害人。
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內心。
因為她和楊戩嫦娥他們不一樣，她和齊林一起，在無意之中——充當了幫兇的角色。
而織女，是因為齊林才如此的。
深吸一口氣，齊林在織女旁邊坐了下來，也開始喝酒。
他不知道如何勸織女。
道理人人都懂，可懂又有什么用？
“殿下，我不想說抱歉。我知道你很難受，但請相信，我內心和你一樣煎熬。”
仰頭，一飲而盡杯中之酒，齊林也徹底放松了自己。
其實，和織女一樣，他也需要發泄。
“我最初的夢想是當一個有錢的普通人，遇到喜歡的女孩就去追，讓自己不為生活所累，偶爾再伸張下正義打抱下不平，此生也就無憾了。
后來我遇到了大圣，遇到了你，我的野心開始膨脹，我開始想著成仙，想著永生，想著追逐仙女，想著九天之上。
我不是什么圣人，但我也絕對不是壞人。對我好的人，我會以同樣的態度對待他們，這是我做人的原則。殿下，我自認沒有恩將仇報過，也從來沒有主動做過什么忘恩負義的事情。
所以，我不想說抱歉。我安慰了你，誰來安慰我呢？”
織女不說話，只是默默的喝酒。
齊林也喝，但他說話，他和織女，是同病相憐。
或許，也只有在織女面前，他才可以卸下堅強的偽裝。
出去之后，他必須要負起責任來，以堅強的面貌來讓其他人保存希望。
從來都沒有什么歲月靜好。
只是，他要學著習慣，因為，他要讓其他人過歲月靜好的日子，而自己選擇負重前行。
走一條孤獨而榮耀的大路。
“殿下，我知道你恨我，你也知道你不應該恨我，偌大的仙界，負罪感這么重的人，也只有我們兩個了。可我們都要活著，好好活著。不僅活著，我們還要更加強大。只有如此，我們才能找回我們的驕傲、我們的自尊，我們才能斬掉心中的負罪感，做一個堂堂正正的大羅神仙。”
織女終于開口：“我可能會殺了你的親生父親。”
“如果我能做到，我會親手殺了他。”
齊林沒有絲毫遲疑。
但他知道，自己也好，織女也好，想做到這一點，恐怕是天方夜譚。
而他們，就要為這個天方夜譚的可笑的夢想，而努力了。
“齊林。”
“嗯？”
“讓我咬一下吧。”
“嘶…”
齊林倒吸了一口涼氣。
良久之后，織女松口，嘴角有血。
“對不起，我知道不應該怪你的。”
齊林能說什么。
“可我內心有火，齊林，從此以后，任何一個和你歡好的女人，都會看到這個印記。你每次找其他女人的時候，也都會想到我。我只能用這種方法來膈應你，來發泄我內心的怒火了。”
齊林：“…”
算了，隨你高興就好。
這一夜，齊林大醉一場。
也是他最后一次酩酊大醉。
從此以后，他就不會如此任性了。
齊林并不知道，看著醉酒后的齊林，織女沉默了很久。
很久之后，織女才閉上了眼睛。
然后，主神空間——降臨。
“主神，我要見我爺爺。”
“如你所愿。”
主神意識轟鳴，而后，織女看到了一張本應該永久消逝的面容。
玉帝歷億萬劫，在他沒有歸來之前，天庭，是有天帝的。
那時的天帝，是織女的爺爺。
所以，她被稱為天孫殿下。
而“玉帝”歸來之后不久，她的爺爺，就戰死了。
據說死在了系統之主手中。
時空之主和主神共享了未來的視角，所以，主神之后做了一些準備。
而在此之前，作為魔界成道時間最久的至尊，他一樣也留了很多后手。
嫦娥說的是對的。
沒有人，注定是誰的陪襯！
尤其是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