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漢都前往宛州的路途上,沙正陽就一直在思考,自己該如何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
雖然自己應該是早就有一些心理準備,甚至也隱約和自己周邊的一些密友透露過一二,但是都是含糊其辭,模棱兩可的話語,并沒真正敲定自己什么時候離開。
絕大多數人都以為自己肯定會在當下三個月學習結束之后才會另尋出路,甚至可能要拖到97年下半年之后才會調整,卻沒想到自己才去黨校十天,就會發生這樣巨大的變故。
但實際上沙正陽已經做了一些準備,比如像自己向葉和泰推薦了丁希慎、夏克儉、方東升和趙建波等人,又比如自己也和姚立波提到了未來真陽的一些發展思路,什么人更適合來執行這些已經日漸成型的發展格局。
可以說,該做的,他都做了,只是沒有挑破那層紗罷了。
上午他和東方紅集團體系內的幾位都一一通報了這個情況,自己即將進入長河能源集團工作,而且下一步可能要涉及到國外去一段時間,他還專門和桑前衛見了一面,但這一次就只是見了面說了一會兒話,的確沒時間了。
桑前衛對沙正陽到長河能源集團十分高興,認為這是最好的選擇,而且還出人意料的進入了集團公司黨委,這簡直比想象的還要好十倍。
在副總經理都未必是黨委委員的情況下,沙正陽卻搶先被任命為黨委委員,這種器重程度,傻瓜都明白。
桑前衛在和沙正陽交談中也專門提到了,這一年半載是最關鍵的時期,什么苦什么累都要挺過去,哪怕出問題遭挫折都沒關系,只要能讓領導的注意力隨時關注著你,那么你就成功了。
因為誰都知道走這一步是前所未有的,要到海外去并購并謀發展,對于一家省屬國企來說,也是破天荒了,要允許犯錯,但最后還是不要犯錯。
只要這一年半載沙正陽的表現能夠讓人滿意,那么一年后他的副廳級就是鐵板釘釘——穩了,而一旦再要轉任地方,哪怕是平調那也是副市長起了,沒準兒還能直接弄個常委干一干,又或者直接在漢都這類副省級城市的區縣擔任一把手。
桑前衛也不認為沙正陽會在長河能源集團干多久,在他看來兩年時間是最合適的,一年后提副廳,再來一年熬資歷,這樣國企的經歷也有了,日后可以直接轉任地方上的副廳級干部,再合適不過了。
當然,設想是好的,沙正陽也希望如此,但是他感覺自己要踏入長河能源集團的話,要想出來未必那么容易了。
因為未來幾年可能是長河能源集團最關鍵的幾年,海外并購布局,國內涉及到銷售渠道的鋪設甚至大煉化產業的布點,每一步都重于千鈞,半步都不能錯,也不能慢。
若是自己前期做出了成績,省委省政府怎么可能放自己輕易離開?好歹也要把你的油給熬干才行。
你以為這個副廳級就那么好掙?真把省委省政府當你家開的了?
不過這個時候也輪不到沙正陽東想西想了,只能硬著頭皮往前沖,而且要力爭干得漂亮,至于其他,那就只有聽天由命,或者說聽憑組織安排了。
沙正陽是提前吃了午飯之后走的,晚上八點半,他已經到了宛州。
太過疲倦,他住在宛州賓館,洗了澡就直接一覺睡到了早上八點過。
要離開宛州,那么該見的人都要見,該說的都要說。
“正陽,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居然就在我們眼皮子下邊玩這么大一招,馮書記他們可不大高興啊,以后可不能這樣了。”
葉和泰對于沙正陽利用星期天首先來拜訪自己很高興。
家里保姆把茶泡上來之后,就下去了,只剩下二人。
“葉書記,真不是有意,也是在黨校里閑著沒事兒,加上和我住在一起的省紀委礦產能源處處長晁漢忠住在一起,也就說起了這事兒,當然我也不瞞您,原來我也就有一些想法,鐘書記就問過我愿不愿意去長河能源,我也就在考慮這件事情。”沙正陽沒有隱瞞什么,“事實上您可能也覺察到了,我年前來拜訪您的時候和我說了不少,…”
葉和泰當然明白,年前沙正陽來專門找自己匯報工作時,他就意識到了沙正陽是不會這么甘于蟄伏的,肯定會有所動作。
但他那時候想沙正陽大概就是覺得宛州恐怕沒法呆了,要么走林春鳴的路子到嘉州去,要么就是跟著鐘廣標到長河能源,甚至也有可能投奔他的老領導曹清泰去。
卻未曾想到沙正陽給你來了這么一記大招,放這么大一顆衛星。
“你啊你,真是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啊,這宛州城真的要留下你一段佳話了。”
葉和泰打趣了對方一句,但他知道實質上沙正陽這一次走,是走得堂堂正正,沒有半點劍走偏鋒的味道。
這是省委常委會上定下來的大事,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工作為大,一切都需要服從工作,否則一個處級干部何須勞動茅向東的大駕親自來和這些人打電話?
