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六章:窮人沒地兒說理
“等等。”
李林笑著喊了一聲，等藍皓回過頭，他說道：“我是你的老師，雖然不怎么稱職，也沒傳給你們太多的知識，但是，我們至少比路上的陌生人更熟悉一點是不是？”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能坐下來談談，說實話，你現在這樣兒，沒人會覺著你很有骨氣，反而會瞧不起你。”
李林看著藍皓，見藍皓沒動，他便是走上前，上上下下打量著他，“之前的陽光大男孩，現在成了這幅模樣兒，一定受了不少苦吧？不介意的話，身為你的老師，我愿意聽聽，當然，我不是要幫你，只是想聽聽…”
藍皓猶豫了片刻，隨后便是點了點頭，并未多做表示。
“走吧。有個地方很安靜，那里很適合說話，也沒人會聽到。”李林拍了拍藍皓的肩膀，率先向停車場走去。
大眾高爾夫在停車場放了不知道多久，似乎都有點長毛的意思，等藍皓上車，李林便是啟動了車子直接向太湖畔的方向趕了回去，太湖畔后邊的大山不但是修煉的好地方，用來聊天也不錯。
高聳的大山，一眼望下去，似乎能夠將整座城市一覽無余，站在這里去看喧囂的城市，不會有那種不舒服亂亂的感覺，就像是在俯視眾生一樣兒，皚皚的白雪，讓這座城市披上了白色外衣的同時，也讓喧囂變的少了一些。
“李老師。這棟別墅是你嗎？”藍皓指了指山底下唯一的別墅問道。
“怎么樣兒？”
“有錢人居住的地方，沒錢人只能看看。”藍皓搖頭說道。
“沒錢人也能住，你可以和我商量，我可以租給你住兩天。”李林笑呵呵的開起了玩笑，“看在咱們師生一場的份上，我可以給你便宜點，你看怎么樣兒？”
“可以…”藍皓微笑著點頭。
“想得美…”
兩人一邊說一邊向山上走，很快就來到了山上，隨后便是先后坐了下來。
“說說吧。為什么這樣兒？我聽同學說，家里又出了事兒，是因為家里出了事兒才變成這樣的？”李林捏著一根干草棍叼在嘴角，手里捏著一塊不大的石頭丟飛出去。
藍皓頓了頓，隨后便是苦笑著點頭，和李林講述起來。
聽藍皓說著，李林不斷的皺眉，同時示意藍皓繼續說下去。
“李老師。你是不是覺著我特別的窩囊，家都被人毀了，我卻像個懦夫一樣兒躲了起來…”藍皓苦澀的說道：“出事兒之后，我想我一定能把事情解決，可是，我發現我錯了，而且錯的離譜，拳頭解決不了問題，法律同樣解決不了問題，我去找過，結果是被人像丟死狗一樣兒丟出來，我去告過，結果還是一樣兒，沒人搭理我，根本沒人受理…”
“我沒辦法，也實在想不到該用什么方式去解決，我想到了賺錢，只要賺夠足夠的錢，只要變成有錢人，我才有能力去解決問題，可是，我發現我又錯了，即便我去醫院搬尸體，那點錢還是杯水車薪，根本就沒辦法解決問題…”
李林沉重點頭，看了藍皓一眼問道：“你爸你媽怎么樣兒？”
提起爹媽，藍皓直搖頭，眼眶也變的濕潤了起來，“我爸當晚為了救我們，他被埋在了房子里，人已經不在了，等我在見到他時…”話說到一半，藍皓哽咽的哭了起來，雙手捂著臉怎么也說不出來了。
足足過了四五分鐘，他深吸了口氣，擦了擦眼淚，“我媽現在還好，只是，也在那場大火中受了傷，人已經面目全非，腿腳都不能用了，雖然不是植物人，卻和植物人沒什么區別，可能唯一幸運就是，她還能說話吧。”
“你賺來的錢都給她瞧病了？”李林沉重的問道。
藍皓點了點頭，苦笑著說道：“那點錢給他瞧病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哪怕最基本的手術都做不了，現在早已經錯過了手術的最佳時機，不過，已經是這樣了，做不做手術又有什么區別呢…”
“為什么不找我們幫忙？”
“我已經欠了你一次，我不想欠你第二次…”藍皓苦澀的說道：“我向來不是一個喜歡欠別人東西的人，而且，我也不想去打擾你們的生活，既然已經這樣了，我又何必給別人徒增煩惱…”
李林默默點頭，藍皓說的他都能理解，如果現在他和藍皓換個角度，可能他也會和藍皓一樣兒做出這種選擇。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李林說道：“是繼續賺錢給你母親瞧病，還是去復仇？”
“換成是你，你會怎么做？”
“和你一樣兒，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就是怎么想的。”李林眉毛挑了挑，說道：“如果我說，我現在想幫你，你愿不愿意接受？”
“我知道你會拒絕，可是，你想過憑著你自己，需要多久才能解決這件事兒，如果我說的沒錯，以你現在的狀態，想要把這兩件事兒都做了，可能這輩子都不可能做到。”
“難道就為了一時的面子，為了不想去欠別人的人情，而做出這種沒有任何意義的事兒？”