“葉書記,您這么說,我可就惶恐得無地自容了,大家都知道我是個老實人,從不招事兒惹事兒。”沙正陽趕緊辯解道。
他對葉和泰的印象也是逐漸改變的,到后來二人越來越親善,漸漸就有點兒僅次于林春鳴和鐘廣標的味道了,甚至超過了一直很欣賞他的錢正。
沙正陽覺得自己在宛州工作三年多時間還是很有收獲的,不但在宛州大地上留下了屬于自己的一片印記,同時自身能力也得到了長足提升,另外更為重要的是也揭示一大批值得一交的師長、同僚和朋友。
事實上鐘廣標和自己關系密切起來也還是在宛州之后,之前也就是一面之緣,自己和他工作接觸甚多,自然而然就熟稔起來,像錢正也是如此。
工作中接觸多了,大家自然而然就能感覺到對方的為人行事是否默契投緣,所謂共同的目標,共同的行事風格,總能讓人有意無意走到一起。
有些人也值得一直交下去,哪怕只是開了一個頭,而有些人則只能是淺嘗輒止,哪怕相交時間也不短。
“行了,你也比在我面前賣嘴白了,你要都是老實人,我們都變成愣頭青了。”葉和泰沒好氣的道。
“嘿嘿,葉書記,瞧您說的,我不第一時間就到您這里來匯報思想和工作么?瞧我多老實?”沙正陽咧嘴一笑道。
“不用給我說這些了,以后我也管不了你了。”葉和泰也有些感慨,“長河能源是一個非常好的平臺,我知道你素有大志,那么這個舞臺你要把握好,一展所長,但也不要急于求成,…”
他有一種感覺,真陽失去了沙正陽,或許發展仍然會比較快,畢竟底子打好了,架構起來了,夏侯通和丁希慎也不算庸人,哪怕蕭規曹隨,真陽經濟仍然能保持一個較高速度的增長,但是如果再想要因時而變因勢而變,讓真陽經濟發展能夠跟隨著時代變化而不斷進行調整升級,恐怕夏侯通和丁希慎就有點兒力有未逮了。
沙正陽池中之物,一遇風云就要化龍,只是化龍卻不能在宛州有所作為,為宛州的發展盡一份力,這讓葉和泰有些遺憾。
“葉書記,感謝這三年來您對我的幫助和教誨,我在您這里學到了很多東西,我說句實話,在嘉州,給我最大幫助的三為師長領導,您居其一,而且若要論我在政治素質上的提升,您給我的啟迪和幫助最大。”
沙正陽這番話并非虛言。
林春鳴雖然對他幫助極大,但是他作為市委I書記,主要是潛移默化的言傳身帶,更多的還是路徑上的鋪排,機會上的支持,鐘廣標則是以一種亦師亦友的方式在經濟工作上與自己的溝通交流,讓自己能夠站位更高的處理問題。
唯獨葉和泰哪怕是在一些不經意間的提醒、點撥和工作匯報中,都總能讓自己有所獲,哪怕自己前世也是一個機關老油子,對辦公室政治一樣諳熟,但覺得葉和泰的造詣仍然高于自己。
這也讓他很是驚訝為什么前世記憶中為什么沒有葉和泰的印象。
照理說,像葉和泰這樣的人物,絕不應當只停留在一個副書記職位上,就算是當個市長都有些委屈,干個書記是綽綽有余,甚至應當有更美好的造化才對。
沙正陽甚至有一種感覺,雖然葉和泰升任副書記時間不長,但是此人省委怕也是要大用的,要不了多久也許就要挪位。
沙正陽語出至誠的一番言語讓葉和泰也是頗為動容,多年的歷練早就讓他練就了一副火眼金睛,他感覺得到沙正陽這番話是真心實意,并非只是討好自己。
接觸這么久,他更多的還是看到了沙正陽各方面的能力一面,希望這樣一個人才能在宛州發揮作用,但沙正陽人品素質卻還有些模糊,不過經過了近一年來的多次接觸,葉和泰也覺得自己沒看走眼,這是一個值得支持的優秀年輕人。()