藍皓看著他，良久之后才說道：“李老師。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
“可是什么？還是放不下面子？”李林聳了聳肩膀，笑瞇瞇的看著他說道：“你知道你現在這種做法是什么嗎？”
“是愚蠢，愚不可及，只有白癡，只有畜生才會做這樣的事兒。”
“知道我為什么說你是畜生么？”
“是因為你明明知道做不到，還要堅持心里那點面子，你的父親被火燒死，你的母親變成了殘疾人，而你卻選擇默默接受，這樣的人不是畜生是什么？”
李林的語氣逐漸冷了起來，他灼灼的看著藍皓，拳頭攥的咯吱咯吱直響，對藍皓這種破罐子破摔的做法很氣憤，更多的卻是同情。
家破人亡。
這種事兒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有多痛苦，他和藍皓一樣兒，或者說，他要比藍皓好很多。
藍皓選擇破罐子破摔，李林也理解他的做法，因為在這個世界上，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伸張正義的，面對大山一樣對手，任由你有多熱血，有多執著也是無濟于事的。
公平兩個字是給有錢有勢的人量身打造的，對于窮困繚繞甚至連飯都吃不上的人來說，這兩個字似乎并不存在，即便存在，那也是奢侈的。
“李老師。你罵得對。我是禽獸，我是畜生，我連畜生都不如！”藍皓緊握著拳頭，眼淚滴滴答答的落了下來。“李老師，你打我，你罵我吧，我就是個畜生，還是個窩囊廢…”
“打你？罵你？”
李林聳了聳肩膀，說道：“我為什么打你？為什么罵你？請給我個理由！”
說罷，他便是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向山下走去，一邊走他心頭一邊嘆氣，見過太多不公平的事兒，這一次卻是讓他最難過的，藍家人他見過，每個人都那么和善，卻落得今天這個下場…
“李老師…”
藍皓突然喊了一聲，隨后便是快步追了上去。
“想通了？”
李林回過頭看著藍皓，話音還沒等落下，藍皓已經彎下了雙膝，就要跪在他身前。
“起來，我是你老師。你是我學生，我們之間不需要這樣兒，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我既然愿意幫你第一次，豈會在乎第二次？”李林拉著藍皓，對著他搖了搖頭，說道：“跟我回去，想想具體是怎么回事兒…”
“李老師。謝謝你。”藍皓感激的說道。
“是我應該謝謝你們才是，要不是你們手下留情，我剛進班級就被你們轟出來了，這輩子當老師的夢也就難以實現了。”李林聳了聳肩膀說道。他想著初到班級時的景象還是有些懷念。
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他們的身上充滿了朝氣，他們喜歡八卦，喜歡追星，還轟轟烈烈的談著戀愛，最主要的是，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目標，那就是絕對不讓新來的老師逾越雷池半步。
能成為他們的老師，真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可你也成了大家印象里最深的老師…”藍皓說道。
“可能因為我長得帥吧…”
兩人對視一眼，隨后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省城東區也被城里的人稱之為貧民區，在這里居住的人大多數都是一些外來的打工的過路客，還有就是一些每天做夢都想著開發的老地戶。
不但建筑差很多，最基本的路面也是坑坑洼洼，相對省城其他幾個重點開發區，東區確實不知道差了多少，能見到的高樓少之又少，更多都是一些平房瓦房，再不就是一些臨時的彩鋼瓦小房。
藍皓現在就臨時居住在東區，兩人在大山上下來便是開車趕了過來，一路上，李林不斷向藍皓詢問著情況，不長不短的時間內，他差不多已經了解了個大概。
“那邊的房子已經開發了？”李林皺了皺眉問道：“你父親已經不在了，沒經過他簽字允許，沒有人能隨便征用你們的房產才是吧？”
“按理說是這樣兒，可是，有些事兒并不是想象中那樣兒，即便我爸不簽字，他們也一樣兒能做到。”藍皓苦笑著說道：“黑白兩道加在一起，又怎么會讓窮人伸張正義，簽字只不過是形式，人已經死了，他們可以有各種理由這么做。”
“當官的不聞不問，下邊胡作非為，別說房子，就是一條命不也是如此…”
“你去告過了？”李林再次問道。“他們怎么說？”
“能怎么說，要么見不到人，要么直接推掉，一年立案是他們，十年立案還是他們…”藍皓憤憤的說道：“我去過幾次，之前他們的態度還算不錯，可之后他們就不耐煩了，甚至都不出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